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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通灵玉本以为听完它的话后,她会另外寻求办法,但她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

        枝兮将它捧在手心,一边往回走,一边让它开天眼看殷非的过往。等走回屋子,她已经览完他的全部人生经历。

        待她收回注意力,通灵玉望见她眸中熠熠生辉,完全没有一点受挫的样子。

        它不由地好奇问,“主人,我觉得你好像已经成竹在胸了。”可刚才殷非明明连个眼神都没抛给主人。

        主人哪来的自信?

        枝兮解下披风,用旧衣折成一个小窝,将它放进去,“你说这个男人没心没肺,可你看,上辈子邱玉楼只是因为怀了他的孩子,即使之后因为下药的事被厌弃再没被临幸过,却也成为了王后。”

        这里的世界,因为兵荒马乱的缘故,对子嗣并不看重,如果实在后继无人,便可用过继的法子。大盛朝的历代王上中,有从宗族过继的,也有从诸侯里过继的。

        她转过身,将铜镜擦得锃亮,对镜贴花黄,甚是娇媚:“不过是得到他的一点血脉,即可换来尊贵的后宫地位,若是得到这男人的心,你说他该用怎样的荣宠供奉我?”

        通灵玉微愣,随即清醒过来。它才不会被主人洗脑,以殷非的人生经历来看,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

        “那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枝兮拿起玉梳,一下下梳着如瀑乌丝,“擒贼先擒王,攻人先攻心。”

        通灵玉:“可他没有心。”

        她回眸笑道:“会有的。”

        第二天枝兮照常在梅林等。穿的依旧是夏日薄纱裙,就连假装赏花的姿势神态都没有换过。

        殷非走路一向疾步如飞,他之所以选择从梅林过,一是因为梅花已开甚是好看,二是因为此地紧挨驯兽场,从繁忙的政务中抽身,看一场血淋淋的狮豹大战,算是放松了。

        殷非在宫里行走,不喜欢带侍卫,不是因为他想微服,而是因为他嫌麻烦。

        他完全有这个能力对付刺客。当初六国派来的刺客,哪一个不是死在他的剑下。

        多来几个,他杀得也开心。

        殷非站在长桥上,远远就望见梅林下站了个人。

        看衣着打扮,是昨日的女子。

        他对人向来不上心,人在他眼里,只分两种,能杀的,不能杀的。

        之所以能在看到枝兮的第一眼便能立刻想起她,除了她大冬天奇怪的装扮外,还有她那张脸。

        精致的灵气。

        殷非往那边瞅一眼,昨日眼巴巴盯着他的女子,今日却只看了他一眼,随即匆忙移开目光,继续往远处眺望。

        殷非放慢脚步。

        看这女子的穿着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后宫姬妾。他纳了很多姬妾,几乎全是别人送的,可他通通都没有兴趣。

        女子哪有野兽好玩,与其浪费时间在女人身上,不如想着怎么多发动一场战争。

        他最讨厌不识好歹往他面前凑的女人。还好,杀过几个姬妾后,后宫那群女人也就没有胆子往他跟前献丑了。

        殷非本想着,如果这又是个不知死活的姬妾,就算长得再出众,也照杀无误。

        他这样想着,脚步慢下来,从枝兮身前路过时,她却并未看他,踮起脚往长桥那边望。

        伸长脖子,像是在盼什么救命稻草。

        殷非瞪了她一眼,随即匆匆离去。

        连续七天,殷非自梅林而过,日日皆能望见她在雪里等待。

        每次都身着轻纱薄裙,冻得直哆嗦,却还是不忘保持美丽妖娆的仪态。

        殷非不满地想,给他送女人的诸侯群臣真是胆大,竟然连这种脑子有病的女子也敢塞过来。

        这天他又从她身边路过,一抬眸,蓦地与她四目相对。

        女子一双眼眸似清澈泉水,眼神哀而不伤,眉间似蹙非蹙,两瓣朱唇因寒冷而微微发颤,像被风拂过的红梅。

        她细软扭动的腰肢,急促起伏的胸脯,天真地故作妩媚,生出种讨喜的媚态。

        触及他视线的一瞬间,她连忙将头低下,竟是害羞了。

        殷非回过神,已双手负背,立在她跟前。

        他神情倨傲,高昂头颅,凝着眉,似在等她主动上前。

        眼前的女子并未察觉他的心思,往后退一步,腾出路来,挪动小碎步,继续往前张望。

        她等的人,不是他。

        殷非下意识一愣,话音出口的瞬间连他自己都惊讶了:“你在等谁?”

        他何必搭理这个哗众取宠的女子。

        枝兮被他的问话惊到,短暂的局促不安之后,她诚实回答:“我……我在等王上……”

        殷非干干一笑,眉眼冷漠。

        还算老实,没有耍什么花样。

        他问:“等王上做什么?”

        女子咬住朱唇,灵动跳脱的气质瞬间化成温婉害羞,她小声说:“实不相瞒,我想和王上共赴巫山云雨……”

        殷非懵住。

        虽然以前也有遇到大胆邀宠的女子,但像这样直接说出口的,还真只有她一个。

        简直不知羞耻。

        就在他皱眉准备训斥的时候,女子却又开口继续道:“我许久不曾见母亲,若是能得王上欢心,说不定他会准许我见见母亲。”

        殷非一愣,“母亲?”

        他缓缓看过去,女子点点头,脸上满是期盼,光影下她瓷白的面容细腻如剥壳鸡蛋,说到母亲两字时,眼里放出光彩:“请问这位公公,来时可有见到王上,王上何时才会从这里经过?日后我若能得王上临幸,定会回报公公。”

        原来是将他当成太监了。

        殷非似信非信地盯着她,“宫里行走的,除了太监,还有侍卫,我哪点不像个男人了?”

        女子颤巍巍地望着他,她神情怯弱,说出的话却自信满满:“见到我这张脸的人,除非是个太监,否则没有不动心的。你见我这么多次,每次都目不斜视,可见,是个太监。”

        殷非笑出声,声音如冷玉般寒冽:“就算我是个太监,你就不怕我听了你的话,四处说与旁人听?”

        她不恼反笑,娇娇道:“那就拜托公公了,若是能传到王上耳里,那便再好不过,也省得我在这里日日等待了。”

        她说完话,猛然一阵咳嗽,一颤一颤的,纤细单薄的身子仿佛风一吹便会倒下。

        殷非眼神深远悠长地凝视她几秒,而后踱步走开。

        走出好几步,忽地回头望一眼,她礼貌地冲他笑了笑,白若雪霜的脸愈发显眼。

        殷非哼一声,甩袖离去。

        待殷非一离开,枝兮便立马敛起神情,捡起挂在枝上的披风,往回走。

        通灵玉从特制的荷包里钻出脑袋,吱吱笑:“主人,不容易啊,冻了这么多天,终于引起殷非的注意了。”它检查殷非的好感度,声音闷下去,“主人,他对你的好感度有上涨。”

        “涨多少了?”

        “从空白的零分,涨到一分。”

        通灵玉叹口气,辛辛苦苦这么几天,才挣到一分,啧啧。

        她看出它的想法,不以为然,“你那么多任务者,说不定连挣一分的机会都没有。”

        通灵玉心头猛地一扎。

        主人说的对,大多数仗着宿主美貌就往前冲的任务者,连殷非的肉体都没得到,就被他斩了。有运气不好的,被他拿去喂猛兽了。

        “这个人天生冷血,只有抓紧他心底唯一尚未僵硬的地方,才有上位的可能。他唯一剩下的柔软,也就是对他已逝生母宁姬存的那点母子情。”

        通灵玉:“所以主人刚刚才故意提到母亲,是吗?”

        她笑脸盈盈:“是呀,总得让他有个理由与我共赴巫山。”

        通灵玉好像懂了,“主人是想让殷非可怜你,对吗?”

        她毫不避讳:“是。”

        像殷非这样冷酷无情的暴君,一上来就想得到他的爱情,那是痴人说梦。

        引起一个嗜血者的注意,有很多种方法,但要想在他的心里留下痕迹,却只有一种方法。

        怜惜。

        通灵玉叹口气:“委屈主人了。”

        她笑道:“这有什么好委屈的,你真是矫情。在殷非眼里,我是他送上门的猎物,但是在我眼里,他却是被我看中的猎物。谁是捕猎者,还真不好说。”

        主仆俩说着话,转眼已回到枝兮的下塌处。

        恰逢不寿匆匆赶来,抱着一小袋银炭,刚从内务监换来的。

        他一进屋,便将火盆烤暖,蹲在地上,喃喃念叨:“我早说过,王上铁石心肠,他不会被美色所迷的。”

        她坐在榻边,将被雪浸透的鞋脱掉,不寿连忙将鞋接过去,伺候她烤脚。

        她双脚冻得跟冰棍似的,不寿用手心又捂又搓,“你别着急,待日后有合适的机会,你定能引起王上的注意。”他想到什么,声音瓮声瓮气:“或者你再熬熬,熬到我往上晋升,日后掌管内侍监,有我给你当靠山,你也能在后宫活得好好的。”

        枝兮蜷缩脚趾,不寿以为她要将脚收回去,急忙道:“我再给你捂捂,冻坏了小心留下毛病,我是太监,你怕什么。”

        话音落,她一双脚已经伸到他怀里,语气懒洋洋,像一只小奶猫,“那就麻烦你了。”

        她没有要躲他的意思。

        不寿松口气,认真替她活络脚上穴位。他专门练过如何伺候人,面面俱到,一边给她按脚一边笑起来:“我这手绝活,本来是留着伺候王上的,王上没享受到,反而被你先享受了。”

        她坐在床边,仔细看不寿。

        他生了一双温暖的眼,长睫如扇,笑起来眉目弯弯,朦胧笑意冲淡他凌厉五官透出的凉薄。

        当太监当久了的人,举手抬足间皆有股阴冷的矫揉,不寿没有,他做太监没多长时间,还保留着少年的那点子爽朗气。

        枝兮知道,日后,他脸上这点柔和都将消失殆尽,只留冷冽入骨的神情。

        大盛朝毁在他手上的时候,他并无半点愧疚,起义军攻进王城那日,不寿将邱玉楼与她的儿子抹了脖子,而后将自己挂在埋葬枝兮的那棵桃花树上,一席白绫勒断气。

        她看到过他死前的神情,就像现在蹲在她面前这样,朝气蓬勃。

        枝兮忍不住伸出手,指腹柔柔触碰不寿的眉峰。

        不寿触电一般浑身一颤,抬眸望她,她笑起来,同他道:“不寿,日后我还要继续去梅林等王上。”

        不寿蹙眉,“嗯。”

        脚暖得差不多了,她作势要收回来,不寿自然而然拿起旁边的白袜替她穿上,问:“枝兮,你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她以前在别处受欺负回来,偶尔会一脸愤愤然地对他说:“不寿,以后我要做夫人,日日让她们伺候我。”

        她说的是气话,说完也就抛到脑后了。

        他有时候希望她能做夫人,有时候又不希望。

        如今她真想着要做夫人了,他倒有些不知所措。

        不寿抬起眸子,望见枝兮一张脸灵动美艳,她对上他的目光,语气坚定:“我要做王后。”

        她从来没说过这话。

        王后。

        她是真的有野心了。

        后宫这个地方,会滋生出很多不该有的东西将人缠绕,没有人逃得过去。

        终于也轮到枝兮了。

        他凝视她,她眼中火光盈盈,似有欲望熊熊燃烧。

        不寿深呼一口气,“枝兮,你放心,我会帮你。”

        他果然说到做到,第二日便捎了香料给她。用了所有积蓄,换来一小颗迷情香。用水沾湿,涂于脖颈间,男子近身闻到,便会情不自禁。

        他埋头轻声道:“若有朝一日你有幸侍寝,可以用上这个,但是你少用点,免得药效发作起来,受不住。”

        她高兴地收下,谢谢他:“不寿,你真好。”

        不寿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愿你心想事成。”

        得了不寿迷情香的这天,枝兮并未像往常那样,继续在梅林等人。

        她一连三天都没有出去。

        通灵玉着急地问:“主人,再不去,就要功亏一篑了。”

        它时时刻刻看着殷非少的可怜的一分好感度,生怕一没盯住,就重新归零。

        枝兮不急不慌,让它开天眼。这几天她没去梅林等待,殷非停留梅林的时间却比之前要多。

        他今日甚至左顾右盼,低下高傲的头颅,在梅林树下找了一圈。

        就在通灵玉以为枝兮要继续歇工的时候,她却忽然开始恢复以前的等待。

        殷非从长桥而来,视野里晃过一个娇柔的身影,他眼角一跳,果然是她。

        他板着脸走到她跟前,心想,真是个没恒心的小侍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她这样的,能等来鱼水之欢才怪。

        他望见她苍白的面容,忽地起了捉弄她的心,敛起神色冷冰冰道:“这几日王上都有从这里经过,可惜,你没这个命。”

        话音落,对面的女子低声啜泣,泪花晶莹,哭得梨花带雨:“多谢公公提醒……这几日我……我病了……早知王上会经过……我就是爬也得爬过来……”

        殷非对于眼泪这种东西,向来没有任何感觉,有时候,他看见人哭,反而会起更加强烈的杀心。

        今天不知怎地,他望着她哭泣,竟然没有杀人的冲动,而是想要让她别哭。

        话出口,便成了两个字:“闭嘴。”

        就算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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