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关筱雨

夏夜，蛙鸣蝉噪间，一道猩红的流星划过天际。

燃烧的残骸伴随着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拖曳在黑色的烟迹飞向空中。

燃着熊熊烈火的深坑中，一双猩红色的眼睛缓缓睁开，诡异地注视着这个世界……

深坑旁，几个肤色死灰的人影抽搐着着身体蹒跚而起，他们扭过脖子，如泥水一般浑浊的眼球直勾勾地注视着王敬扬，喉咙里发出毛骨悚然的叫声……

王敬扬一个激灵，猛然从睡梦中惊醒，浑身上下都已经被冷汗浸透，急促的心跳声在他耳边噗噗作响。

自灾变爆发以来，初见C霉菌感染者的那一幕屡屡把王敬扬从睡梦中惊醒。

王敬扬在一片黑暗中喘了一阵气，突感口干舌燥，他摸黑扶着墙面缓缓从地铺上爬起了身，王敬扬迈过摊在地铺上上横七竖八的几条腿走出卧室，准备到外面解个手。

王敬扬刚迈出卧室门，黑暗中便传出了一声低呼。

“谁在那儿！”

“是我！”

王敬扬连忙回应。

王敬扬又在黑暗中前进了几步，看见关筱雨卧在沙发上，手上正举着一把九二式手枪对着自己的眉心，在确认来者是王敬扬后，她才缓缓放下手中的武器。

“半夜三更不睡觉干什么呢！”

关筱雨随手点着了茶几上的蜡烛问道。

“起夜喝口水！”

王敬扬一边说着一边顺手从一旁的纸箱里拿起了一罐可乐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

“舒服……”

“呃啊……”

窗外不时传来感染者们的哀嚎声，略感好奇的王敬扬掀起了窗帘一角看向了楼下。

因为发电厂已经瘫痪，所以深夜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一丝光明，王敬扬能看见的只有一团乌漆嘛黑。

不过王敬扬真正害怕的并不是那些四处游荡的感染者，而是别的东西……

得益于关筱雨的出现，王敬扬提前预知了这场灾难的发生，

四个月前

2008年9月15日

傍晚时分，青林市第一高级中学的景观大道上，王敬扬头戴一副“雷蛇”耳机，绷紧的口袋里露着半截当下最新款的PSP3000。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

“王敬扬！王敬扬是哪一个？！”

保安科的倪大爷提着一串钥匙远远地招手道。

王敬扬连忙摘下耳机望向了门卫倪大爷：“哦！倪大爷啊！有事吗！”

“小扬啊，你对象来了，她好像说有东西要送你呢！”

单身六十年的倪大爷一边招呼着，一边面露慕艳之意。

王敬扬顿时一愣，心说平时连给班花发个短信都要被养父母骂是一宿，自己怎的就突然冒出了一个对象来？

远远地隔着滑动门，他已经看见了那个女孩。

这不是和自己同一个班的班花楚玲吗？她今天好像请了病假来着？

楚玲和平日一样，穿着白色连衣裙，她怀里抱着纸箱，露出甜甜的笑。

王敬扬顿时心窝子里一热乎，高要知道冷班花平时可是连自己发的短信都不会回复，今儿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王靖宣！”

楚玲招手大声呼唤。

王敬扬却眉头一皱心说自己不是早就已经改名王敬扬了吗？

就在王敬扬发忖时，却看见楚玲已经把手伸进了那只纸箱，片刻之后她便掏出了一只黑乎乎的L形物体。

待王敬扬走近几步看清那物体后，面色立刻变得扭曲起来。

那东西居然是一把乌黑锃亮的手枪！

旋即，方才笑脸迎人的楚玲立刻变得面目狰狞起来。

“哎！”

站岗的几位保安大叔眼见来者不善，历喝着抄起了防暴叉摆出了一副酷似马其顿方阵的姿态。

可楚玲依旧视而不见，龇牙咧嘴地扣下了扳机。

说时迟那时快，一辆黑色凌志猛然从王敬扬的视线盲区窜出，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制动摩擦声，反应不及的楚玲被悍马的一记漂移带倒在地，当即就没了动静。

隔着凌志的茶色车窗玻璃，王敬扬只能隐约看见驾驶座上的是一个女人的轮廓。

“这车不错……”

“不想死就上车！”

驾驶位上传出了一个如风铃般清脆的女声。

虽然一时之间没有捋清楚状况，但王敬扬还是飞步上前拉开了车门钻进了后座。临走之际，他不忘低头看了一眼车旁披头散发倒地的楚玲。

然而，还没等王敬扬多看一眼，引擎便发出了一声轰鸣，悍马疾驶而出。

“坐稳！别把牙磕了！”

驾驶座上的女声提醒道。

王敬扬禁不住抬眼看向了后视镜，这一看，他的心都快化了。

人如其声，这是一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女孩，俏美的瓜子脸上挂着一副墨镜，脑袋两侧扎着两条褐色马尾辫，身上穿着一件阿迪风衣。

“我靠！这也太骚了！”

“小妞啊！你哪位啊……”

“关筱雨！你可以叫我筱雨！”

这一刻，他似是已经把楚玲抛到了脑后，甚至说话都已经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不过王敬扬的脑子还是很快转过了弯，意识到了当下问题的严重性，他侧目看了一眼后视镜却看见了让他胆战心惊的一幕——胸膛已经被碾得变形的楚玲此时正以一种同手同脚的古怪姿态在凌志车后方狂奔而来。

见此情景王敬扬连忙大呼：“小妞！停车……”

关筱雨似是早就知道他要问什么，直截了当地打断了王敬扬：“想都别想！她已经挂了！”

“屁！她不就跟在车后面吗！？”

王敬扬顿恼。

“她已经不是人了，她是扫荡者MKIV。”

“什么扫地者拖地者的，我还终结者呢……”

岂料听到终结者三字的关筱雨目光马上变得犀利起来，她看着反光镜里的王敬扬说道：“它是生物兵器不是人，它可以寄生在人类的体内控制人类行动，而被寄生的人基本都……难逃一死！”

王敬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关筱雨猛然喝止。

“趴下！”

不等王敬扬脑子转过弯，关筱雨便已经从副驾驶座上举起了一把手枪直指后挡风玻璃。

王敬扬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一把.50口径闪电鹰。

“艾玛！”

几乎就在王敬扬尖叫着猫下身子的一瞬间，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把王敬扬震得耳鸣不止。

支离破碎的后挡风玻璃外，浑身血淋淋的楚玲就像是断线木偶一样从后备箱盖上滚进了路边的绿化带消失在了王敬扬的视野中。

眼见王敬扬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绿化带，关筱雨看了一眼后视镜冷哼一声：“别看了，它还没死，它只要换个宿主就可以继续活动！”

虽然被弄得晕头转向，但一想到自己刚认识一个月的女孩就这样面目全非地惨死在自己面前，王敬扬的泪水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不过一想到方才身体扭曲步伐怪异的楚玲，王敬扬还是七七八八得相信了关筱雨的话。

“小妞哎！你刚刚说的什么扫荡者是什么东西……”

“扫荡者MKIV！它是来自2038年的生物兵器，它是专门来刺杀我们两个的！”

“真的假的！我觉得我可以写个魔鬼终结者4的剧本找卡导！”

关筱雨没有理会敬扬自我是的冷笑话，继续描述着二人当下的处境：“我是从2038年回到这儿的，为了赶在盘古诞生之前拿到它的源代码还有你的血样！”

“盘古？开天辟地的盘古？”

“盘古是2030年开发运行的超级生物电脑，可是在俗称C霉菌，2035年的时候，盘古突然失控了，它利用自己的智能开发出了一种名为混沌的变种霉菌，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种东西变成了活死人一般的感染者。”

“啥？电脑还会失控？”王敬扬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自己出租屋里那台大屁股显示器的计算机。

闻听此言的关筱雨顿时面露悲色，她幽幽叹气道：“最初，盘古就像是神一样保护着我们所有人，我们想要什么，它就会给我们什么，它为我们设计出了近乎完美社会模型，经济制度。它的分子合成技术可以提供任何我们所需的物质从而解决了世界的能源危机，就这样我们的世界迎来了了前所未有的和平，没有战争，没有饥饿，没有疾病……”

“可是我们依旧无法克服万物生死的自然规律，为了追求更加长久，甚至是永恒的生命，我们再次向盘古寻求帮助，而盘古给出的答案把我们带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小妞哎！你说的答案，该不会就是……”王敬扬仿佛已经明白了一切。

“没错！答案就是混沌！可就是这样，盘古还是没有放过我们，它不断制造出生物兵器攻击我们这些仅存的人类，为了摧毁盘古，我被派到2008年获取盘古的源代码！”关筱雨一边驾驶车辆一边解释道，“至于你的血则是开发C霉菌疫苗的关键。”

“那刚刚那个什么扫荡者不会也是盘古派来的吧！”王敬扬听得心里直发忖。

“不错！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只MKIII，不过我暂时还没有发现它的下落！”

说话的工夫，凌志车已经开进了一片高档小区。

“金城家园？”

王敬扬顿时一个激灵，心说这不就是自己家所在的小区吗？！

不过确切地说，这里应该是王敬扬养父母的家。

“下车！”

关筱雨从换挡杆旁摸出一副墨镜缓缓戴上，王敬扬此时才发现这辆凌志居然压根就没有插点火钥匙，只有仪表板下面一串短接的线束，关筱雨随手扯开了线束，凌志也随之熄火。

“我擦！大姐！你这是黑车啊……”

关筱雨没有理会王敬扬，她似是对王敬扬知根知底一般，未等王敬扬开口，她便已经朝着王敬扬家所在的那一栋居民楼走去。

虽然这里是高档小区，而王敬扬住的也是一套顶楼200平的豪华公寓，可在这公寓里王敬扬的容身之处却只是小小的三十平阁楼。

打开防盗门，见养父母不在家王敬扬便暗暗松了一口气，若是叫养父母知道自己偷偷带了个漂亮丫头回来，不把自己揍得半身不遂才怪呢。

客厅内的欧式复古墙壁上，挂着王敬扬养父母大大的结婚照。

眼见关筱雨打量着结婚照，王敬扬便解释道；“我爸从小就没了，后来我妈改嫁了一个孙姓老板，前两年我妈也出车祸去了，姓孙的又娶了一个大头女人，他俩就这么变成了我的养父母！”

“我都知道！来之前我都了解过了！你亲爸原本留给你的六十万遗产现在已经全部落入你后爹后妈的口袋了吧。”关筱雨眨了眨眼睛俏皮一笑。

“对对对！”王敬扬连连点头，这事儿可是叫王敬扬足足受了三年窝囊气。

这三年里王敬扬也曾数次和养父母提及过这笔钱，但无一例外，每次开口都会换来养父孙滔的一顿擀面杖滚肉。

至于养母田燕，平日里虽然不会动手动脚，但王敬扬也没少受她尖酸刻薄的揶揄。

“叮咚叮咚……”

客厅角落里的座机突然发出一阵响铃，王敬扬浑身一震，待脑子转过弯，他连忙拿起了电话毕恭毕敬地侍候起来：“喂！妈……”

还没等王敬扬心不甘情不愿地叫完那声妈，电话另一头便传出了一阵劈头盖脸的呵斥：“喂！你个报应娃子！今天怎么地也莫扫衣服也莫洗，啥子也没搞撑头……”

“那个我……”

王敬扬顿时就像是吃了沙子一样支支吾吾。

“屁话甭说！今天我和你老汉外边谈生意老，去买点菜给小凡做楞个好菜，他马上要高考老，需要营养，要是他吃不好，看你老汉回来怎么收拾你个报应玩意！”

田燕所说的小凡其实就是她和孙滔的儿子孙继凡，虽然俩人结婚才三年，可孙继凡的年龄却与王敬扬无二。

很显然，养父孙滔和这个叫田燕的女人其实早就已经勾搭上了，待孙滔把原本属于王敬扬的那份遗产吞入囊中后，这对狗男女也从暗度陈仓变成了明修栈道。

王敬扬尽管知晓这一切，却又无可奈何。别说是请律师打官司，自己想要开顿小灶填饱肚子都得勒紧裤腰带。

王敬扬挂掉电话看了看挂钟，现在已经是晚上六点，这个点距离孙继凡回家只有一个钟头了，这个孙继凡回家若是吃不上热乎饭，那第一个饶不了自己的人就是孙滔。

“哎呀！姐姐啊！我得赶紧买菜烧饭了！要不然我就完了！”

王敬扬大呼不妙，连忙从枕套里取出了买菜钱。

“姐姐啊！我得买菜烧饭去了，OK？”

王敬扬示意了一下关筱雨，表示她不能继续在自己家多做停留。

“放心吧！我会跟着你的！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的安全！”

关筱雨眨了眨眼睛，笑着摸了摸风衣口袋上凸起的“L”形。

小区大门正对着的露天菜场上，菜贩子们纷纷朝着王敬扬投去了好奇的眼神，。

“哎哎！你们看！怎么他们小扬今天带了一个漂亮丫头？”

“是啊！这也没听说老孙家来什么侄女外甥女的……”

依照惯例，王敬扬应当为孙家人准备两荤两素一汤，可他摊开手里的一张张纸币一点数，这些个钱只怕买根虾须都不够……

实际上，田燕给王敬扬的买菜钱从来就没有够数过，每次王敬扬都得贴上自己赚的零花钱才凑活。

眼见王敬扬的脸拧得如沙皮犬一般，关筱雨已经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她撩了一记搭在肩膀上的马尾辫，面部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看样子今天我可以听一宿的杀猪声喽……”

王敬扬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几张皱巴的纸币，焦躁万分之际，他扭头望了望边上看好戏的关筱雨，灵机一动一把拽住了关筱雨：“姐姐啊！你不是来保护我的吗！那你应该不会看着我被揍得屁滚尿流吧？”

“你要我怎么帮你！？”关筱雨眨了眨蓝色眼睛，拍了拍装着家伙的口袋戏谑道，“我要么现在直接抢劫！要么干掉你养父母！你自个儿选吧！”

“那……还是算了……”

王敬扬只能悻悻地收回了手，孙滔舞刀弄棒的凶相已经深深烙在了王敬扬的脑海中。

就在王敬扬感到自己大祸临头之际，身旁的巷子里突然传出了一阵嘈杂，王敬扬抬眼一看，只见一个穿着市一中高中部校服的大块头正揪着一个初中部校服的瘦弱男生如疯狗一般咆哮不止，这个大块头不是别人，正是孙滔夫妇的儿子孙继凡。而在孙继凡身旁则跟着两个表情猥琐的跟班，一个满头金发活似条金毛犬，另一个则是尖嘴猴腮活像只大马猴。

大马猴此时正拎着一只书包使劲地倒着，里面的文具盒课本稀稀拉拉地散落了一地。

“凡哥！这小子他就妈一穷光蛋！一毛钱都没有！”

大马猴带着些许失望怒喝道。

“小子啊！知不知道这一片儿是凡哥罩着的，出门还敢空着兜啊！”

金毛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凡哥啊！今天我真没钱啊！那个……明天我一定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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