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S01E13

一个小时后，威尔穿着他那件黄色疯马皮夹克开车到了现场。副驾驶座位上还坐了个穿着黑色连帽衫外套薄棉夹克，把帽子戴上，不知道是为了遮掩那头太过醒目的白发，还是为了掩饰自己正在打瞌睡姿态的汤姆。

        威尔刚开始的时候并不打算带汤姆，他从床上爬起来用简单的洗漱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回屋去换衣服。他知道楼上睡着汤姆，尽可能让自己动作轻一点，结果等到换好衣服走出卧室的时候，还是看见汤姆站在楼梯上安静地看着他——手里拎着缠了布条的铁撬棍。

        从稍微好点的方面来看，汤姆显然要比他养的那些狗好用很多。威尔毫不怀疑假如自己是贼的话，肯定会被撬棍敲碎身上某根骨头。

        不同于白天，半夜的罪案现场即使是记者也不会马上来上工。威尔按照习惯在夹克里多穿了件针织背心，下车之后仍能感觉到寒意扑面而来。汤姆跟在威尔身后，身上穿着威尔初冬时候的薄棉夹克，年轻人本来就身体好，热的鬓角明显湿了一片。

        巴尔的摩警署巡警发现尸体之后直接通知了fbi，克劳福德火速派贝弗利赶到现场。这次的取证基本都是fbi自己人在做，哪怕是在还没大亮的天光下模模糊糊看不清楚，都能发觉现场人员少了半数有余。

        警车停靠在最外围做隔离和疏散民众，在场的探员和法医交谈不多，几乎全在忙忙碌碌的做自己的工作，来来往往的缄默场面显得压抑无比。

        “贝弗利还没出结果。”克劳福德在看见汤姆跟着的时候没多说什么，男人拿出两副蓝色的一次性乳胶无粉手套，一副给了威尔，一副自己戴上：“被害人叫欧内斯特·巴里，遇害地点在居民区，附近没有监控，最近的路灯在五十米之外，一切都相当到位。”

        “黑的恰到好处。”威尔接过手套，听见这样的现场情况，说不上讽刺还是叹息的说：“居民区很少见到流浪汉，这次遇害的是附近居民？”

        “附近寡居的老人，六十三岁，男性，在信息库里发现他两年前有过一次投诉夜晚路灯太亮影响睡眠，交通运输管理局的解决方案是移除了他家附近的灯。”克劳福德一边带他往前走一边说：“遇害地点在家门附近，尸体严重受损，你需要有心理准备。”

        “这可真是黑色幽默。”威尔一语双关的评价。

        大半夜把属下叫回来移情加班，克劳福德也不至于在这种口头抱怨上计较。男人回头望了一眼汤姆，语气严肃下来：“我不干涉你的决定，但假如你要让他去看现场，必须告诉他什么能碰什么不能动。”

        威尔听见这句话，也转头看向身后的青年，男人戴上胶质手套，停下脚步稍微向后侧身：“如果你要进去……”

        “我什么都不会碰，观看距离取决于你离尸体多近。”汤姆在威尔身后站定，不等他说太多，很流畅的开口：“如果发现了什么，先向你或这位克劳福德长官报告。”

        这番话乖的令人咋舌。

        fbi行为科学部的领头人瞥他一眼，极为罕见的关照了一位还说不准算不算犯人的青年半句：“如果你没见过真实的很有冲击力的尸体，我的建议是老老实实在这里等威尔回来。”

        汤姆耸耸肩膀，把连帽衫的帽子扯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皮筋将那头白发在脑后扎成马尾：“到遇害现场要穿鞋套吗？”

        “这次不用。”克劳福德不再多劝，示意身边的fbi探员递给他第三副乳胶无粉手套。

        如果单看汤姆的手指只能说是修长的话，在青年戴上手套之后那种长的惊人的比例才真正体现出来。对普通人而言甚至有点大的手套在他这里硬生生短到了手腕以下，即使已经拉到极限，手套的分指部分仍然卡在近掌的第三指节过半位置，青年的大拇指干脆无法戴上手套，剩余四指被胶皮禁锢着难以完全张开。

        递给汤姆手套的fbi探员震撼的眼神几乎要黏在这双仿佛不小心戴了幼儿手套的手上，憋了好半天还是没忍住：“你应该在维也纳，孩子。”

        艰难把第二只手套戴上的汤姆笑了一下：“我可买不起任何一把琴，先生。”

        fbi的人在看到克劳福德之后连打量的眼光都没再分给汤姆半个，为数不多的好奇都停在青年奇怪的发色和被手套勒成快要畸形的双手上。

        欧内斯特·巴里的尸体在老人花园侧面没有修理整齐，疯长到凌乱的灌木丛边，现场已经被围好黄色警戒带，他们钻过警戒带，在有人帮忙用手电筒照明的情况下清晰看见了尸体。

        或者不应该被成为尸体，而是比较完整的尸块。

        血液几乎模糊浸透了一平方米有余的草坪，草叶和土不分彼此的呈现红棕色。为了保护现场，地下铺着透明的塑料膜，贝弗利和帮她照明的探员是唯一靠近尸体的人。

        滑腻的内脏和黄色脂肪散落一地，欧内斯特·巴里的头被从枢椎切了下来放在一边，面部皮肤呈紫色，眼球外凸，定格在一个恐惧的表情上。

        满地都是碎肉和碎骨，浓烈的血味和土壤的腥气混合在一起，雪白的灯光照出被切的一塌糊涂，挂着猩红肉丝和几根不易斩断的筋腱的红色骨架。

        被害人肋骨外翻，只有手指还能算是完整的。男人的手掌骨已经被切碎刮过了，从食指到小指，双手除了两根大拇指外的共八根手指全部被切断，随意丢在骨架旁边。

        如果说阿诺德·比彻的遇害现场能令普通警员跑出去吐一顿，面前的场景简直可以让部分fbi探员都喉咙作痒。

        现场唯二两个能紧盯着尸体不间接性移开视线的只有贝弗利和威尔，汤姆即使在没看到尸体前就闻到浓郁的血味，做了点心理建设，真正见了这种场面还是稍微闭了下眼睛。

        他倒是没什么怕的，只不过对于危机的本能在尖叫。对于汤姆这个出身的人来说，把浓烈血味、看见尸体和危险联系起来并转身就跑是个活命本能，要对抗这种习惯并不容易。

        “歇斯底里。”他说。

        几乎同时，威尔做出了最初步的评价：“凶手的状态很癫狂。”

        克劳福德看了一眼威尔，又望向闭着眼睛做了会儿准备才睁开眼睛的汤姆。青年的表情和最开始一样挂着很淡的微笑，没有半点变化。

        不过克劳福德不是什么外行人，他能分得清本能的自我防御，假性延髓性麻痹和真实感觉好笑的差别。

        威尔的防御习惯是死死地盯着使他受到冲击的无论什么东西，而汤姆的自我防御显然是直接把表情定格一样焊在脸上。

        天色稍微亮了一点，透过城市黑色的高楼虚影已经能隐约看到一点日影，贝弗利把处理尸体时嘴前佩戴的透明挡板往下拨了一点，直接给威尔第一手信息：

        “尸体死亡时间不超过七小时，多处骨头被凶手用剪刀修建或拿小刀刮过，存在大量残缺。欧内斯特·巴里舌头肿胀向外突出，结膜呈点状出血，是被人捂住嘴从后面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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