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明明踏进的是应该是车厢大门才对，下一秒扑面而来的却是纷纷扬扬的大雪。

        须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可刺骨的寒风和掩盖视线的暴雪换回了他的神智，继续在这种雪虐风饕的环境下，他自己就算不冷，肚子活不了一个小时。

        他迅速反应过来，看向手上牵着的静默状态的黑泽飞鸟。

        “失礼了。”虽说对方已经听不到，但须贺还是默默说了一声。

        然后，他干脆的单手掰开了黑泽的口腔，把食指和中指并拢伸了进去。

        今天早些时候，黑泽来接他的时候特意叮嘱过，万一进入特异点后，对方当机如何进行强制重启。

        须贺堪堪找到黑泽喉咙深处的凸起，持续按了三秒钟左右。

        明明只有三秒左右，须贺感觉自己已经等了一个小时。

        直到，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须贺一个激灵，连忙把手抽了出来。

        “黑泽先生？”须贺的声音被淹没在呼啸的寒风中，但黑泽还是明确的点头回应了须贺。

        黑泽飞鸟从半跪的姿势从地上起身，然后环视了一下四周，俯身单手抱起了须贺，向一个方向走去。

        “黑泽？”须贺的声音都变调了，也没能阻止黑泽的行为，对方只是拍拍他的后背安抚了一下。

        黑泽动作迅速而平稳，须贺趴在他的肩膀上几乎没有感到颠簸，只见周围的树影快速后退。

        不知过了多久，一成不变的白色景色和让耳朵嗡嗡作响的风声，让须贺对时间的感知变得迟钝。

        远处不足百米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小村落的影子，须贺和黑泽现在位于接近村子的的山坡上，周围的树木遮挡了他们的身影。

        黑泽找到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将护在身前的须贺放下来，然后用手给他示意。

        须贺看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你怎么不说话……你是说终端？”

        须贺手忙脚乱的从身后掏出自己的终端，可终端的屏幕是黑色的根本打不开。

        黑泽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掌贴在屏幕上。

        原本玻璃质感的屏幕触感软化，一瞬间须贺就像按空了一样不由自主的向下探去，“诶？”

        须贺瞪大双眼看着自己的手腕没进了屏幕中，但很快就摸到了什么东西。

        很难形容接触那一刹那的触感，他下意识的觉得那是泰迪，果然，再仔细摸的时候的确是他想象中泰迪毛绒绒的触感。

        须贺跟从本心的把手抽了出来，随着他的手一起出来的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熊胳膊。

        他一鼓作气的把小熊从屏幕里拉了出来，小心翼翼的问道：“泰迪？”

        小熊红色纽扣做成的双眼闪闪发光，身后伸出了小恶魔一般的骨翼翅膀，“没错，就是我。”

        见到一切顺利，黑泽就放开了手，让一人一熊在那里互动，自己探头观察四周的动静。

        亲热了一阵，须贺红着脸把泰迪抱在胸前发问：“泰迪不是人工智能吗？你怎么能出现在现实世界？”

        “我某种意义上讲的确是人工智能。”泰迪捂着缝合线充当的嘴，窃笑道，“不过，更大的前提是员工终端是量产型的「异常物品」，所以我在特异点中能够凭借因果的能量进行模因污染在你面前现身。“

        “因果？me……meme？”过多的专业术语，让须贺陷入了迷惑状态。

        黑泽突然挥手打断了一人一熊的交谈，看向二者方向，左手手指紧闭水平放在前额上，然后用食指和中指指向斜前方，最后左手握拳右手该在上边。

        须贺曾经在书中读到过类似的手势，大概是需要掩护的意思，可他不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

        好在，黑泽并不是向他示意，泰迪用它短短的毛茸茸的熊手敬了个礼，“没问题，「认知误导」就交给我吧。”

        只见他小手一挥，须贺一眨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就换成了夹棉的旧和服，最外边套着草编的蓑衣，连脚上的运动鞋都换成了具有年代感的草鞋。

        对面的黑泽飞鸟也一键换装，换成了相同样式的服装，只不过颜色上还是黑色。不过，须贺觉得这是出于泰迪自己的恶趣味。

        泰迪抖动翅膀得了起来，然后用手拍拍缝合线嘴巴打了个哈欠，“呵啊……好困好困，我先睡了，小初照顾好自己哦。”

        说完，泰迪和须贺挥挥小短手，然后一个翻身一百八十度接三百六十度转体的跳水动作，回到了终端里。

        须贺把终端收回到身后的包里，奇异地抚摸着身上的衣物，他的视觉、触觉乃至嗅觉都在告诉他自己穿的是一件穿了很久的旧棉衣，可理论上讲这衣服只能勉强遮风挡雨，可他现在一点都不冷，明显是防护服的作用。

        黑泽拉着他起身，打断了须贺正在探索的双手，须贺顺着他的力道看去，远处正有一伙人四男二女正艰难的向这边走来，以他们身上服饰来看，明显是永生药业的员工。

        比起须贺这边的游刃有余，那边的状态就差了点。

        即使有黑西装们跟在各自的员工旁边帮衬，也能看出来员工们因为并不适应这种暴雪环境而颇为狼狈。黑西装们也不像黑泽那样直接把须贺抱起来跑，只是在员工将要满地滚的时候搭把手而已。

        黑泽带着须贺向村口走去，须贺看见他跟后来的黑西装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伙人并没有交流，而是默契的一前一后的前进，装作互不认识。

        后来的员工把前面二人当做了原住民，黑西装们也没有要提醒的意思。其中有人想要过来搭话，不过因为体力跟不上而放弃了。

        须贺这会儿是第一次在这么深的雪中行走，再加上身上变得厚重，只能一脚深一脚浅摇摇摆摆的向前，手中揪着黑泽的衣袖才能勉强不摔倒。

        进入村口之后，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大风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停歇。

        整个村子依山而建，目光所及的村中建筑都是木质建筑，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小路上看不见人影，只有屋顶的白烟表明屋中有人居住。

        黑泽带着须贺在村中左拐右拐，躲开了后面跟着的员工。

        虽然黑泽没有解释，但须贺大概猜出了他的顾虑。作为一个一知半解的初学者，如果贸然和其他员工接触很容易被当成炮灰，或者说垫脚石。

        须贺在各个方面的明示暗示下，或多或少的感觉出在特异点，甚至怪异中心里的员工并非和平共处，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一个状态，背后隐藏着某种让人恶寒的恶意。

        二人也不犹豫，找了一家屋舍还算高大的人家，黑泽无法发声，须贺上前敲门道：“我们是赶路的，天色不好又在山中迷路，今夜想在此地借宿。”

        里边有人应声，过了半响，走出一个主妇模样的老妇人，说：“请你进来安歇吧。”

        须贺打量一眼眼前的妇人，心中一惊。

        老妇人衣着整洁破旧就像是寻常村人，须贺惊讶的是她的左眼里的眼球消失不见，徒留一个黑色的空洞。

        出于礼貌，须贺移开了视线，说道：“失礼了，我们是旅人，这是我哥哥，他喉咙受过伤无法发声。”

        “请跟我来吧。”

        妇人没有多言，说来奇怪的是她脸上带着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只是安静的带路。

        二人被领到一间和室，屋子面积不大也并没有窗户，不过只是暂且安身也不无不可。

        妇人给他们拿来了被褥，还有简单的汤饭和腌菜。

        “非常感谢。”须贺跪坐着向她行礼。

        “乡下人家只能准备这些，还请不要嫌弃。”妇人低眉说道，谈吐却不像是她口中的乡下人家，“最近几日大雪是不会停的，不介意的话住在我家也没有关系。”

        “真的吗？”须贺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解决了住宿问题，回头望向黑泽，黑泽点头表示默许，“那真是太感谢了。”

        妇人抬头，黑洞洞的眼眶和另一只完好的眼睛都直视着他的双眼，认真的说道：“只是有一点，我的儿子住在隔壁，他性格古怪，如果听见什么声音请不要管他，午夜之后也不要出门为妙。”

        须贺在妇人近乎逼视的眼神下连忙点头同意，而后妇人退出了房间。

        硬着头皮和人打交道的须贺这时候终于能吐出一口气，仰头躺倒在榻榻米上，正好看见黑泽正微笑着看着他。

        须贺心里不得不承认，黑泽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他对兄长这一角色的想象，再加上他是机器人的大加分点，只是呆在他身边须贺就能放松下来也能鼓起勇气。

        有了一个安稳的环境，二人这时候也能捋一捋现在的状况。

        按照规定，辅佐官是不能给员工透露特异点的主要事件的，不过一点时代背景还是可以进行暗示的。

        比如说由泰迪赋予的「认知误导」，侧面体现了此时的时代，须贺讲话时就注重自己不要说出什么超出时代的舶来词汇。

        昨晚莉子特意讲过这件事，进入特异点之后如果没有被直接安排一个人设的话，那就自己编造一个符合背景人设，起码不要把自己的违和感表露无遗，不然会被世界意识排斥从而掉出特异点，被时空碎片搅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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