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卓叔

夜幕降临，这回送的饭他吃了，蹦回去找那个黑陶碗，叼起来扔在地上，紧接着往地上一躺，双脚夹起碗，举高，狠狠地朝着瓷罐子砸去。

        遇到力的黑陶碗滚了下来，正中他某个位置，周孟痛得在地上打滚，天爷，没法活了！

        外面的人立刻举着油膏灯闯进来了，周孟赶紧将那个瓷碗拨到了推车底下。

        进来的人大喝一声，叽里咕噜一阵子，根本听不懂说的是什么。

        他将周孟提起来，举高灯盏看了眼那堆东西，没发现可疑物，将他扔到地上离开了，又是叽里咕噜一阵。

        等人走后，周孟将脑袋往瓷罐上一磕，有些沮丧气恼，死了算球！

        咣咣咣，脑袋朝着瓷罐就是三下子，也许是响动惊动了外面的人。

        一人进来便见周孟以头撞瓷罐，那人二话不说赶紧将他拽到一边，对着外面喊了一声，门口的人闻声掀帘瞧了一眼立刻跑了。

        不一会儿，拓西来了。

        将他扯起来，“想死？不如我给你个痛快。”

        拓西一把扯住他的头发，拽着他在营地行走，将他扯到一间帐子里，压着他跪下，把他的头压在一盆冷水里，周孟下意识地挣扎，头却被他死死摁住。

        水呛进了鼻间喉间，他越挣扎他压得越狠，就在他意识开始游离的时候，外面闯进来一群人。

        “拓西你干什么？！”

        脖子上的手松了，周孟软倒在地，拓西叫了一声父汗。

        一个声音嚷嚷道：“父汗，他这是要坏你的好事！如果这个小杂种死了，还怎么对付打铁奴，那些死在并州的人岂不是要白死了！”

        可汗闻言朝着二王子道，“你闭嘴！”

        二王子哆嗦了一下，可汗厉眸瞅了眼拓西，命令道：“拿刀来！”

        一个属下递了把刀来，可汗接过，“你想杀了他，好，你动手。”

        拓西半跪，“拓西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

        “拓西只是气在心头。”

        可汗大叹，“等我们直取并州，随你屠戮！至于那个……”

        “父汗！”拓西高喊一声。

        “好，不提，这个人还有用，他不能死，听到了吗？”

        “是，拓西知道了。”

        “这次你立了大功，堪为我部族勇士，为颉利发。”

        “父汗！”铎蓝不同意地惊呼。

        可汗没有搭理他，对拓西道：“这个人……”

        “还是父汗来处置，我怕我一气之下宰了他。这小子狡猾，一般人看不住他。”

        “要不是你把人拉走，他不是好好在帐子里吗？父汗，要不这个人交给我来看管。我就不信管不了，或者你也让我当个颉利发。”

        “好，等你立了功，也封你！”□□可汗不以为意道。

        “是！父汗！”铎蓝虽也知道这话说的漫不经心，但不妨碍他对着拓西露出得意的笑容，“守卫加一倍，他总没法逃出去，未免打铁奴派人营救，我派人看紧点。”

        “来！让他来！”可汗朗声道。

        “要是来了，正好可以一块抓住，到时候任由父汗发落！”

        □□可汗大笑。

        周孟被带了下去，铎蓝将他扔在地上，“你要是敢乱来，我可不会再救你，直接让你被拓西打死。”

        “如果不是你那个弟弟把我绑起来，害的我连小解都不方便，我怎么会寻死！我手脚发麻，想要小解。”

        见二王子铎蓝眼神狡猾的像个狐狸一般，便道：“我不会武，要不然还能叫拓西给抓住？身上唯一用来防身的匕首还被拓西搜走了。

        一路上被他打得半死，到了这儿，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就连小解也不方便，刚才还差点被闷死在水里，我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你们拿我的尸体去威胁周衢之吧。”

        “想死等到阵前再死！”说着将他手上的绳子解开，“别想耍花招！”

        “脚上的也劳烦二王子开恩给我解一下，我手上没力气。”

        “想得美！你解开直接尿不就行了！”

        “二王子，站不稳尿到裤子上多难闻，之前那个拓西只是找人看着我，好歹我能尿地尽兴，二王子你想想，要是你双脚捆着，能不能尿出来。我都憋了一天一夜了。”

        “就我这样还能耍什么花招，你比拓西威武得多，我连他都打不过，还能打得过你？还是说你们这军营中没有勇士？”

        “你自己解，解不开就憋死算了！”

        周孟坐起来，手腕紫红，麻木的根本扯不动绳子，他搓了搓手腕，又双手合拢搓了搓，想让血液畅通起来，手能软和一些。

        这绳子绑的就是拿刀砍也砍不开吧，他坐在地上捂着眼睛抹了一把，铎蓝骂了句“笨蛋”走过来几下给他解开，周孟爬起来，道了句多谢便往外走，被铎蓝抓住，“干什么？”

        周孟挣开他的手，僵着手解开裤子，铎蓝大喝，“干什么！”

        周孟走到帐子边儿来了一泡，痛快地叹了口气，“多谢伟大尊贵的二王子，你真是比那个拓西心善太多了。”

        他扭头郑重对铎蓝道：“你今日救了我，不管怎么样，我记在心里，要是用的上我就跟我说一声，我为你效劳。”

        “谁要你效劳！大魏的脏狗！”铎蓝臭着脸离开了。

        周孟提上裤子，看了眼地上的绳索，唇角一勾，也许机会来了。

        夜深了，帐外安静至极，帐内很冷，也少了毯子御寒，但是手脚好歹得了自由，他使劲儿搓了搓，将手脚活动开，摸了摸肩膀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有些地方还在溃脓，也就是现在天气冷。

        -

        翌日清晨，周孟正蹲在帐子里听着外面的踱步声发呆，外面的看守多了三个，左右各两人守着，还有一个时不时地在帐子周围转悠。

        每隔一会儿就有人掀开帐子看一眼，也许是怕他自杀。

        吃过中饭，周孟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门口的人神情警惕，立刻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周孟拱了拱手，眺望了一眼远处扎起来的帐子，小心地移开刀退回帐内。

        外面冰天雪地，极少见到树木，苍茫一片视野极其开阔，来往之人步履矫健，手中持着刀，三五成排，呼吸间可以看到白色的烟雾。

        一日无事，暮色降临时，外面的风声呜咽，帐外有跺脚取暖的声音，换防的人相互打招呼。

        送来的晚饭是冰凉的，白色油脂沁在饭粒上，周孟只扒了几口，舌苔便被油脂裹了一层，他吃完呕了一声，跑到这门口掀开帘子哇哇吐了几声，门口守卫的人怒喝一声，提起他的领子，叽里咕噜喷了他一脸唾沫。

        “放开，放开！”周孟扯开他的手，掀开帘子进去了，那人还在骂。

        周孟掏了掏耳朵，长叹一声。

        不吃饭没力气，吃又吃不下去，这回要是活着回去，就赚点银子买个房子天天睡觉，醒了就晒太阳，饿了就吃好吃的，吃撑了就在院子里散步，神仙日子。

        夜深了，远处有风带来欢呼声，时近时远，也有类似口号一般的声音，重复着相同的字音，不知道在干什么。

        深夜，周孟蹲在地上想靠着帐子打个盹，这时一个人着急慌忙地跑来对外面守卫的人说了几句话对话传来，那几人语气似乎有些着急，紧接着百年听到脚步声院里的声音。

        没过一会儿，有人厉喝一声绕着帐子疾跑，周孟吓了一跳立刻站起，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两声惨叫，一个黑影窜到了帐子里。

        就在帐子后面的人蹬蹬蹬跑到前面刚掀开帐子，惨叫传来，一把刀插入他的心脏上。

        周孟吓傻了，看着那个黑影走过来，大喊，“嗳你别过来……”

        “是我。”

        周孟牙齿打抖，“你是谁？”

        门口另一人进来，对他二人道：“快走。”

        “等等。”那人飞快地脱下自己的外衣，又来扯周孟的外衣，周孟道：“干什么。”

        “臭小子，你乖乖的！”

        怀里扔了一套衣服，他道：“快点把衣服换上。”这口音熟悉的很。

        周孟还没穿戴整齐就被一个壮汉牵住了手腕带了出去，那人勾着身子绕到帐后，一路经过了许多帐子，避开了两三群巡逻的突厥士兵。

        周孟跑到半路，低声问：“你是谁？”

        “叫我卓叔。”

        “刚才是钱大哥吗。”

        “是。”

        “我们走了他怎么办？”

        “他自有办法，把衣服穿好。”

        周孟手脚麻利地穿好衣服，那人突然提住他的衣领子把他往外拽，“等会儿记得挣扎，但是别出声。”

        卓叔带着他经过了几处哨岗，正要出营，被两人拦住，卓叔手中拿着一把大刀，用突厥话同那些说着什么。

        对方似乎在盘问，周孟被压低了头，挣扎了几下，卓叔叱骂几句，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直把他踢趴在在雪地里。

        卓叔将他提起来，又对几人说了几句话，那几人回了两声，周孟被提溜走了。

        走远了一点，卓叔道：“等会儿记住，往西面跑，有你父亲的人在接应你。一直跑，不要停！记住了吗！”

        “记住了。”

        “那你呢？”

        “你别管，快走！”

        周孟飞快往西面跑，一直跑，跑了几盏茶的功夫，忽然听到后面有马匹追来的声音，他立刻隐了身。

        一群骑兵呼啸而来，周孟趴在雪地里丝毫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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