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Y]—人民医院

虽然有点变态，但姜清禾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嘴：“学姐，你有男朋友吗？”

        艾阳愣了一下，笑着回答：“有啊。之前我不是还说，我昨天和我男朋友一起去看了你看过的那部电影吗？”

        “噢、噢……”姜清禾难为情地点点头，犹豫了很久，“呃，学姐你的男朋友是不是姓陆啊。”

        艾阳好奇地望着她：“是诶！你怎么知道？”

        姜清禾开始胡编乱造：“呃，我好像在学校里面的那个，那个公众号推文里，看见过他……他……陆霖，呃，他是那个，化学专业师范生……”

        “你说的，应该是他拿了‘光华杯’创新创业大赛全国一等奖的推文吧。”艾阳说，“我记得那篇。他们团队做了一个比赛项目，国庆期间还去了市里一家化工厂实地调研，已经取得投资人初步认可，等他研究生毕业那年，这个项目差不多就能落地投产了。”

        姜清禾感到好奇：“什么项目啊。”

        艾阳摇摇头，笑着说：“我也不清楚，他们搞科研的简直是直男中的直男，连和女朋友约会都心不在焉，我也懒得听他和我讨论什么氧化还原分子原子离子……那个项目，大概就是亚、亚硝酸盐的什么化合反应，用途很广泛……”

        姜清禾也听不懂，她高中虽然是理科生，但物化生一塌糊涂，英语也一般般，数学也苟延残喘，基本上就是靠语文一枝独秀。

        两人继续聊了一会儿，艾阳看了看手表：

        “下午学院有个会议要开，我得走了。你好好休息，把这瓶药水打完应该就没事了。”

        艾阳给她掖掖被子。

        “好的，学姐再见。”姜清禾挥挥手，忽然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差点从床上弹起来，“那个！”

        艾阳被她吓一跳。

        “怎么了？”她转过身，满脸诧异。

        “学姐，12月31号的晚上，你在哪里呀？”姜清禾几乎是喊出来的。

        艾阳感到奇怪，但还是如实回答：“我和朋友去逛超市了。”

        姜清禾的心凉了半截，脸上仍旧撑着笑容：“噢噢，我、我想着……我想以后和学姐一起跨年。”

        “好嘞，下次跨年我约你出去。”艾阳笑了笑。

        病房的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伤感和洪水决堤一样从心底涌出，姜清禾终于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如果那天晚上是在家里，或者寝室里，都还有活着的可能；

        可如果是逛超市的话，在那个世界，应该已经死掉了吧。

        2022-1-315：00

        在校医院打完那瓶点滴后，姜清禾决定还是去医院体检。

        最近的校外医院，打车十分钟就能到。

        说到出租车，这就不得不回忆开始出现异常事件的那个晚上，所谓的“神经病人袭击”，如今看来都是在那个末日世界里的普通事件罢了。

        不过话说得不能太绝对，检查结果还不知道呢。

        如果真的是颅脑受损所引发的一系列“丧尸”的景象，那她可以彻彻底底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了：——吃药，治疗，住院，做手术，只要不是绝症，肯定就能治好。

        如果能治好，以后那些光怪陆离，就永远不会再发生在她身上。

        医院里的消毒水气味，姜清禾以前是最讨厌的，但由于这几天闻多了血腥腐臭，连厕所的屎香她都想大口呼吸。

        白湖区人民医院是所老医院，布局设计很复杂，趁着元旦期间，几个楼层的电梯正在抓紧翻新。姜清禾这么个大路痴一番摸爬打滚，最终把脑部ct给做完了。

        ct做完了，就诊部的路线也基本上被她摸熟了。

        检查结果要等半个小时才能出来，姜清禾坐在一楼大厅的长椅上等报告。

        大厅里人流量大，还开了暖气，她歪着脑袋，倚靠在长椅上，一股倦意如潮水般袭来。

        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所处的世界又要被切换了。

        ……没道理啊，早上她呕吐的时候还昏睡过去了呢，怎么没切换？

        大脑意识渐渐消散，她开始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周遭的一切又再次被抛掷在千里之外，而自己，正遥遥悬浮在云端之上。

        2022-1-316:10

        这次，姜清禾的预感十分明确：切换了。绝绝对对是切换了。

        和先前那几回半梦半醒不一样，这次，她清晰地感觉到环境空气的变化。原本温暖干燥，现在寒冷潮湿。

        果不其然，待她意识完全恢复，她看见了陆霖卧室的天花板。

        卧室的床帘缝隙隐约透出清冷的光。此刻已经是末日世界的傍晚。姜清禾从床上起身，走到那床帘边，轻轻掀开一角：

        幸福小区楼下的绿化带，几个身形庞大到令人脊背发寒的丧尸，正缓缓地摇动着身体来回行走，隔着玻璃窗，姜清禾还能听见他们嘴里低沉的呜咽，像是野兽之间的交流。

        她看了眼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一刻。

        卧室里很安静，门依旧关着。

        “陆霖。”

        她伸手去开门，门把手向下拧，居然没能打开。

        姜清禾心口一颤，反复尝试几次，仍旧打不开。

        “陆霖！陆叔叔！”

        她拍了拍门，听不见外面客厅里有任何回应。

        姜清禾努力冷静下来，坐回床上。她记得昨天、不，准确来说是前天晚上的时候，陆霖在她睡前关上了门，姜清禾并没有听见门反锁的声响。

        那或许是在她睡着之后锁上的。

        不会是把她抛弃了吧。

        姜清禾懊恼地坐回床上，脑子开始胡思乱想。不过自己每次睡觉就是睡上一整天，和猪有什么区别，既然是猪队友，在这种末日的情况下抛弃了也是应该的。

        ……她鼻头有点发酸，抱着双膝缩在被窝里，心里空落落的。

        她猜测陆霖和陆叔叔应该是想带着她一起走的，但自己怎么也叫不醒……想到这里，姜清禾忽然记起自己白天在洗手间因为食物中毒而呕吐快要昏厥的时候，头顶似乎有陆霖的声音。

        大概是因为自己怎么也叫不醒，所以才抛弃了自己。

        姜清禾回忆起从31号那天晚上开始的这些奇遇，和陆龙虎从409国道上逃命去公安局，又和陆霖一起从寝室并肩作战到幸福小区，这区区三天不到的时间，出现两位生死相依的队友，是那个平凡世界里的“社交废物”姜清禾所不敢奢求的。

        那种和朋友一起面临并解决问题的经历，虽说十分恐怖（毕竟有生命危险），但她还有些不舍。

        眼下既然已经被抛弃了，她一个人，也没什么念想了。

        “烦死了！睡觉！”

        拳头重重砸在被子上，她安慰自己，好歹还有另一个美好世界愿意收容可怜弱小的自己。

        姜清禾速速躺回被窝打算睡回去，忽然看见旁边课桌上有张a4纸。

        她前天睡觉之前好像没见过。

        纸上是铅笔写的几个大字：

        【我和我爸去找小区里其他的幸存者了，天黑之前回来（下午五点）。门锁了，别出去。】

        ……

        姜清禾忽然抹着眼睛哭起来。哭了几分钟才收住，觉得自己十分矫情做作。

        她照着陆霖的指示，在卧室里等他们父子俩回来。

        时间慢慢推移到五点整，天色较姜清禾刚睡醒那会儿暗了不少，窗外的天空呈现出一种寒冷的铁青色，世间万物都被笼罩在幽幽蓝光里。

        她站在窗前，盯着楼下的动静，希望能看见他们父子俩的身影。

        五点半的时候，天色几乎已经黑透了。微弱的星光之下，那些四缓慢处行走的丧尸渐渐往楼房之间的空地上聚拢，以获取更充足的光线。

        一、二、三、四……十八、十九。

        刚刚那不到五分钟的功夫，就又走来了十九只。

        姜清禾数着他们的个数，数到第二十个的时候，眼睛不禁瞪大：

        那个丧尸，身上的衣服怎么那么眼熟。

        竟然是深蓝色的格子衬衫。

        她贴着玻璃窗，努力瞪大眼睛，在极其微弱的星光下盯着那从路口处缓缓走来的丧尸。距离太远，加上姜清禾是俯视的，那丧尸的五官完全辨认不清楚。他和其他丧尸一样身体肿胀，除了身上紧紧裹着一件深蓝格子衬衫，以及灰黑的裤子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可正是这件衣服的缘故……

        这是陆霖的衣服。

        姜清禾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她紧紧贴着玻璃窗，希望能够从那身衣服里找到其他的信息，可大脑里的记忆告诉她：那就是陆霖穿过的衣服，一模一样。

        不会的，一定是她看错了。天色这么暗，隔这么远，肯定是眼花。

        ……

        姜清禾沉浸在巨大的恐慌中，忽然身后的门“砰”地一声。

        她倒吸一口气，险些把自己呛死。

        “砰！砰砰！”

        姜清禾猛地转身，盯着卧室门。

        “陆霖？”她轻声试探，“陆师傅？”

        门外没有人声，而是呜咽的怪叫，随后门把手自己向下转了转，姜清禾头皮瞬间麻了，赶紧将门里侧也反锁上。

        外边拍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呜咽的叫唤声也越来越响。姜清禾双腿发软，颓然地望着十平米不到的卧室：柜子里？床底？窗帘后？书桌下？

        ……

        姜清禾悲壮绝望地闭上眼睛：此刻的她只有最后一个办法那就是，睡觉。

        但愿她能迅速睡着。不过她也不清楚，自己要是在末日世界死掉了，那边世界里的她还能继续存在吗？还是仅仅以后不会再来末世而已。

        她把自己蒙在被窝里逼迫自己睡着，但是这种情况下谁又能睡得着呢，那心得多大啊。

        ……

        “姜清禾！”

        忽然她听见有人喊她名字。

        “姜清禾！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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