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魏王府里有“奇观”

明达央求了李二陛下好久，才终于得到出宫的许可。

        次日，明达被阿石夫人抱上一辆厌翟车，后面跟了一队身穿五色袍的卫兵，这阵仗除了李二陛下还有谁能安排呢。

        明达此行本想低调些，看来是不成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延康坊。王公贵族的府邸不必经过坊门，可自行在坊墙上开个乌头门，进了乌头门后，还有一段铺了砖石的平整大道，从这里开始便是魏王府的私人领地了。

        诺大的魏王府几乎占据了延康坊四分之三的土地，马车缓行了一段距离，才看到魏王府那座悬山式大门，顶上两头雕有对称的黑陶鸱尾。

        门外两侧放置的两排戟架，也都是最高等级的十六支，戟顶的五色幡旗迎风招展，象征着主人尊贵无比的身份。三开间的大门被漆成朱红色，上面安置着兽头衔环门把手，这种新鲜样式如今可不多见，连东宫里都未曾有过。

        明达刚被阿石夫人抱下马车，魏王妃阎婉便带着一众高髻侍女迎了上来。

        阎婉今年也不过才十六岁，身穿一件蓝色宝相花襦裙，石榴红的半臂再搭上雪花披帛，整个人显得格外俏丽。

        阎婉拉着明达的手，致歉道：“十九小姑第一次来访，可惜你四哥一个月前便去了洛阳。早知道你要来，我便叫人托一封信，让你四哥尽快赶回来才是。”

        明达对李泰也没多少印象，只知道他这位四哥非常非常忙，甚至是母亲去世的时候，他都领了不少葬仪事务。

        这次李泰出京办事，明达是知道的，不过她这次只是想来见阎婉。

        “没关系，有四嫂陪我就够了。”

        阎婉牵着明达从侧门入内。

        魏王府也是典型的“回”字形院落，不过因为占地较大，于是便是由好些“回”字拼接而成，府中各个院落均有绿树环绕，其中层台累榭，丹楹刻桷，美不胜收。

        明达跟着阎婉走在一条浣花小路上，这条小路穿过了一座匠心独运的园子。园中百花夹道，山水开林，亭台楼阁如星子般坐落其间，锦鸡仙鹤悠然徜徉，宛若仙境。

        “这园子好漂亮呀，该不会是天上的神匠建造的吧。”

        明达的话将王府侍女都给逗乐了，纷纷解释道：“这是王妃的父亲设计的。”

        “好厉害！”明达赞不绝口。

        阎婉的父亲就是当朝将作大匠阎立德，曾经主持修筑长安城外郭、城楼和各处宫殿，以及高祖的山陵，是大唐不可多得的建筑大师。

        难怪整个魏王府里里外外都透着神工意匠。

        “不过是家父碰巧那时候有兴致，就来帮忙弄弄园子罢了。”

        阎婉笑容温婉，言辞中已是尽量低调，最近魏王府因为这座豪华府邸惹了诸多非议，阎婉可不想再惹出多余的事端。

        关于的魏王盛修府邸一事，明达也略有耳闻。

        当时就被秘书郎岑文本给狠狠参了一本，不过，李二陛下只是对岑文本这种直言敢谏的行为例行嘉奖一番，然后这件事居然不了了之了！

        没过多久，李二陛下又将长安城东南角的芙蓉园赐给了李泰，朝廷内外对此感到十分震惊，引得不少人蠢蠢欲动，开始有意无意巴结魏王。据说最热闹的时候，登门拜访的马车都挤到了乌头门外。

        一行人进了花帘门，再入中庭月门，绕过青石照壁后便是王府后宅了。

        正中央的一座二层小阁楼是王妃日常会客的内堂。

        明达跟着阎婉走进内堂，刚进门便闻到一股异香扑鼻而来。

        “怎么满屋子都是香的，四嫂是点了熏香吗，可怎么不见烟气？”

        “十九小姑鼻子真灵。”阎婉笑道：“大王因为府中多藏书卷，平日不准点熏香，所以这里的香气都是从墙里散出来的。”

        “从墙里？”

        “不错，将江离、辟芷、椒兰、菌桂、蕙茝这些香料和红泥混合在一起，涂在墙上，这样既可以保暖也会让整间屋子充满香气。”

        明达恍然大悟，拉着阎婉往阁楼二层上跑去。

        “十九小姑慢些跑，当心摔着。”

        “地上软软的，摔下去也不疼。”

        堂内各处都铺了名贵的宣城红色地衣，踩上去十分柔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上了阁楼，只见当中摆着一个很大胡床。

        明达褪了鞋，坐上去，便有婢女端来瓜果点心，正对面几卷青竹帘也依次挂起，视线立即开阔起来，坐在胡床上可俯瞰府内的旖旎风光。

        明达吃着瓜果欣赏了一阵，又瞧见阁楼左侧雕刻松柏的粗腿楠木架上放着一座小小的宫殿的模型。

        “这宫殿模子也是阎大匠做的吧。”

        “是呢，这个模子里面的木榫可以拆下来，爹爹平日里就爱弄这些东西，后面架子上还放着好几个小些的，都是新想出来的阁楼样式。”

        明达个头矮，踮着脚刚好能趴在木架边，就这样一路顺着架子看了过去。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四扇楠木刻丝琉璃屏风挡住了去路，屏风上画着形态各异的仕女。

        “这上面的画儿也是极好的！”

        阎婉抿笑：“你眼光倒好，你可知这些都是叔父的画。”

        阎婉的叔父，也就是阎立德的弟弟，叫做阎立本，是当今出了名的画家，他最擅长的就是人物画，其中历代帝王像可谓传世杰作，就连李二陛下都经常请阎立本入宫作画。

        明达绕过屏风，见后面重重叠叠的书籍和卷轴堆成了小山。

        “这么多书，都是谁的？”

        “这些啊，都是你四哥的。”

        “早就听爹爹说，四哥才华横溢，好士爱文，还写得一手好书法，家里更是集书万卷，书香浓郁，爹爹让我们多向四哥学习。”

        “你们可别学他，大王也就这么点爱好，平日里喜欢钻书堆里，任凭叫多少声也不应，叫人又好笑又好气，不过……”

        阎婉没再说下去，低头间脸上掠过一丝落寞。

        “放心吧四嫂，四哥也是担心你舟车劳顿，他这次去洛阳也待不了多久，过些日子就回京了。你才刚嫁入府中，感情的事需要慢慢培养，可急不得。”

        阎婉见她一副老成模样，不禁莞尔失笑：“难怪人都说晋阳公主天资聪颖，通达□□。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连感情的事都懂。”

        明达吐吐舌头，自知失言，急忙解释：“我是从话本子里看的。四嫂可别往外说哟，薛司教可严了，从来不让看这些的。”

        阎婉也是小孩儿心性，这一听反倒来了兴趣：“什么样的话本子，好看吗？”

        “当然好看，里面讲了好多故事。这样吧，下回我带几本来给你，不过你要躲在被窝里悄悄地看，千万别让保傅夫人看到。”

        阎婉瞪大眼睛，一连点了好几下头：“这是自然，我小的时候偷偷拿我爹的木榫玩，可是一次都没被爹爹发现呢，你也知道那些木榫都是我爹的宝贝疙瘩，不让乱动的。”

        明达放心了，伸出小手指头：“我们拉钩。”

        阎婉也伸出手，两人拉了钩也就意味着有了共同的秘密，既然有了共同的秘密，那么两人的关系也就拉近了一层。

        明达趁机将李欣入学的事情说了。

        阎婉虽是李欣嫡母，不过早在她嫁入王府之前，李欣就已经养在了宫里，阎婉自然不会过多干涉此事，于是便说会写信告知李泰一声，其余倒没什么意见。

        阎婉一个人甚觉清冷，说什么也要留明达吃饭。

        明达觉得阎婉人挺好，于是便让福寿果给宫里报个信，留下来陪阎婉聊天。

        明达这一小住便是两日，直到李二陛下派人将她接回了宫。

        阎婉送明达出府时，明达发现府中竟然还修了一个马球场。

        “四哥要打马球！？”

        阎婉笑道：“他呀，怕是玩不了这个。”

        明达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李泰的模样：嗯，那样子确实玩不了马球。李泰不爱骑马也不爱球类运动，偏偏还能修个马球场来当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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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之后，李泰就回了信。

        他在信中表明：既然李象加入小学堂，那李欣自然也不能落单，还说太子那边给小学堂多少束脩，他魏王府也照例出多少，反正魏王府也不差钱。

        哎，这两兄弟真是什么都要争斗一番，李象和李欣都还是小孩子，他们需要的是来自父亲真正的关心，而不是拿他们当做比来比去的筹码。

        不过魏王四哥既然愿意出钱，明达又何乐而不为，谁还会跟钱过不去呢？

        李泰这次还专门写了一封信给李欣，鼓励他勤奋读书，不要给魏王府丢脸！

        明达将这些一一讲给小胖鸟听。李欣现在还识不了那么多字，薛婕妤给他念完父亲的信，明达在一旁又顺便给他“翻译”了一下。

        “欣儿，你和象儿一样，你们的束脩都是父母给出的，你就安心在小学堂里读书。你爹爹虽然身在外地，可也特地给你写信了，意思就是叫你要勤奋好学，团结友爱，不能失了魏王府的风度。”

        李欣捧着信笺，感动地稀里哗啦。

        李二陛下原本是想为李欣出束脩的，不过既然李泰坚持要自己出，李二陛下也就顺水推舟，心中也因此感到欣慰：青雀长大了，也懂得疼儿子啦。

        李二陛下现在就只用出糯米团子一个人的束脩，糯米团子还没有封号，自然就没有汤沐，等她什么时候也封了公主再自己出钱。

        小学堂有了城阳、高阳、李象、李欣、牛牛，加上明达一共六名生员。

        即便如此，依然还缺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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