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同居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明明是白天，整个城市上空却暗沉沉的，有种近乎压抑的窒息感，叫人喘不上气。

        二楼的灯因为年久失修，要比一楼暗许多，昏暗的光线里裹着雨水带来的潮意，让整条走廊显得深而幽邃。

        时瑾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他抬眼去看谢舒夜，发现谢舒夜没有动，右手插在西裤的口袋里，以一种闲散的姿态在看窗外的雨，他仍旧端着和气的模样，只不过眼里隐去了笑，浮现出几分冷漠。

        敲门声很快停止，时瑾全身如同浸在了冰水里，抑制不住的发冷，他想下楼去看，又担心自己遇上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没动。

        “刚刚敲门的是徐彦吗？”他尝试打消自己的顾虑，因为谢舒夜所站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院子里的一切。

        “不是。”谢舒夜说。

        时瑾心顿时一揪，没有再接着问下去，外面雷声大作，楼下的老式摆钟里，敲响了十二点的钟声。

        好在是中午十二点，才没有让他觉得过分诡异。

        “你看到是谁敲门的吗？”他问。

        谢舒夜没有回答，而是偏过脸来看着他，说了另外的事：“你过来看。”

        时瑾走到他旁边。

        外面的倾盆大雨，雨滴全砸在玻璃上，噼里啪啦的，然而就在这样的暗沉中，他看见隔壁院子里，有一点微弱的光正在移动。

        光点在雨中散出了柔和的光圈，朝着外面移动，时瑾本以为是有人拿着手电筒，却发现车里的徐彦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光的异常，他甚至都没留意到这光已经游移到了自家的院子里。

        时瑾靠在窗边，努力盯着那点光，想看看光后是否有人。

        谢舒夜站在他的后面，两人因为靠得太近，时瑾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呼吸掠过自己的发顶，或轻或重，带着微末的凉意。

        这感觉太过微妙，以至于时瑾的注意力已经从光点上挪开了，他忍不住想要回头去看谢舒夜，还没来得及侧身，就听见谢舒夜温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认真看，”他说，“别怕，我在。”

        时瑾小指蜷了一下，像是划到了什么尖利的东西上，划得很重，疼痛感沿着指节传开，他低头，却没有看见伤口，刺痛感消失，仿佛刚刚一切皆是错觉。

        他压下眼睫，盯着自己的小指看了好一会，都没察觉到什么异常，反倒是因为分神，等再抬眼时，光点已经从院子里消失了。

        想起谢舒夜刚刚说的话，他轻轻“嗯”了声，突然说道：“如果楼下有人敲门，那么响的声音，徐彦不可能听不见，更何况他还面对着大门。”

        他说到这，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作了补充：“刚刚那个光点，我们在这都能看得清，要是手电筒的话，说明有人来了，徐彦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回，谢舒夜笑了：“你比我想的还要冷静。”

        “徐彦会不会是出事了，我去看看。”时瑾想要下楼。

        走廊上的壁灯忽然闪了几下，大抵是线路不稳的缘故，灯光闪烁两秒过后熄灭了，整栋房子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黑暗中，时瑾听见一阵细碎的响动，紧接着是门被打开的声音，窗外的光线太微弱，不足以照亮楼梯这里，而眼睛又因为一时难以适应黑暗，他只能按住扶手，停下脚步。

        灯可能是跳闸，或者短路了，他这么安慰自己，一会找人来修修就好了。

        没过多久，声音消失，壁灯重新亮起，时瑾顺着看过去，看见是徐彦站在门口，大抵是因为外面雨下的太大，即便撑了伞，他的半边身子还是淋湿了。

        “干嘛这么看着我？”他显然没有明白为什么时瑾会站在楼梯上直愣愣地盯着他。

        时瑾憬然：“你不继续呆在车里了吗？”

        “这不外面雨下的太大了，天又黑，观主还在这里，半天没个动静，我不放心嘛，就进来看看了，”徐彦和时瑾对视，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对，迟疑着问道，“难道……我不可以进来？”

        “没有，”不管怎么说，只要人没事就好。时瑾松了口气，又问，“你刚刚打手电筒了？”

        徐彦：“打手电筒做什么，短短几步路而已，又不是黑的完全看不见了。”

        刚落地的心在他这一句话过后，又重新悬了起来，时瑾背脊一凉，迅速看了一眼门，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开门进来的呀，难不成还能撬门？”徐彦见他看自己的眼神奇怪，又补充道，“况且，你这门都没锁，我一推就开了。”

        可是我进来以后锁上了门，门为什么会是开得？时瑾想问，但是最终没说出口，他不想在这种时候继续吓自己。

        徐彦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又瞟了一眼门口的灯开关，说道：“刚刚在车里就没看见你这房子里有光，我还奇怪你们这两个大活人在房间里怎么不开灯呢。”

        时瑾：“你开灯的时候，灯没有坏吗？”

        “如果坏的话，现在怎么会是亮着的？”徐彦从他奇奇怪怪的问话里察觉到了异常，眼皮跟着压了下来，“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

        “是有点问题……”时瑾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所有正常的推测全都因为徐彦的几句话而消散，剩下的，只有些不太现实的推测了。

        “你说你进来的时候，门是开着的，可是我明明关上了，”他说，“还有灯，不是没开，是开不了。”

        徐彦皱起眉，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神秘兮兮地说道：“其实吧，我进来的时候没敢跟你说，我看到了——”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抬起手，对着时瑾身后打了个招呼：“嗨，观主。”

        谢舒夜自时瑾身后走来，眼里蕴着笑意，保持着一贯的温和与冷静：“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隔壁走出来了一个穿着睡裙的女人，”徐彦笑哈哈地坐到了沙发上，“长得可真好看，想不到这阴地方还能住这么好看的女人，也是个胆儿大的。”

        “你确定你看到了女人？”时瑾惊诧。

        “那还能有假？”徐彦像是要证明自己所言为真，声音抬高了八度，“这女人漂亮着呢！嘿！还朝我打了个招呼。”

        “天，”时瑾顿时有点慌乱，“完了完了，你竟然还敢打招呼。”

        “咋了？有问题？”徐彦面露惊诧，“小兄弟你别吓我啊。”

        时瑾：“我没有吓你，可是隔壁已经很多年没人住了。”

        徐彦：“？？？”他从沙发上弹起来，瞪着两只大眼睛看时瑾，“你是认真的？你的意思是……她不是人？那怎么办？她该不会缠上我吧？！”

        时瑾看他模样，也跟着着急起来：“我也不知道，我想想办法……”

        “噗。”时瑾听见旁边有人在轻笑，他循着声音看过去，瞧见是谢舒夜，正微掩着唇，笑地眉眼舒展。

        时瑾恍然回神，这才想起还有个厉害的道长可以解决这件事，于是他朝谢舒夜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你不要怕，”谢舒夜声音温沉，笑意还在，“他骗你玩儿的。”

        时瑾愣了一下，不得要领。

        “徐彦，”谢舒夜无奈地笑着摇头，“你不要逗他了，他年纪小，容易被你吓到的。”

        徐彦侧过脸去看时瑾，看他一脸紧张，跟着笑了：“我刚刚是逗你玩的，我没跟什么女人打招呼，就是看到有点异常，估摸着可能跟你这房间里闹事有点关系，特意进来要跟观主汇报的。”

        时瑾：“……”

        “你真不考虑搬出去住吗？”徐彦接着说道，“或者是住校？你这里实在是一言难尽，就算观主帮你清理好了这栋房子，你这小区，也不像是能住人的样子啊。”

        “没用的，”时瑾摇头，“它们缠着的是我……房子只是其中一部分，无论我去哪里，那些东西都会跟着我。”

        “哦，那就有点棘手了，还是看观主意思吧，”徐彦撇嘴，“不过我之前听观主说过，如果你碰到了什么冤魂缠着你不放，就说明他有未了的夙愿，如果你能够完成他的夙愿，他也许就不会再缠着你了。”

        他不停歇地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顿了会儿，接着说道：“对了，观主，那个小崽儿刚刚给我发了信息，说东西已经备齐了，晚点给你送到道观去。”

        他还想再说，谢舒夜抬手，无声截断了他：“时瑾这边的情况有点特殊，今晚我未必会回去。”

        徐彦：“？”

        “这房子里的问题，我得留下来看看才能知道。”谢舒夜说。

        徐彦：“那你不回去，住哪啊？睡车上？这不太好吧观主。”

        他问完这话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问了一个非常傻逼的问题，时瑾家这么大，就算二楼不能住人，一楼也可以住，再不济，时瑾可以跟观主同睡，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这么想着，就听见谢舒夜说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想在你这里借宿几晚，看看具体情况，也免得你后面有事情发生无法及时联系到我。”

        “我不介意。”时瑾说。

        徐彦见他这么说了，连忙问道：“那我呢观主？”

        谢舒夜淡淡一笑，目光朝时瑾偏过去：“你问他。”

        “……”时瑾懵了一瞬，很快又回道，“你要是想留下来的话，也可以。不过，睡得房间只有一个，我可以睡沙发，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同睡在我的卧室里。”

        “哦，我跟观主——”徐彦话说到一半，忽见谢舒夜视线微斜，从他这里滑过去了。

        徐彦顿了一下，立马下了判断：“观主他绝对不会跟我睡在一张床上的。”

        时瑾：“那……睡地上也行，我一会给你铺张席子？房间地板是干净的，我经常打扫。”

        徐彦这回说得更快了：“就不能让我睡沙发吗？”

        “也行……”时瑾抿唇，迟疑着看向谢舒夜，“那，谢观主愿意跟我睡吗？”

        话一出口，他忽然反应上来，这问话未免太奇怪。

        谢舒夜很明显怔了一下，他想藏，却没稳住，失声笑了：“就算不愿意，大概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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