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寻觅家仆的池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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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干什么都勤快点,少惹严公子生气,知道了吗?”
池亭雨站在宅子门口,看饶景润一件一件将行李搬到车上,嘴里的絮叨就没停过,宛如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妈子。
饶景润忍无可忍地瞪了他一眼,骂道:“你有那说教的功夫帮我搬两件行不行,再说了,我什么时候惹他生气过!”
池亭雨抱着胳膊优哉游哉地靠在墙上,闻言缓缓叹了口气:“哎,孺子不可教也。”
严慕抱着最后一箱账本名册从房里走来,瞧着吹胡子瞪眼的饶景润,问道:“都收拾好了吗,我们差不多要出发了。”
“好了好了,就这样吧,没带的路上买,赶紧走,别让我看见这货!”
饶景润怒气冲冲地上了马车,将帘子一撂,闭目塞听地缩在里面装死。
严慕充满歉意地看着池亭雨,小声道:“他不是故意的,就是临走舍不得这里,说话难免有些不好听。”
池亭雨这才放下胳膊,将自己收拾出一个正形来:“我知道,你们下一步打算去哪儿?”
“下一步啊……”
严慕转头望向苍穹北边,看见了几只刺破云霄,结伴而行的鸿雁,喃喃道:“大概是往北走吧,趁冬雪来之前,看一看辽阔的草原。”
“向北……是吗?”
池亭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济州北方,是他完全不了解的另一片天地。
草原,牛羊,敞亮的歌声,无垠而辽远的天空,池亭雨都不用细想,就知道那地方对自己来说有多大诱惑。
“那就,祝你们一切顺利。”
长这么大,池亭雨还没有去过比长安更北的地方。
行至草原,要出关,要迈向他们称之为蛮人的地盘——池亭雨相信世上总不会真有蛮人,在长生天下,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传承。
“保重。”
严慕向池亭雨挥手作别,上了马车,坐在前面甩动缰绳,带着几个月来的生死之情踏上了新的旅途。
“好了,既然这样,我也差不多该去学堂了。”
池亭雨转身进了这座饶景润留给他的宅子,关好门,懒懒散散地撩起袖子去后院洗漱。
从今往后,这宅子里就只剩他和容骥两个人,吃喝没了饶景润,再一次陷入凑活对付的僵局。
容骥从学堂回来后,发现家里清净了不少,池亭雨正坐在椅子上看书,连灯都比往常黯淡了些。他在门口的铜盆里净了手,问道:“他们走了?”
“走了,跑草原放羊去了。”
池亭雨转身进厨房端来几盘卖相不佳的小菜,仰头盯着房梁,生无可恋地说道:“今天先这么吃吧,我再想想办法,要不然咱们请个厨娘?老这么下去也不行啊。”
容骥拿起筷子尝了尝,差点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你是不是没放盐?”
“这个……好像是啊。”
池亭雨立刻送菜回炉,喊声大老远从厨房飘来,掺杂着一股尴尬的味道:“太久没做饭了,有点健忘,你先坐一会儿吧!”
容骥觉得这个家已经没救了,虽然请厨娘要花钱,但总比他俩饿死在这儿强。
于是,请厨娘的计划正式被小皇子提上日程。
休沐日前夕,池亭雨特意喊住陆仪,将他拉到小房间里,悄悄问道:“那个,你家的下人是多少钱请的,会做什么,包吃住吗?”
陆仪惊异地看着他,说道:“我夫君……”
“嗷,你夫君请的是吧,也对,他经常出门,总得留几个人照顾你。那,你给他们多少工钱?”
陆仪似乎有点着急了,他往门口走了几步,说道:“我夫君……”
“我知道你想他,我们谈完这事你再想嘛,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不是,我夫君在门口等我,您若是想知道下人的事,可以来我家商量,太久了我怕他着急。”
池亭雨立即如风化的石头一般僵在那儿,声音干涩得连不成串:“这样啊,那您快去吧,我再问问别人……”
陆仪着急忙慌地拉开门跑了,脸上带着他认识此人以来从没见识过的笑容。
池亭雨觉得他是时候该辞去这份营生了,否则下一次见面恐怕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然而两条腿的□□难找,两条腿的人还难找吗?偌大的济州城,总有那么几个想做工的厨娘,总不能一个都找不到吧!
第二天,池亭雨带着小皇子,在街上溜达起来。
厨娘帮工在济州城都有专门的去处,府衙会将这些人的名字登记在册,然后挂在楼内,供前来物色的主家挑选。
这些人通常都是明码标价,会的活计多了,价格自然也就更高些。池亭雨起先只想要一个会做饭的,可看到那些洗衣洒扫无所不能的帮工后,心里那杆秤逐渐偏移,开始往懒惰的方向滑行。
“要不,干脆就请个包吃包住的,咱俩平常也没时间做那么多活,找个人搭把手也不错嘛!”
容骥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小声说:“别忘了你的身份,太傅大人。”
还请别人包吃包住?两天就能把家里那点老底儿掏干净!
池亭雨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怜巴巴的语气一冒出来,就像饿了几天没吃饭的野猫,听得容骥忍不住心里一哆嗦:“是啊,要洗衣裳,还要打扫屋子,那些学生本来就不听话,累到头了还得回家做饭。”
这话什么意思,在说他是个干吃饭不干活的小废物喽?
容骥这个小废物当即拍板,指着挂在最上方的名牌,说道:“就她了!”
池亭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吓得他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一个月200两,打扫做饭一概不会,除了能在院子里唱小曲儿!
他要唱小曲儿的回家干什么,奢靡无度,奢靡无度!
池亭雨伸手包裹住小皇子的手指,痛心疾首地在他耳边说:“这个要不得,咱换一个吧,啊,听话。”
容骥冷哼一声,在那名牌下方挑挑拣拣,突然看见了一个奇怪的名字。
“无。”
他摩挲着刀尖刻出来的划痕,对比周围那几个“许春花”、“刘大宝”之类的名字,这个“无”字就像写错了一样,挂在这里十分突兀。
他将那名牌摘下来,转头问道:“你看看这个,真的有人将自家孩子取名为‘无’吗,连个姓都没有?”
池亭雨接过那木牌一看,发现这牌子挂在此处有段时间了,边缘有点褪色,而且此人只会做饭,对主家没什么要求,管吃就行。
也就是,自己做饭自己吃?
这要求还挺独特的。
但是这种来路不正的人一看就和他们不是一条道上的,请来反而徒增麻烦。池亭雨把牌子还给容骥,低声道:“挂回去吧,再看看别的。”
容骥刚抬起手,木牌还捏在他手指间,旁边突然响起“咕噜”一声。他没回头,淡淡地说:“你不是来之前吃过饭吗,这么快就饿了。”
“不是我,我冤枉啊!”
池亭雨的声音从左边传来,那刚才那叫声是从……
容骥将头拧到右边,看见了一个穿着破衣烂衫,头发从脑门上奓开的小孩。
这小孩瘦得皮包骨头,全身上下看不出人样,只有一双眼还算凑活,里面装着满满的怯懦,小鹿一般躲躲闪闪地盯着他。
仿佛对方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
“你……有什么事吗?”
容骥觉得自己的态度十分和善,在面对比他年龄小的孩子时,天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
那小孩指了指他手中的木牌,没说话,看样子是有点期待。
“这个……”容骥将木牌递到他面前,问道:“是你的?”
小孩点了点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容骥又不确定地说:“你叫‘无’?”
小孩犹豫了一下,随即再一次点下了头。
容骥眨了眨眼,于心不忍地问道:“你是不是不能说话?”
小孩垂下眼,手指在身前来回绕圈,好像很害怕这个问题。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比划出几个动作,又发出几道短促的叫声。
池亭雨全程旁观了这两个孩子的对话,他捏紧下巴,沉重地眯起眼,在那不能说话的小孩身上来回扫量,像是要开膛破腹挖出一颗心来。
“虽然你很可怜,但是我们家不招来历不明的人,你从哪儿来,家里有谁,做什么营生,这些你都知道吗?”
那小孩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手底下疯狂比划,可两人都不是什么懂手语的,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池亭雨心累得够呛,他蹲下来,直视着那个小孩,温声道:“会写字吗,有没有念过书,不然你写给我们看吧。”
那小孩的眼睛忽然亮了,拉过他的手,在手心里写道:我家原来在边境做买卖,被外面的沙匪抓住以后卖到蛮人的帐子里当奴隶。
我是从帐子偷跑出来的,家里人都不在了,只剩我一个。
池亭雨:“……”
他一把抽回手,冷冷地看着这个小孩,低声道:“沙匪所在处少说离这儿也有上千里,你一个小孩,是怎么跑到这临海之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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