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拥怀

虽是十二月的天气，没有肆虐飞行的蚊虫，也不容易发酵，但随处可见的垃圾仍散发着不忍忽视的臭味。

        苏牧不小心没踩稳，往后倒去。

        乔易周眼疾手快，迈开长健的腿往前一站，双手抓住他的两只手臂，顺势就用前胸抵住他的后脑勺，声音中掺杂了点担心：“苏牧，你没事吧，怎么没站稳啊？”不知是不是幸灾乐祸。

        “没事。”他有些干涩地开口，随即反应过来两人现在的姿势。

        此时的苏牧更像是被乔易周从背后拥入怀中，还动弹不得，实在是亲密、暧昧得紧。他头上冒烟，不由得喉咙发紧，别扭道：“扶我起来。”

        “哦好，你的耳朵……”红了。隐下这两字，乔易周随即转移开话题来:“我走前面吧，你跟在我身后。”

        苏牧不知是否听到他说的话，也没答话，只愣愣站在原地，脸红得快要蒸腾出热气。

        乔易周也不作他想，就直接从他身侧绕过，在前面开路。自然没发现苏牧脖子上漫上的绯红。

        地上四处散落着碎玻璃和破布，乔易周一边小心翼翼地躲开垃圾堆，还有坑坑洼洼的污水滩，一边出声提醒苏牧：“这里有很多玻璃碎片，你过来的时候注意些啊。”

        苏牧突然惊醒过来，心里不住地谴责自己太过矫情、太过脸皮薄了。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乔易周的身体而已，自己就这么不争气的，产生出这么莫名其妙的反应，简直是匪夷所思了。

        苏牧在心里努力地甩了甩头，令自己清醒，随后立即跟上前去。

        就这样，两人花了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走完这条不足百米的小巷。

        他们走到章久的家门口，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乔易周再敲了敲门，随即响起稚嫩的应答声：“是谁啊？”

        苏牧猜想应该是章久的女儿，为了不吓到小孩，因此柔声问道：“小朋友，我们来是找爸爸妈妈的，他们在家吗？”

        小孩应答道：“妈妈，在的。”

        “帮忙叫一下妈妈，好吗？”

        “好的。”

        安静了一会儿，响起来咚咚的跑步声，随即看到老式的旧铁门被打开出一角，发出些些刺耳的嘎吱声。

        一位妇人探出了头，身上还系着来不及解下的围裙，眼神里带着害怕，在苏牧和乔易周身上不停扫视着，低声问：“你们是谁，来干什么的？”

        乔易周便出示警察证，安抚道：“大姐，别害怕，我们是警察，您丈夫报警车丢了，我们来了解情况的。”

        章久妻子这才放下心来，让他两人进门。

        章久妻子也姓章，名叫荣芳，与章久虽不是青梅竹马，但出生于同一个村子，两人便也是家里人指婚。后来章久便带着妻子来到定遥市打工。章荣芳没有稳定的职业，一般是白天在饭店洗碗，晚上在家帮人缝补衣物。周末中午还要赶回来为女儿做饭。

        此时章荣看着两人，十分紧张，双手不停往围裙上搓，“两位警察同志，随便坐，家里比较小还有点乱，千万别介意啊。”

        苏牧笑笑：“不介意的。”

        乔易周重复了一遍两人来此的目的，章荣芳便有些疑惑：“我之前叫他报警，他说没用来着，就不让我报了。”说着往他两人身上看，尴尬地笑了笑，两只手握在一起搓了搓：“嗐，我一个妇人家的，这种东西也不懂，我老公读的书多，我也就听他的了。”

        “没事，我们和章久说六个月之内丢的车都可以报失，我们会尽力而为的，您放心。”乔易周搬了两只板凳，一只放在苏牧身后。

        苏牧顺势坐下来，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家车不见了的？”

        “什么时候来着的？具体我也不知道，我和囡囡从我外家回来后，发现原来停车的地方没有停着车了，回家问他，他就说车丢了……哎呀，坏了坏了。”

        苏牧被惊到，“怎么了？”

        “坏了，我的菜坏了，我还做着菜呢！两位警察同志，你们稍等一会儿啊，我去盛一下菜，给我囡囡吃。”

        “……您先忙。”

        等小女孩吃上饭了，章荣芳才满脸愧疚地道歉。

        “没事，你之前说，车是在你和孩子回家之前被偷的，确定吗？”

        她点点头，“诶，我确定，我和囡囡回家的那天，还是老公开车送我们到车站的。回来的当天他就说车不见了。”章荣芳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唉，警察同志，你也看到了我们家这种情况，我老公他当时说什么都要买车，虽然是便宜车，但也是我们累死累活了好几年啊。他现在还说要换新车，真是难哦。”

        “你回家是哪几天？”

        “诶呦，让我想想。哦对了，我想起来我是过完中秋节的第二天回的。回去了两天，那就是9月11日早上走，12日晚上回的。”

        “那你回家期间，章久有去出差吗？”

        “出差？出什么差？他就一个打工的，混了几年还不是在底层待着，有什么机会轮到他。”

        苏牧知晓了情况，与乔易周对视了片刻，双双站起身来，“大概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今天打扰了，大姐你还要去忙吧，我们就不多打搅了。我们会努力找到你们丢的车，也不会让违法分子逃跑的，放心吧。”

        “诶，好，麻烦两位警官了。”

        于是，乔易周又领着苏牧走出了小巷。一转头看见苏牧一个脚印踩着一个脚印，还因为最后两个脚印之间间隔太大，不由得踉跄了一下。

        乔易周见他这样可爱得紧，立在原地欣赏了片刻，但马上被后者用眼神狠狠地刮了一下（自以为），制止了他幸灾乐祸举动。

        乔易周立即说道：“也中午了，你也该饿了吧，走，请你吃饭去。”苏牧果然很快地转移了注意力。

        随后，乔易周带着苏牧进了一家川菜馆。

        苏牧喜辣，上菜之后就一心闷头吃起了饭，就没再抬头过。

        乔易周看着他也没有要同自己讨论的样子，觉得惊讶：“你不是喜欢在吃饭的时说正事的吗？今天你一句没提，我倒不习惯了。”

        苏牧微微皱着眉，不解地看着他：“你不是不喜欢吗？”随后又低头吃起了饭。

        乔易周乐了。看苏牧一直往辣子鸡盘子里夹菜，便把菜放到他面前，方便他夹。也安心地开始吃起了饭。

        饭饱之后，两人就上了车。

        乔易周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开车啊？”

        苏牧反问道：“你嫌我麻烦？”

        “怎么敢，我哪是这个意思啊，”乔易周哭笑不得，“是看你在定遥工作了好几年了，一般稳定下来了，就想要买车吧。”他差点百口莫辩，显得自己在狡辩似的。

        苏牧不以为意：“开始没时间，也没想法，后面想着堵车的可能性比较大，坐地铁花的时间更少，就没想过了。”乔易周听完点点头。

        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找不到他的驾驶证了，嫌补办麻烦就算了。

        苏牧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现在我们可以知道，章久和章荣芳在旧车报失和新车购买这里有出入，他还隐瞒了妻子女儿回娘家的事情。”

        “大概率是章久说谎了。”汽车还没发动，仍停在路边。乔易周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那要不要再传讯审他？”

        “不用。现在传讯他，他还可以说是自己记不清楚，支支吾吾就过去了。我们要在他提高警惕之前找到直接证据，这样才能让他亲口承认。”

        苏牧看着眼前说话掷地有声，一副势在必行的样子的男人，突然有些恍惚，仿佛在很久的从前也有那么一个人对他这么说过，眼里藏着星河，满满雄心壮志。

        乔易周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发现苏牧的异状，还开口问道：“今晚我再来看看情况，要不我先送你回……”

        “我跟你一起来。”

        “？”

        “今晚我和你一起来，可以吗？”

        乔易周笑着应答：“可以的。”

        “洲哥，我穿这身衣服真别扭，还很不舒服，能不能……”孟青用手扯了开叉开到屁|股的紧身连衣裙，假发时不时歪了，还得拿手扶着，一副滑稽模样，怎么看怎么别扭。

        “嘘，说话别这么大声，还有，”李洲立刻清了清嗓子，展示出他“优越”的夹子音：“我们现在是女生，女孩子，ok？说话别这么爷们，行不行？”

        孟青不服，反驳道：“那为什么不让纪灯姐来，还让我们两个大老爷们扮女人？”

        “乔哥安排你纪灯姐做别的任务了，别老叫苦连天的，”李洲不轻不重的敲了敲他的头，“再说，这是戴队的命令，你听不听？”

        “听……”

        “那叫你扮就扮，这是信任你，给你表现的机会，哪那么多废话。”

        “可……”

        “嘘，别说话，有人来了！”李洲慌忙捂住孟青的嘴，挽着他的手臂就说笑着进到消防楼梯，两人才能得以喘口气。

        昨天刑侦支队在佳林路的监控画面中发现该肇事车辆往这片娱乐区行驶，且没有驶出的动静。但由于这片地区面积过大，且服务项目太过复杂，既有歌舞厅、电动城、足浴城、台球馆、电影院等，还有他们脚下的这家私人会所。搜查起来怕是声势浩大，极可能打草惊蛇，又可能空手而归。

        因此，戴简竹众人提议联合各地区派出所，派出多位便衣警察，在各个娱乐场所暗中调查，搜查该肇事车辆。李洲和孟青此时便装作服务人员潜伏于此。

        这家高级私人会所——帝凯会所位于高氏集团的旗下产业，虽说高氏集团权力和资产实力远不及柳氏企业，但在交易场上总归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宁交千友不树一敌，两家来来往往间也有不少合作项目。高建业是高氏集团的创始人及最大股东，私生活比较混乱，处处拈花惹草，桃花不断，私生子更是一只手都抓不完。

        但此时此刻李洲和孟青并没有闲工夫关心高建业，他们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找到会所的停车场。但会所的路线太过复杂，又必须要实时伪装好自己，不被发现，因此，他们已经在这里兜兜转转快两个小时了，不免焦头烂额，急躁了起来。

        “诶？你们两个是谁，在那里干什么？”一道尖锐的女声在空荡的楼梯里不住回旋，询问声中却带有猜忌，警惕。那说话的女人此刻好比弑人的猛兽一般，朝人了血盆大口。

        李洲两人一惊，不由得冷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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