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 阵前狂奔

狄正杰勒住了座骑，让到了道边，冲着那个右神武军的斥候叫道：“喂，前面出了什么事，可是有新的军队到来，是哪一方的？”

        那斥候见了他们，在马上拼命挥手，叫道：“你们活腻味了么，敢离大营这么远，快回去，快回去！”

        狄正杰一皱眉头，心想：“好生粗鲁，竟然敢跟我这么说话！”

        他想自己没有穿官服，又没有带着卫兵，只有几个小吏随从，而小吏们也穿着便服，估计这个斥候没有认出自己来，所以他也就很宽宏大量地没有斥责，但让他马上就调转马头回营，那岂不是代表自己很害怕，这个面子可丢不得，至少要等上片刻才行  ”  。

        可狄正杰没有斥责，那几个小吏却不愿意了，他们向来是瞧不起士兵的，在琢州时，从来都不用正眼看一眼当地的驻兵，就算要提起，也只会用厮杀汉，粗人，匹夫这种字眼，现在听那斥候这么冲他们叫喊，当然不痛快。

        “这无礼之人，狄大人理他做甚，看他那副怕死的样子，就知道前面来了敌军了！”一个道。

        而另一小吏又道：“要不然拦下他，罚他掌嘴如何？”

        可有一个小吏却想的多些，他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离着大营是有些远了，前面又有树林，挡住视线，看不到太远的地方啊！”

        他们正说话间，那斥候飞马从他们身边路过，又叫道：“有敌军来了，你们还不快走，傻站着干什么，快走啊！”战马不停，一阵风似的从他们身边刮过。

        一个小吏道：“这人带着杂胡口音，看来是杨大将军新招来的那些杂胡人。怪不得如此不懂礼数，野蛮人就是野蛮人！”

        狄正杰转过头，喝道：“住口，不得侮辱那些渤海百姓，不管他们是什么族的，都是居住在此之人，便是百姓，岂可侮辱！”

        那说话的小吏悻悻然，心想：“你不敢得罪那些军汉，却来拿我撒气。”

        狄正杰看着远处。道：“城外的敌军倒是不少，可这几日却没见有什么动静，那些斥候也没见有多慌张，今天怎么反常……”

        他话没说完呢，就见远处树林那边，奔出来十几骑，俱都是身穿皮甲的战士，这些战士并非是一伙的，边奔边打。长矛大刀拼了命地往对方身上招呼，看样子都不是右神武军！

        狄正杰大吃一惊，怎么说来就来了，还以为离得挺远呢。就算有敌军到来，也要等上一会儿，哪知说到就到，而且还是打着就过来的。不过。既然是敌军，怎么互相之间还打上了？

        就在他一愣神的时间，十几骑后面便又奔出了几十骑。随后又是几百骑，马蹄声越来越响，双方交战的士兵越来越多，不但近身厮杀，而且还羽箭乱飞，甚至有些羽箭竟然飞向了狄正杰这里！

        这下子，狄正杰和那几个小吏才惊慌起来，怪不得那个斥候冲他们大叫，可不是真的有危险么，而是这危险还来得及快，快到他们得玩命跑，才能躲得过去！

        狄正杰调头就跑，他叫道：“大家快走，谁带了刀剑，先挡一挡！”

        几个小吏全都慌了，看刚才他们对那个斥候指指点点的，骂人家是粗人军汉，可一旦遇到了危险，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逃到粗人军汉最多的地方，赶紧往大营跑。

        小吏们叫道：“谁带了刀剑，先挡一挡！”

        他们都希望能有人跑在最后，替他们挡一挡交战的那些敌兵，可惜，他们当中只有一个人带了兵器，是一把长剑，这个人就是最胆小，听到斥候的报警，立即就想回营的那个！

        但是，这个人是反应最快的，在狄正杰愣神儿的功夫，他早就跑了，已然落下了众人几个马身，如果用老虎在后面追，逃命的人在前面跑来形容他们，那便是赛跑，不用跑得多快，只要跑赢同伴就行，那么这个胆子最小的小吏，绝对是不会被老虎追上的，因为后面有狄正杰他们垫背呢！

        被老虎追只需跑赢同伴的故事，小吏和狄正杰都没有听说过，可道理却是人人都懂的，他们见那个小吏手提着宝剑，竟然跑在最前面，人人都是心中有气，可这时候也不是教训同伴的时候，还得逃跑要紧，要不然被卷入乱军当中，那就非得死不可了！

        狄正杰眼看着那前面的小吏越奔越快，落他越来越远，心中诧异，这人骑术竟然不错，以前怎么不知？

        就在这时，他忽听头顶上传来空气撕裂的声音，一枝羽箭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从他的头顶飞了过去，估计是后面的乱军放的箭，没射到厮杀中的敌兵，却往他们这个方向飞过来了！

        后面追着的不是老虎，而是战斗中的人类，所以跑在第一位，也不见得能活命，那羽箭呼啸着飞去，卟地一声，射中了那小吏的后背，小吏大声惨叫，从疾驰的马上掉了下来，那马却还在奔驰着，这小吏在地上翻滚挣扎，惨叫不停，可能是因为巨痛的关系，竟然一个完整的词都叫不出来，看他的样子是想呼救，可救命二字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来！

        狄正杰的骑术并不是太好，他没法在狂奔中勒住座骑，而他身后的小吏们，也都没有这个本事，那个奔在前面的小吏落地之后，他们不但无法停马去救，相反马蹄还从那小吏的身上踏了过去，那小吏本来一时半会儿的还死不了，可被马蹄一踏，顷刻间便即毙命，再也不能动弹了。

        狄正杰几乎吓得要晕过去了，他是文官，向来不掌兵事，虽然有时会替琢州刺史处理些军队上的事宜，可文武有别，他是向来不上心的，而且以前就算乞乞保连带着契单兵南下劫掠，可也从不会强行攻城，只在外围村庄抢一轮便走，而每次有敌情，狄正杰也都是躲在城里，所以对于战斗的残酷性，他一直没有一个近距离的了解。

        纸上谈兵容易，可死亡一旦发生在自己的眼前，死的还是熟人，还和自己有关，是被自己的马蹄给踏死的，狄正杰就受不了！

        马又颠簸，逃得又急，再加上他心里恐惧，只感马上就要吐出来，后面羽箭声又响，他的骑术又不高，不能回头看箭是往哪儿射的，而且他更加没有听风辨器的本事，只能认命，要是真的射到他身上，也只能和那小吏一样，死在战场上了！

        心里不知有多后悔，要是不出营就好了，要是听那个斥候的话就好了，只要他们逃得早一点儿，危险也就不会这么大了，可惜，现在怎么后悔也来不及了！

        就听他身后的小吏们嘶声大叫，估计又有人中箭落马了，狄正杰只是想放声大哭，怎么后面的敌兵如此的野蛮，也不问问我们是谁，就这么胡乱放箭杀人，先礼后兵的道理，难道他们不懂么！

        就在这时，忽听前面有人叫喊，一队右神武军迎面赶来，看样子是来接应他们的，领头的人便是高牛力，狄正杰正好认识他，他还和高牛力说过话呢！

        狄正杰放声大叫：“救我，救我！”声音喊出来之后，变调变得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便是他的声音。

        高牛力却并不管他，只把战马但旁边一闪，让出道路让狄正杰逃过去，他则拉开大弓，对着奔来的乱兵射去，喝道：“前面乃是劳营，你们都绕道，绕道！”

        他身后的杂胡勇士一起开弓放箭，射向奔过来的乱兵。

        在这种时刻，对面两军乱斗之际，是不可能阻止乱兵前进的，没人会听话的，可如果看到他们放箭，便会调转方向，当然战斗不会停止，但起码不会冲击大营了，当然，就算冲击大营也没关系，营里的右神武军万箭齐发之下，来多少的敌兵，那就得死多少！

        果然，那些交战中的兵将，见前面有人拦路，穿的还都是铁甲，他们果然不再直线奔跑，而是向两边分开，而后面奔来的数百骑，也都早早地调头，并没有杀过来！

        高牛力立马道中，看着前面的两方兵将，发现一方是契单兵，而另一方是新来的部落联军，估计这两支军队在半路上遇到了，二话不说就开打，一直打到了这里，幸亏斥候跑回来报告，要不然这么个打法，乱斗一起，很容易打到右神武军的大营，那可就乱上加乱了！

        由于他在道中间挡着，乱斗中的兵马自然而然的向两边分，这么一分开，战斗也就停止了，契单兵都是往东走，部落联军则是往西奔，两军分开之后，都停下了马，互相观望！

        在树林的尽头，还有无数的兵马奔出来，数量越来越多，卷起了漫天的尘土！

        高牛力大概地算了一下，他没法出查两支兵马各有多少人，只能粗略的估计出一个数，那就是总数必定超过六千，这么一算，几乎是渤海地区，所有的契单兵，还有部落联军都到了！

        高牛力带着杂胡勇士，慢慢后退，这时他可不敢上前和部落联军打招呼，只能退回大营去，什么事得等稳定了再说。

        还没退回大营，半路上就听那几个小吏在叫嚷，而那个从琢州来的狄长史大人，竟然从马上掉了下来，在尘土中翻滚，可小吏们却没法下马去救他。

        高牛力哼了声，心想：“没本事还乱跑，还得我来救他！”打马奔跑，在路过狄正杰的时候，弯腰出手，抓住了狄正杰的腰带，提起放到了马上，带着狄正杰一起返回了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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