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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九章 前狼后虎太为难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句话着实惊艳了夫子,让他的思绪飘向更远处。

        为了掩饰失态,他这才主动提问林然。

        至于堂中其它学子,毕竟没经过世面,心中所想无不是有朝一日大展宏图。

        达则兼济天下他们赞成,穷则独善其身却从未想过。

        付心良一直密切注意着,夫子对旁人的评价。辛朝话一出口,他很怕从夫子口中听到称赞之语。

        万一,夫子欣赏辛朝的才华,即使知道她是女子,也不以为杵,那他的算盘就落空了。

        还好,夫子并没对辛朝的回答,做出太多回应。

        只是夫子特意点名林然,付心良咬了下唇,用书遮住了脸。

        他到底差在哪里,为什么夫子眼中只有林然。

        林然本不欲回答,夫子点到他名字,遂站起身来。

        前面学子多引经据典叙述鸿鹄之志,唯独辛夷说出惊人之语来。

        他心在两者之间,却更欣赏辛夷的态度。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学生读书,莫过于此,千古兴衰之中,窥天地玄奥。”

        林然前面尽数引用《论语》中格物致知一篇,而后却语锋一转,有逸兴之思。

        别出心裁的言论,让大家纷纷侧目。

        夫子再次颔首,未发一言。

        付心良琢磨不透夫子的意思,按理说林然的言论十分出彩,夫子为何反应如此平淡。

        之前大家所讲,哪怕荒谬,夫子也会点评一二。

        如今轮到了辛朝和林然,夫子一个只说了善矣,另一个则是无片言只字。

        难道,夫子是因为格外看重二人,所以才区别对待。

        付心良心思缜密,一句话要翻来覆去嚼三次。夫子照例夸林然一番,他也不至于想这么多。

        问题揭过之后,夫子才开始正式授课。

        秋日时辰本就无多,很快便到了下学时刻。

        外面的天空转为阴郁,一场秋雨,即将有征兆的来临。

        也许是深夜,也许是明日,一场雨便要落下来。

        临走前,付心良打量了照例留在学堂的朱文、郑直四人,心中冷笑。

        他们几个男儿甘于和女子为伍,实在落了读书人的志气。

        自古以来,男人封侯拜相,女人相夫教子。辛朝一个女子,敢乱了伦常,实属奇葩。

        似她这般肆意妄为的女子,就该被人好好教训一番。

        等众人离开之后,四人党又聚在一起,

        辛夷手拿着毛笔,也没心情写字,竖着笔杆撑着下巴,神情忧郁。

        她这模样,落到了郑直眼中分外出奇。

        可惜他不会安慰人,明知辛夷是为青松被打一事忧心,怀着分忧的心思嘴巴却说:“小子,摆出一副怨妇模样干嘛。你这样,看着可真像,思悠悠恨悠悠。不是说了凡事儿有哥几个顶着嘛,怕啥。”

        辛夷提起一口气,深呼吸,将笔放下,最终决定还是和他们商议一下为好。

        她望了望林然,又瞧向朱文和郑直,说到:“我已经找到打青松闷棍的人了,对方似乎还不打算罢休。”

        “谁?”

        三人一同出声,问的倒是整齐。

        想起使坏的黑手,辛夷略为尴尬的说:“镇上的李记胭脂铺,掌柜寻的人。”

        “啊,你怎么会得罪胭脂铺,难不成你小子偷了人家铺里胭脂不成?”

        嘴上把不上门儿的郑直率先张口,林然对辛夷平时做胭脂的事儿略知一二,闻言到:“关上你的嘴,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郑直老老实实闭了嘴,也不知为何,明明他比林然还大点儿,可不知不觉总按他的意思来。

        比起不靠谱的郑直,娃娃脸的朱文,到是正经的给了回答:“你说的李家胭脂铺,若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李家开的掌柜姓刘。他们一家,也不是老老实实做生意的,留着许多把柄在旁人手里,倒是好对付。”

        他一席话,让辛夷双目放光,激动的问:“真的么,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好你啊朱文,真是深藏不漏,我来这清流镇,连地儿还没摸熟,你对这镇上大户已经如数家珍了。都是外地人,你也给兄弟留条路啊。”郑直捂着胸口,夸张的叫着。

        林然同样惊讶,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朱文,为何消息如此通达。

        见三人都是一副震惊的样子,朱文托着下巴说:“你们不要这样色色的看着我,虽然我模样生的好,但遭不住你们这样看。”

        “切。”辛夷嘘了一下,她才不会说自己是嫉妒朱文比她还嫩的容颜。

        朱文说的轻松,辛夷还是十分担心,她问到:“李家的把柄,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他。做生意如此下作,也不知谁会跟他家合作。”

        郑文不甘心风头都被朱文这假女子抢了,非常得意的说:“若他的做生意的,但凭他没有把柄,小爷也给他弄出把柄来。”

        话到这里,辛夷如何不警觉,她将不靠谱的郑直和一向低调的朱文,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

        审视的目光,让两人不由退后两步,缩了缩身子。

        辛朝的模样实在太怪了,他们难道有什么不对?

        “老实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隐瞒着。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说起话来,好像能一手遮天似的。”

        郑直立即捂住嘴,猛地摇头,朱文则干笑两声酒窝若隐若现:“有么,那什么,不就是吹两下牛皮么。说过了,不过在河源县有两门儿能靠得住的亲戚。咳,总之,你要确定是李家胭脂铺找人做的,那就不用担心了。”

        心直口快的郑直怕越说越错,连连点头,生怕再暴露出什么马脚来。

        他爹将他流放到这里,严令他不得仗着家中财产肆意寻欢,需得艰苦朴素。

        要是他敢犯戒的话,就让他到南疆去,接手家族的生意。

        郑直又不是傻子,好好的中原不待,跑到那里去吹沙子。

        总之,他就算再对不住几个哥们儿,该瞒的必须瞒住。大不了以后,等熬过了爹爹给的期限,回头找他们赔不是就行了。

        大家都是好兄弟,他们一定会理解他的。

        两人明显反常的举动,在林然和辛夷心里画下了一笔。

        但这段时间的相处,彼此之间的为人,他们都清楚。

        每个人都会有难言之隐,辛夷也不是非要窥探人隐私的人。或者说,她对那些耿耿于怀旁人身份的人,甚至感到嗤之以鼻。

        朋友论交,本将一个缘字,口口声声不在乎对方家世,却有非要追根究底本属悖论。

        要说隐瞒,四人中,恐怕她撒下的才是弥天大谎。

        连性别都瞒着的人,如何能去责怪旁人。

        看着朱文和郑直大包大揽的模样,辛夷真想坦白告诉他们,其实她是女子。

        只是他们知道这个消息后,还能愉快做朋友么。

        即使不怪她的隐瞒,女子的身份诸多束缚,再想现在畅快的交流,也是难事吧。

        所以,辛夷希望,能拖一天便是一天,总比当面拆穿,留下尴尬好。

        盖因辛夷的事儿,需要去通络关节,四人早早散了。

        林然负责护送着辛夷回家,一路上林然一直沉默,辛夷也不知他情绪为何突然至此。

        等目送辛夷进了家门,林然脸上才浮出失落之色。

        在辛夷遇到威胁时,他一个小小书生,只能束手无策。

        大丈夫光明磊落,连小小女子都护不住,又有何颜面。他今日虽也说了,要请姑父姑母帮忙,但比起郑直和朱文二人的保证,他能提供的帮助实在太少。

        反思今日夫子的问题,林然望着结满阴云的天空,心头突然浮现出另一个念头来。

        若他谋得一官半职,以后再遇今日之事,也不会如此为难。

        以前林然总觉得仕途无趣,一直参加考试,不过是考察下自己实力,顺便让爹娘心安。

        当生活屡屡碰壁之后,他才发现,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

        仕途啊,也许他的未来,必经此路。

        辛夷回了家,院中无人,进屋放了书箱,又出门却见青松红着眼睛,站在门外。

        她倍感疑惑,当初青松被打都没掉眼泪,如今怎么眼圈泛红。

        “你怎么了,伤口疼么,要不要看大夫去。”

        青松咬着唇,憋住气,艰难的说:“我今天出门儿时,又去钱家门口看了,没想到,得知一个消息。”青松言语已带哽咽,继续勉强着说下去,“钱员外回来了,我亲眼见他回府的。”

        蓦然听到这个消息,辛夷也跟着提了心,紧张的问:“他可是今日回的府,你有没有打探到妹妹的消息。”

        青松摇头,恨恨到:“妹妹年纪还小,在宅子里未能走动,也不知丫头身体好些没。”

        辛夷叹口气,只得劝道:“你暂且放宽了心,我一定会帮你想办法,先见到妹妹一面。”

        她这话并非敷衍,相处这么久,辛夷对青松的事儿,比起当初来更加上心了。

        既然要让他做自己的助手,就该坦诚以对,真心相许。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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