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9章 驱逐

“……其次。”

        林安顿了顿，放轻了声音：

        “如果排除对‘星辰升起’理解错误的可能性，那么，建议您加强帝都的控制力。”

        这实际上是个悖论。

        魔灾降临一天得不到确认，帝都一天无法真正进行战时警戒和管理。

        否则，一旦引起恐慌，那么什么管理和控制都别谈了。

        更何况，帝都的安全，从来不建立在绝对的控制力上，而在于那个屹立千年的禁制。

        但皇帝还是点了点头。

        林安犹豫了一下。

        “除此之外，我们也对遗迹内部有所怀疑，五位冕下打算在结束闭关之后，立即在地下开始对遗迹展开检查，不过他们的权限远远不够，所以……”

        林安看了皇帝一眼。

        无论什么时候，涉及帝都禁制的内容，都是敏感的，最容易触动皇帝的神经。

        如果不是五芒星暂时无法出关，原本这个建议，应该由他们来对皇帝提出，最为合适。

        当然，以林安目前与皇室之间的维系，以及目前蜜月期的关系，稍稍涉及也并不关碍。

        只要她不涉及具体操作，要求获得地下遗迹的权限，皇帝应该不会太过敏。

        “你们的担忧很对——最坚固的堡垒，往往从内部被攻破——我会给与他们权限进行检查。”

        果然，皇帝并不以为杵，神色慎重：

        “遗迹的禁制一直以来并未出过什么问题，但既然预言提及，事关帝都上百万人安危，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停了一下，似乎心中经过斟酌，皇帝又接着说：

        “虽然历经两千余年，星陨城的大部分角落，都已经被皇室所掌握，不过也有一小部分地方，仍然未解——”

        他看着林安，“我记得先代有不少从星陨城中找寻出来并重新整理过的记录资料，以及先代五芒星等强者留下的研究记录，目前大部分都在五位冕下手中，如果你有意，也可以参与破解。”

        星陨城就是地下遗迹的名字，林安早已从五芒星口中得知。

        “一座遗迹千年积攒的破解记录和资料，没有任何法师会不感兴趣。可惜，时间之神对我过于吝啬，否则得到您的许可，我一定不介意在其中徜徉上三五年。”

        林安摇了摇头：

        “遗迹破解看的是经验学识，以及魔法领域的深广程度，在这方面，我远远比不上任何一位冕下，还是不要献丑了。”

        皇帝明白林安的顾虑，也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只能摆出诚恳的态度，表示他真的不介意：

        “其实历经这么多代的研究，遗迹的破解各方面都已经出处于瓶颈，现在所需的是特别的思路或眼界，你的师门传承悠远，在这方面上，你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位冕下。”

        在皇帝劝说下，林安考虑再三，答应收下了一部分复制刻录的星陨城资料。

        之所以答应，主要还是因为林安意外于星陨城经过长达千年的发掘破解，居然还有尚未打开的地方。

        这样的情况很特殊，令林安感到不安。

        “不必过于忧虑，以帝都的重要性，如果魔灾降临，它一定将成为魔族的主要目标。”

        皇帝平静地安抚。

        “赖斯他们始终并不知情，他带给我们的这个预言，只不过让我们对于魔灾的降临，更有心理准备而已。”

        “倒是他所说的那位预言师，能够在星轨变乱后，依旧成功预言到五位冕下身上的事，哪怕时间很近，也堪称至宝——如果可以，我愿意敞开国库，任他们挑选，换来这位预言大师。”

        皇帝十分扼腕。

        “预言这种事，可以参考，却不能依赖。”林安道，“我宁愿信任帝都城坚墙高——只要星陨城还在，就算是最坏的状况，人族也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皇帝大摇其头，“这可不像是你，怎么能未战先言败。”

        “谁叫您总把最后那张牌藏着掖着呢！”

        林安眨眨眼，“——不过这样也好，可以让我总觉得还没到最后关头，持续保持着希望。”

        帝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它最坚固之处，就是星陨城那个覆盖全城，一直延伸到地底的禁制，连传奇强者在它面前，也只能强攻，无法以任何方式绕过正面，取巧攻占。

        而在见过星陨城真面目之后，林安更明白了它对梅林皇室的重要性。

        遗迹的真实面积，十倍于地面上的都城，如果在必要的时候，星陨城将会成为梅林帝国君民最后的庇护所。

        林安相信，梅林的开国大帝选择以在这座遗迹上建立帝都，除了显露在外的庞大禁制之外，一定还留有在关键时候自保的底牌。

        甚至，假如皇帝告诉林安，星陨城可以像通天塔那样，独立于位面之外，变成星界中流亡的战舰，为战败的人族提供最好的庇护，林安都不会感到惊异。

        任何历史长度超过千年的存在，其底蕴之深厚，往往是外人所无法想象的。

        林安早已从监守者等人身上学到了这一点。

        赖斯带来的预言说重要不重要，但又不可忽视，有关它的讨论告一段落，皇帝说起与赖斯那伙大法师有关的话题。

        “……这是已经确定的对象，我决定将他们驱逐出境。”

        皇帝拿出一张羊皮纸。

        专供皇室的龙血石墨墨水散发出龙血石墨特有的香味，但林安无心品味。

        她接过羊皮纸，上面记载了十四个名字，赖斯大师、尤利西斯大师、费尔法大师和原皇家秘法团五位长老，尽皆在列。

        “也是时候举起大棒了。”深深吸气，她说道。

        皇帝颔首，脸上并无欣容。

        一次性将为皇室服务十四位大法师驱逐，不亚于自断手腕，如果不是五芒星晋升，恐怕马上就要造成地震了。

        即使在眼下，皇帝的这个决定，也等同于给正如日中天的梅林帝国放血。

        但政治却不能单纯以加减来考虑。

        赖斯等人的行径，已经彻底挑战了皇室的底线，如果皇帝不作出反应，那么对作为人族中坚力量的大师级强者的影响力，将会不复存在。

        无论是皇帝还是林安，都不能容许这一幕出现。

        要不是五芒星晋升，皇帝和林安将陷于两难境地，说不定得请传奇出手。

        那时候才是真正自断臂膀，激化人族内部矛盾，令局面不可收拾。

        这也是皇帝深恨大皇子妃，连她死了都不能释怀的主要原因。

        这张驱逐令一下，等同于将十四位大法师平白送给佩雷和神圣帝国了。

        “……他们选择神圣帝国的可能性不大，至于佩雷。”林安沉吟了一会儿，“——或许我能想办法，游说一下朱庇特皇帝。”

        ……

        兰斯特停了笔。

        一个墨点出现在公文纸张上，无比显眼。

        兰斯特仿佛没有看见。

        他侧耳倾听。

        没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的杂音完全消失了。

        了解兰斯特喜好的近身侍臣都知道，兰斯特在批阅公文的时候，喜欢保持安静。

        不过在军营中，再隔音的帐篷，依旧免不了透进一些杂音，哪怕外面的侍卫都放轻脚步绕路，以兰斯特的黄金级剑士的耳力，仍然不免捕捉到透明甲胄摩擦的微声。

        但现在，大帐静寂无比，兰斯特只听到他心脏砰砰跳动，越来越急，逐渐变得擂鼓一般！

        “凝神锐意！”

        淡淡的魔力光泽闪过，兰斯特眼神一下清明起来，之前心跳狂震的幻觉已经消失，只是帐内依旧静寂一片，仿佛有某种危险正伺机而动。

        兰斯特看了一眼书桌的右上角，轻轻叹了口气：

        “费尔法大师，有失远迎，请进吧。”

        葛毡铺地的帐篷中间，几乎没有扰动空间中的元素，拄着星蓝宝石长法杖的费尔法大师由上而下，出现在空地上。

        他的形象是位看上去博学睿智的老者，发须全白，长长的白胡子一直垂到胸口，身形略显佝偻。

        “不请自来，还望陛下宽恕。”

        兰斯特早已搁下笔，蔚蓝的眼眸静静注视着这位睿智慈祥的大法师。

        “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他缓缓问。

        费尔法大师胸前的白胡左右动了动，“五芒星已经晋升，皇帝的旨意，恐怕不日就会下达。”

        不，已经下达了。

        兰斯特的手环中，早已有林安给他们的最新消息。

        久居上位，兰斯特早已习惯不露声色，他闭上眼，将淡淡的感伤和遗憾掩去。

        “郡都一切可好？”

        “还算平静。”费尔法大师回答。

        由于多伦斯法师和阿道夫叔叔的关系，兰斯特曾得到费尔法大师旗帜鲜明的支持，若非如此，他这几年即便与梅林皇室联姻，也无法轻易坐稳大公之位。

        所以即便觉察到动摇心神的法术背后所代表的动机，兰斯特也没有立即触动警报，平静地问：

        “那么，您的来意？”

        费尔法大师并不诧异兰斯特的沉稳震惊，反正帐篷内外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

        他早就探查清楚，在这个军营中，并没有可以威胁到他的存在。

        “我们想知道，琳法师这次回来之后，所告诉您的一切内容。”

        “‘我们’？”

        兰斯特没有漏过这个细节。

        这么说，前来的并不止费尔法大师一人，为了从他这里获得消息，他们可谓下足了本钱。

        （未完待续）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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