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讨价还价

龚泯已经在楼阁外围布下了隔音禁制，又让大厅里伺候的奴仆全都出去。

        不久那个叫荣尘的男子赶来，龚泯叫他为穆世澜准备一间客房。穆世澜特意打量了一眼荣尘，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人如其名有一种文人的雅致，若说利鹰是武将，那么荣尘应该是龚泯的谋士了，只不过荣尘还身兼管家之职。她未必会在这里多留，但看龚泯这番安排，应该有很多话要说，还要向她讨教菩提心语，而她要打探到不灭第二卷的下落，估计也得耗上一段时间，也就客随主便，任由荣尘去安排了。

        看到龚泯扶住额头，脸色变得苍白，穆世澜知道他的心魔即将发作，便走上前，施展菩提心语的法诀，同之前一样抬起手掌，掌心如同渡上一层金芒。龚泯出奇的安静，没有抵触她的靠近，任由穆世澜手上的金色符文法咒淹没整个头部。

        半晌，穆世澜见他脸色恢复如常，随即收回手，却听龚泯哑声道：“我该如何称呼姑娘？”

        “我姓穆。”此刻的龚泯已经和一个正常人无异，穆世澜也就随和地回答了他。

        “那我叫你穆仙子，如何？”龚泯拿出一个白瓷瓶，一边吞服疗伤的丹药，一边问道。

        “随便你。”穆世澜一直在等他主动说出想要的消息，看他这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心里难免有些着急。方才她破开困魔阵，跟着龚泯来到这天独峰，夕辉和曾兆书想必还在龙牙山脉到处找她，她不能在此地待太久。见龚泯闭目调息，穆世澜拿出了一块空白玉简，用神识将菩提心语的上半篇默写了下来。

        不知何时，龚泯睁开眼。把目光落在穆世澜的身上。

        他一直盯了她许久，直到穆世澜将心法默写完毕，才察觉到龚泯的目光。她没有被那目光里复杂的眼神吓到，而是神色自若地扬了扬手里的玉简。根本不容对方讨价还价，直接说道，“菩提心语的上半篇就在这里，只要你把不灭第二卷的下落说出来，我就把它给你。若我找到了真传玉简，下半篇自然奉上。”

        此女外表纤柔美丽，原来是个说一不二的急性子。蛮横之中，又透着冰雪聪明。她怕他给出的消息是假的，所以用菩提心语的下半篇要挟他不得撒谎欺骗。方才若不是她破开困魔阵，凭他一人的力量。只怕要虚耗很久才能挣脱。而且当时法阵外还有她的两个同伴，都不是等闲之辈。

        现在回想起来，她之所以跳入困魔阵，根本就是为了引他入局。若这一切都是她提前算计好的，那她的同伴呢？他知道她不是为了除魔卫道而来的。真正的目的是不灭真卷。为了寻回云渺峰的真传玉简，她不惜被那些所谓正派的修士误会，也要救走他这个大魔头。

        比起什么真传玉简，此女的举动更吸引他。龚泯开口问：“我杀人无数，你为何肯救我？”

        穆世澜似笑非笑地道：“当然是为了那块真传玉简。就这样杀了你。叫我回师门如何交代。”

        龚泯淡淡“哦”了一声，“若撇开不灭真卷，你可会救我？”

        穆世澜弯起嘴角，“那不好说。我知道你遁入魔道的原因，可别人不知道。大家都说要杀了你，我自然只能随大流，先杀了你再说。不过，入魔之前，你未必是坏人，若我能让你醒悟变回正常人，无论对西兰城，或是对修仙界，都是一桩好事，所以私心里讲，我觉得救你也未尝不可。”

        龚泯心弦颤了颤，哼道，“穆仙子真的是洪乙真人的弟子？”

        穆世澜拿出云渺峰弟子通用的令牌，放在龚泯眼前晃了晃，“看清楚了，我是洪乙真人的第三代弟子，如假包换。”心道，你也不想想，若我不是洪乙真人的弟子，又怎会知晓不灭第二卷在你的手上。

        龚泯的眼睛扫过她的名字，不动声色地移开，“好，我姑且相信你。但是，有几个问题，我也要弄清楚，你我才有继续谈的可能。”

        穆世澜咬牙道：“你问吧。”

        龚泯道：“菩提心语是从何而来的？你为何会修习此法诀？为何它能够让我从心魔里解脱？”菩提心语带给他极大的震撼，若说那只是一种化解心魔的普通法诀，他绝不会相信。

        穆世澜叹了口气：“实话告诉你，我也不知道它的具体来历，只知道它是一种佛门法诀。至于我为何会修习，自然同你一样，用它来化解心魔。”

        龚泯定定看着她，“怎么，穆仙子也会遇到心魔？”他的神识飞快往她的身上扫了过去，筑基中期，修炼冰属性功法，丹田内根基牢固，并无异常。

        穆世澜知道眼下不是逞强的时候，就没有计较他的无礼举动，挑眉道：“有很多修士突破瓶颈时，都会遇到心魔，这没什么奇怪的。”

        他知道，她所遭遇的心魔，一定和他所遇到的有相同之处，不然为何她修习的菩提心语对他有用。而这种心魔，又和其他修士的情况大大不同，不只是瓶颈时会遇到，修炼时也会遇到。当年他修炼了金刚诀后，寻找了无数方法克服心魔，在筑基期还能勉强压住，到结丹时才发现那些方法根本没有用处，他是在强行结丹时走火入魔的。

        虽然他的实力相当于元婴期修士，但实际上他真实的修为才不过结丹初期。魔，就是如此，在短时间内，让你拥有强大的实力，但必须付出失去记忆、被心魔控制的代价！穆世澜所修炼的功法，必有和金刚诀相关联的地方。她肯定知道这一点，但她不愿和他多说。

        龚泯没有点破什么，淡淡地道，“好，今日我们先说到这里。待我先修习菩提心语的上半篇，若对我的修炼有益处，能够将心魔逐渐化解。到时，我自会将仙子想要的消息告知。”

        见他过来拿玉简。穆世澜眼明手快地抓在手里，冷笑：“不是我不相信龚大人，实在是这地方进来难。出去更难。你要是耍赖，我打又打不过你。逃又逃不了，到时不是自寻死路。不如这样，我再抹去一段心法内容。你先修炼开头的部分，若觉得这个法诀很有用，咱们再继续谈。”

        看也不看龚泯黑下来的脸，穆世澜已经用神识把方才写下的上半篇心法从后往前又抹了几段。

        这个心眼多的女人。龚泯眉心抖了抖，“好。就依仙子所言。若这心法无甚用处，就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龚泯立刻叫利鹰进来，带穆世澜去她的客房。

        穆世澜冲着龚泯离去的方向，啐道：“装什么大爷。救了你还不感谢我，居然讨价还价。气死我了。若敢骗我，看我不折磨你。”

        利鹰低低笑了一声。

        “喂，你笑什么。”穆世澜正无处撒气，索性把这个大块头的武将当出气筒。“再笑我把你扔下天独峰去。”

        “这地方到处都是主上的耳目，奉劝仙子还是收敛脾气，低调为妙。”利鹰的眼睛自穆世澜的脸上扫过，随即飞快移开。

        穆世澜觉得利鹰的目光仿佛看穿了什么，这让她很不爽。用灵力将客房的门关上，“用不着你提醒，赶快忙你的去。”

        突然想到什么，穆世澜又打开门，看到利鹰居然还站在门外，但想到他可能是奉命看着她，也就暗骂了龚泯一句，随即把手握拳放在唇边咳了咳，放缓语气道：“对了，向你打听个人。你是龚大人的武将，对这天独峰应该很熟悉，我想若有人被抓来了这里，你应该知道那人的下落。”

        利鹰并没有因为她方才的无礼心生抵触，他尽量避开她的目光，沉声道：“仙子想问谁？”

        穆世澜压低声音道：“他叫穆世荣，你有没有见过？”

        利鹰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亮光，反问道：“他是你什么人？你找他做什么？”

        穆世澜觉得告诉他实话更可信，遂如实道：“他是我三哥，若他真被抓来这里，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利鹰垂下眼睛：“你……想救他出去？”

        穆世澜点了点头。想起了以前在穆府里的事情，虽然有些不耻穆世荣的为人，但想到他是自己的亲人，就无法不管他的死活。不过，这个武将问那么多干什么。

        她瞪着利鹰道：“少废话，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利鹰恢复守门的姿势，平铺直叙地道：“前些日子，主上抓回了四个凌云剑派的弟子，其中应该有你要找的人。他们都被锁在附近的竹林里，不过那里面布满了法阵，不太容易进去。”

        穆世澜并没有贸然去竹林找穆世荣，而是先在客房里歇息下来，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开口向龚泯要人。

        身边有荣尘和利鹰二人伺候，穆世澜很快对天独峰熟悉起来。这里大约住着三百来人，凡人、修士各占一半，都是龚泯掳来做事的，凡人负责日常起居、清洁打扫方面的活计，修士则做一些炼丹、种药材、看门等事情。被抓来的人只要听话不但能够活下去，还能领到一份薪水，但若有人想逃跑，只有死路一条。

        穆世澜所受到的待遇，完全颠覆了这些奴隶之前的想法。他们的目光里充满了震惊，为何这个女修每天不干活，也能住最好的房间，吃最好的饭菜，甚至还有武将利鹰贴身伺候。简直太不公平了。

        就在穆世澜入住的第二天，甚至有一名炼气后期的修士带头造反，在荣尘的劝说下，这些修士才强行咽下一口气，但他们无不把矛头都对准了穆世澜。

        听说此事后，穆世澜寻机对领头的那个修士传音道：“再忍耐一段时日，我保证，你们能恢复自由。”她能看到对方眼里震惊的神色，但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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