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战

野猪的血腥味极重，树下的狼群越聚越多，野猪的尸体很快被啃光成了一具骨架，来晚了没吃到肉的狼群被树上的血腥味勾得嚎叫不止，很快组织起来对着树干又抓又挠又撞，试图把树弄倒。

太子的脸都青了，声音中带着忍不住的颤抖问颜可：“这么多狼，应该不会把树抓倒了吧？”

“应该……不会吧。”颜可心里也没底，不过还是尽量平静地跟太子说话，缓解他的紧张情绪，“殿下饿不饿，要不先吃点肉吧，太冷了，不吃点肉食恐怕会挺不下去。”

生的野猪肉腥味极重，太子接过匕首切了一小块，努力了几次也没放到嘴里去，颜可没办法，抢过他手上的小肉块一把塞进嘴里，用力的大口嚼几下迅速吞进了肚子里。

太子不想死就必须要接受目前的状况，于是他默默又切了一小块肉，屏着呼吸放在嘴里，野猪肉粘腻的口感让他胃里一顿翻腾，咬牙忍着还是没忍住，抱着树干猛然呕吐了起来。

颜可其实也恶心得很，完全是凭借强大的毅力强撑着，见太子快把胃都吐出来了，还是干呕不止，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殿下实在吃不上就别勉强自已了。奴婢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唉，如果能生堆火就好了。”

下了一个下午的雨，直到现在山林里依旧哪哪都是湿漉漉的，生火太不现实，颜可只能小心翼翼地跳到太子身后，跟他背靠着背坐着相互取暖。

太子饿极冷极也累极了，树下的狼群还在想方设法把他们两个人弄下去，太子担心自已会掉下去也不敢睡，没话找话的跟颜可聊天提神。

“你说我们真的躲过追兵了吗？按理说我们应该跑不过那些御林军，这么久了他们怎么还没追上来？”

颜可沉默了一下，也感觉这种情况很不正常，边留意着树下狼群的动向，边若有所思地说道：“难道京城发生什么大事，御林军顾不上追我们了？”

其实颜可算是猜对了一半，第一批抓捕太子的御林军没能得手，眼睁睁看着太子进了山林，考虑到山林中地形复杂、能隐藏的地方太多，担心人手不足，队长立即命队伍原地修整，另外派出传令兵回宫上奉皇上。

皇上震怒，下旨派出郭副统领带领左军二千人搜山，定要把太子抓捕归案。

郭副统领暗暗叫苦，左军平时是孙副统领的手下，而孙副统领是三皇子的表舅，让他带着孙副统领的兵去追太子，是发现他私下跟太子交好，还是单纯只是正常的防范呢？

不管是哪个原因，总之皇上是防着他，更是说明皇上对抓捕太子的坚定决心，郭副统领不敢怠慢点齐兵马立即出发。

只是他前脚刚出了城门，后脚就有守城官向宫中急报天羽军没有任何旨意令牌的情况下强行出城。

当然，天羽军出城的事郭副统领并不知道，一路急行军赶到山林边上，正想分派兵士搜山，却只听见山林中喊杀声震天，才惊觉他们中了埋伏。

日常执行皇宫中安保工作，顺便撑起门面气派的御林军原本就不是几次随御驾亲征过的老牌正规军天羽军的对手，何况对方人数占优又预先设下埋伏的情况下。

而且郭副统领出身于军武世家，怎么会不知道天羽军当年是权相一手带出来的，几乎可以算是权相的私家军，跟他同为太子的人，自然不肯真拼命自相残杀。

不过短短一刻钟这场单方面碾压的战斗就结束了，御林军这边好多兵士连武器都没来及得举起来就被缴了檄，懵懵地站在在羽军的包围圈里发呆。

郭统领假装抗议了一下，周将军越众而出含笑拍了拍郭副统领的肩膀，“行了，输了就是输了，说那么多废话有什么用？老实上一边呆着去。”

周将军身材中等，人到中年略微有些发福，相貌平平气质也不出众，不穿战袍看起来就是个田间地头种菜的老农。

但是从二十年前跟随皇上御驾亲征西北之后，就没人敢看不起这位出身低微其貌不扬的将军，只因为他上了战场就是个十足的疯子，敢打敢拼敢冲，据说到现在西北许多人提起周将军还会吓得忍不住打摆子。

郭副统领没参加过那次征战西北的行动，但是周将军的事迹他早就熟烂于心，年轻时也渴望过能成为天羽军中的一员，成为周将军手下的兵，哪怕只是个小兵也值了。

被周将军拍过的肩膀似乎都腾腾的涌起了热流，郭副统领敬畏又恭敬地看了周将军一眼，乖乖退到了旁边去。

周将军转身面向被俘虏的御林军，和蔼如同老父亲，“你们都是我朝的好儿郎，我可舍不得伤着你们，方才有没有受伤的赶紧出来给医官包扎一下，可是快要下雨了，伤口淋了雨是要留病根的。”

俘虏们没想到周将军是这样的人，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眉目慈祥温和，并不像哄骗人的样子，便真有几个伤员忐忑地站了出来。

周将军招手叫来军医当场给伤员们包扎，然后闲话家常一般地说道：“儿郎们常在宫中当差，对宫中的事自然比老夫知道的多。

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想必也了解，若说他一怒之下拔剑把谁杀了老夫倒是相信，可是下毒什么的，这明显就不是太子的行事风格啊。

老夫身受皇恩多年，可不能看着太子被人坑害了，何况皇上现在还病着，谁能保证圣旨就一定是皇上亲自下的？很有可能是有人矫诏害太子，意图动摇我朝国祚，所以老夫是一定要护着太子的。

如果将来皇上的病体康复了，能亲自上朝听政了，老夫一定亲自请太子回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案子说清楚。

现在保太子就是保我朝大好江山，儿郎们可愿与老夫一起尽绵薄之力？

当然，如果有哪位不愿意的，只管现在放下武器自行离去就是了，老夫绝不阻拦，回宫后替老夫跟皇上禀告一声，老夫先帮皇上守着太子，将来一定把太子完好无毁的送回来。”

俘虏们面面相觑，有人试探着脱下铠甲往大路上走了几步，周将军双手叠在小腹上，垂着眼睛只当看不见，那人便加快了脚步，见周将军还是没有反应，撒腿往京城方向跑了起来，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有了每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俘虏们有一小半都离开了，却还有一大半留了下来。

一滴豆大的雨滴落在了周将军的脸上，他抬起头看了看厚重的云层，神色忽然端肃了起来，面对着整齐排列在他面前的俘虏们沉声说：“你们既然自愿留下来，老夫就把你们当成天羽军的一员了，如果有谁在战场上贪生怕死，后悔却是来不及的。现在老夫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要走的赶紧走。”

疯子战神的气势显露无疑，俘虏们在渐渐急促的雨幕中挺直脊背单膝跪地，齐声大喊：“我等愿意追随将军，护太子保国祚！”

周将军双眼如炬逼视着众人，未见一人躲开他的视线，神情慢慢缓和了下来，双手虚扶，“起来！整装！准备战斗！”

俘虏们齐声应和，站起身来重新把武器佩戴整齐，自有副将过来把众人点明人数打散编入各小队。

周将军这里刚做完战前动员，斥候骑马来报，御林军副统领孙弼率二千御林军，天翼军副统领秋和率二千天翼军，正往这边赶来。

人数上两方大概持平，战力是也算旗鼓相当，但是自已这边的一千五百名御林军却原本就是孙副统领手下，刚刚加进周将军麾下，真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会不会当场反水实在是不好说。

郭副统领不由暗暗担心，抬头急切地盯着周将军，却见周将军气定神闲地接连发出一连串命令，然后用力一拍郭副统领的背后，“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跟上，你比老夫还小上好几岁，等下跟不上老夫可别说老夫欺负你。”

这种自信满满的大将之风正是郭副统领一直崇拜和向往的，郭副统领不觉心头一热，握紧手中的精钢长枪抢先一步为周将军开路。

朝廷大军转瞬即至，周将军利用地形优势，先命人给朝廷大军来了两轮箭雨，朝廷大军还没见到乱军的面就先折损了一百多名排头兵。

不过天翼军能与天羽齐名，也不是白给的，秋将军很快调整了阵型，由盾甲兵掩护长枪兵，一步步往山林中逼近。

周将军被人冠以疯子之名，自然更擅长进攻，秋将军却是出了名的以稳健出名，两位同样能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终于在京城之外的望月山脚下操戈相向。

大雨倾盆而下，不断洗刷着地面的鲜血，却很快又有鲜血洒落染红了地面。

随着战势陷入焦灼，权梅亦的脸色也越来越白，一方面她原是闺阁中的弱质女子，在冰冷大雨中淋了一个时辰，实在已经是她咬着牙硬撑下来的。

更重要的是，天羽军的伤亡不断增加，每倒下一个人都让她的心弦绷紧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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