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圣

文华殿位于内外廷交界处，原本是给成年皇子们听政休息的地方，皇后和皇上最宠爱的周贵妃相继过世后，皇上就搬到了这里居住，也很少再召见嫔妃了。

颜可来到文华殿附近时，天色已经朦朦亮了，只见文华殿被御林军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有药童送药材来，门口的御林军检查再三，才放他进去。

颜可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看来皇上的病真的是很严重了，也不知道裴明宸接到消息没有。

如今大皇上中毒，最大的嫌疑人是太子，如今皇上现在出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朝臣们会支持一个身上有污点的太子登基吗？或者会顺势改为支持唯一没有问题的三皇子，反正本来三皇子就比太子和大皇子的人气高一些？

颜可感觉脑袋瓜子疼，这个太子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呢，还有，这次中毒事件也未免太过巧合了，这边刚中了毒，还没查出凶手是谁，那边皇上就病重，两者之间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没关系，人嘴两张皮，怎么说都有理，只要太子的实力，或者说他背后的权相实力足够强大，自然会有人替他洗清冤屈的。”

颜可不敢在文华殿前久留，边轻声安慰自已，边不由自主的往宫门处走，希望可以遇上裴明宸，纷乱的一夜后，颜可感觉自已需要见裴明宸一面抚慰自已惊慌失措的心情。哪怕不说话，远远看上一眼也好。

然而颜可今天注定要失望了，皇上昨天下午突然召见裴明宸，说是西北又不太平，而且有边军与敌人私通，命裴明宸去查问清楚，裴明宸只带了二十名侍卫，昨天就启程去西北了，不出意外的话，没有三、两个月回不来。

颜可在皇宫里转悠了一阵子，采了几支梅花捧着，假装是奉命去采花的小宫女，一路小心翼翼地溜回了东宫。

太子和副统领现在是同一阵营了，东宫的气氛自然要宽松许多，御林军们被请去下处喝茶吃点心，太子和副统领对坐在书房窗下，也在亲切交谈。

颜可从小门进了东宫，顺路回房间把衣服换了，抱了一路的梅花也不要了，小跑着来书房见太子。

太子听说文华殿外的情景，缓缓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扭头抹了把脸，沉声说：“父皇病重，本王身为人子却不能在床前尽孝实在于心不安呐。郭将军，你只当本王认罪了，带本王去见见父皇吧，不然本王这辈子都睡不踏实了。”

副统领跟太子聊了一早上，其实对太子的印象还真的挺好的，心里也生出了那么点真诚的效忠之心。

听见太子宁愿认罪，只为见皇上一面，不由长长叹了口气，“殿下，假如您现在认罪，只怕更加见不到皇上了。就算皇上信您，那些太监、太医、侍卫，却不一定信您啊。”

太子也知道这个做法不靠谱，低头抹眼泪不说话了。副统领心里也沉甸甸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颜可现在可顾不上理会太子的心情，皇上病重，裴明宸位高权重的相爷却没有进宫伴驾，这本身就很不对劲，接下来还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状况，她要提前做好准备，至少先吃饱睡足保存体力。

颜可不敢离开太子身边，想了想转身进了内室，重新在窗下的矮榻上躺了下来，低声交代小德子，“我先补个觉，有什么事了你马上叫我起来。”然后就蒙头大睡。

在东宫人人自危中，终于盼来了皇上病体暂安的消息，并且传太子立时觐见，太子当场再次落泪，理了理衣冠，跟着副统领去见皇上。

颜可已经睡醒了，正在内室偷吃太子的点心，听见外头的动静，连忙抹了抹嘴角追了上去，“奴婢陪殿下去。”

太子目光复杂地看了看颜可没有说话  ，皇上只说召见太子，并没有说押送什么的，所以副统领也默许了颜可的跟随。

不多时到了文华殿，离着殿门老远，就能闻到浓重的药味，太子低着头在门口向皇上请安，颜可乖乖跟在身后行礼。

不一会儿门帘挑开，一位面容清瘦眉眼柔和的老太监亲自迎出来扶起太子，轻声细语地说：“皇上刚醒了一会儿，正在里头等着殿下呢，您快进去吧。”

太子跟那个老太监叫“安公公”，语气十分亲近尊敬。颜可低着头也跟着往里走，却被一个小宫人拦了下来，只好无奈退到门外等着。

颜可只穿着日常的宫装，里面并没有加保暖的衣服，文华殿地势略高，风比别处都大些，颜可站了一会儿便感觉到手脚都冰冷发麻了，旁边那么多宫人都一动不动木头人一样站着，她又不好乱动，只好咬牙忍着。

太子面前皇上，不知说了些什么，一直说了两刻钟才抹着眼泪出来，安公公虚扶着太子的胳膊，轻声安慰他：“如今越发冷了，殿下在东宫好生呆着也好，省得四处走动着了风寒令皇上担心。”

太子回身向安公公行了半礼，低声道谢，“多谢安公公为本王在父皇面前说情，本王没做亏心事不怕被查，这就回东宫去，等着真相大白的那一天。还请安公公多劝着父皇些，政事要紧，身体更要紧。”

安公公和善地点头，目送着太子走出好远，才慢慢转身回到皇上身边。

“走了？”皇上握拳在唇边低低咳了两声，沉声问道。“可有对朕不满？”

安公公倒了杯菊花茶，试了试温度刚刚好，端到皇上嘴边服侍他润了润喉咙，柔声说：“怎么会呢，太子殿下一向最是孝顺。再说大皇子毕竟是在东宫中毒的，皇上没有让他去宗人府，只是在东宫禁足，已经是天大的宽容了。”

皇上眯着眼睛看着窗口边一枝绣球菊花，无奈地叹息，“朕这几个儿子，老大看着机灵，却眼皮子浅得很，老三还好些，外家却让人不省心，只有太子还算好，性子执拗些，却也不是完全不听人劝，对朕也还有几分真心，只是……”

“老话说‘人无完人’，皇上也别太过苛责了，老奴瞧着三位皇子个个都是好的，无论您把皇位传给哪一个，都必定是位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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