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死亡不过是一场乔迁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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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小胖已经开学了,姚远就显得有点忙,忙碌中总感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想家的心思就一天比一天重。
五十多天都过去了,姚远拿不准自己是活在游戏中,或者是活在历史里。身边一堆朋友把个日子衬托的活色生香,用流连忘返形容自己的状态,恐怕是都不够。
创业的日子每天都有新鲜事,用自己的经验能发挥点作用,带着朋友们一起向前走,这个成就感就像是毒品,让自己每天沉醉其中。
但家终归是家,总得要回去,回去面对现实中的一切,去扛起给臭宝宝妞、小可心挣奶粉的责任,扛起给媳妇顾冬雨挣点胭脂钱的义务。
姚远不确定,这个年代的东西能不能带回到现实,大概率是不可能,可是有没有那个万一呢?万一能行呢?一套邮票就足以让现实中的自己改变生活。回到2021年的一版品相好的八零版猴票,拍卖价格应该是一百二十多万,自己花上点小钱,能带回去几版,后半辈子可就不用愁了。
姚远的心思就有些飘忽,就想开始做点准备。
那个破菊花手机给自己的任务是挣个万元户,万元户不太难,就靠着卤煮火烧就能实现,现在手机上显示的余额已经变成了两千多,后来黄小川那边的西餐厅已经不用自己再贴补了,这两千多就是最近这个卤煮摊子给挣下的收入,不行就先用它买上点邮票?
反正小院西餐厅一开业,自己事先谈好的一万块的顾问费就能到手,到时游戏任务完成,就把那些邮票绑在身上,试上一把,看看能不能带回去?!
带回去就是一笔横财啊!
可是看这个系统的尿性,真怕白忙活一场,最后再带不回去,要是能有个时间胶囊就好了,那种防水的密封匣子,给埋在某个妥当的地方,等自己回去以后,再给挖出来,这样好像更保险一些。
可是三十多年的时间里啊,哪里能算是保险的地方呢,就算是埋到现在的荒郊野外,三十年后也都变成了繁华市场,这未来的三十年,就是大兴土木的三十年,哪里还有三十年间一成不变的地方呢?
有了点小心思,就多了点脑袋疼......
......
从那五爷那边拿了几版邮票,哼着小曲就进了大杂院,刚想帮正在忙碌的小水儿搭把手,就见赵小薇惶急的跑了过来,离着老远就喊:“远哥、远哥,快点跟我去医院,李奶奶不行了!”
姚远就站在院子里的阳光下,感觉这九月的阳光失去了温度,有点冷。
想到了这一天,但真没想到这么快,一个失去了自己生命支柱的老女人,其实已经早就断了生机,但是真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会到来,怎么玩个游戏,还要让我再体验一边生死别离?!
就冲着赵小薇喊:“别慌,我马上去医院,你现在去学校,叫上小胖儿,让他也来。”
不知道李奶奶在世上还有什么牵挂的人,如果有的话,小胖儿绝对算是一个,他可不能不来。
病床上的李穆慈、李奶奶早就瘦的脱了像,只剩下了一把骨头,但头发还是梳的整整齐齐,这个可能是赵小薇的功劳了吧,这是她还能为李奶奶做到的为数不多的事情。
几天前这位老人就已经水米不进了,胡小胖和姚远都不甘心,就让医院强行注射营养液维持着,但是八十年代的营养液啊,怎么也挽不回李奶奶决然赴死的心,没想到短短几天,人就已经到了弥留的状态。
躺在病床上的人眼睛微微闭着,看到有人进门,居然就猛然张开,枯槁的手也微微抬起:“是姚远吗?我知道是你,穆慈在等你来。”
姚远吓了一跳,忙收敛心神:“李奶奶,我来看看你。”
“谢谢你来送我,穆慈在最后的这段时间,就靠你和小胖了,能让我走的体面,临走之前能亲口跟你说声谢谢,就圆满了。”
人要走了,都有回光返照的那一刻,是会变得清明,但会什么都知道吗?
“奶奶,别多想,您的病就是心病,只要不胡思乱想,就能很快好起来。”姚远不知说什么,只能安慰。
“我要走了,很快就能见到我的那个冤家了,这一辈子的冤家,他叫萧义,是个中尉连长,在长城上面打过鬼子,是个英雄。”
姚远看着老人,觉得老人的意识又有点模糊。
“我没有糊涂,他叫做萧义,告诉你这个名字是希望我走了以后,这个世界还有人能记住他。”老人眼里无比的清明。
“姚远啊,你说你有个女儿?我就给她准备了个礼物,就在床头的柜子里,你去找一下,在个信封里,信封上写着那个小可心儿的名字。”
姚远浑身汗毛立起:“您、您怎么知道他叫可心?”
老太太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我要走了,自然知道的事情就多了些,就是当时写字的时候,有点发烧,字写得不如以前好看了。”
也许这就叫做回光返照?病房里就两个人,李奶奶说话的声音不高,但是思路清晰,说话也挺清晰,两个人居然聊了很久,但是终于没有等到小胖儿的到来。
.......
!!!!!!!
姚远从来没见过一个孩子会这么哭,无声压抑。
小胖儿赶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李奶奶走了,走了的李奶奶面色平静,平静中好像还带了一丝促狭。
如果不是赵小薇在一旁搀着,胡晓虎已经早就瘫坐在地上,哭,且不出声,只是哭,看不到眼泪,只能感觉到悲伤,巨恸到无声......
不敢想象,两个孤苦的人,就在夜市上,一个卖馄饨,一个卖茶叶蛋,一个垂垂老矣,一个少年懵懂,是怎样的缘分让两个人凑在一起,相互扶持,又是怎样的残忍,让小胖儿又送走了自己一个身边的亲人......
赵小薇用力的把瘫坐在地上的小胖儿拉起:“别哭了,李奶奶这是走了,去找他的萧义哥了,是好事,你别怕,以后的日子还有我呢,以后我就是你姐,你薇姐,你亲姐!”
......
收拾遗物的时候,姚远就混乱了,李奶奶的床头柜里真的就有一个信封,封面上就写了“可心儿”三个字,她怎么会知道自己闺女的小名?是哪次喝醉了曾经跟她提起过?
真耶梦耶,分不清!
信封打开,一圈翡翠手镯就出现在眼前,手镯翠绿无瑕、油润晶莹,姚远不懂玉石,但也是一眼就发现,如此晶莹透亮的翡翠,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冰种,这个镯子恐怕价值不菲!
李奶奶别无长物,生前的房子就在另一封遗嘱里,明说是留给了胡晓虎,也就是胡小胖儿,夜市上认识的交情,超出人的想象!
发送李穆慈、李奶奶的时候,小胖儿、黄毛、焦三、老幺、奎子、李清、二瓢、小勇、谢老转、小水儿、刘建军、张卫、孙志强包括皮埃尔也都来了,来的还有摆摊卖书报的卫青、摆摊卖饮料的瘸子、摆摊玩套圈游戏的福哥。
一位默默无闻就在夜市上,卖着一碗绉纱馄饨的老太太,就这么安静的走了,大家为什么来送他最后一程,怕是不只是因为就是吃过她的那一碗满满江南风情的馄饨,也不止是因为对仗义胡小胖的同情,又或者是顽主黄毛的面子,只是因为,李奶奶值得!夜市上的守望相助!没有李奶奶就没有甘机口的这个夜市!
从她第一个摊子摆出来,大家才有了一条财路,或者说是一条生路!
没有李奶奶的第一个摊子,大家就守在家里,说是活活饿死都不带夸张的,有了李奶奶的第一个摊子,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奶奶,摆出了第一个摊子,就想挣口饭吃,公安工商税务所有的衙门口才没有多一句废话,没有一个人想出头去取缔这个显然是非法经营的摊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就是纵容了这个甘机口夜市的存在。
现在这位李穆慈,李奶奶终于可以休息了,就按照她临终的叮嘱,姚远做主把她安葬在长城脚下的一处墓园,这里距离她心上人萧义曾经战斗过的战场很近。
李奶奶平静的离开,化作一捧骨灰,姚远就亲手把骨灰盒放入墓穴,墓穴就在长城脚下苍松翠柏之中,有碑有铭文。
......
李奶奶走了,大家都沉静了好久,姚远也安静了,平日里说话也都少了很多。
死亡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事情,无处可逃,所以世人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但是奇怪,送走了李奶奶,却让姚远有些明悟,死亡也许并不是那么可怕。
宗教里,总是强调现世的修行、信奉、与虔诚,以期换来来世的幸福与安宁,不管是佛教的六道轮回、西方极乐世界,还是天堂乐园、与上帝为伴,这些都是在面临死亡时一种无奈的态度。
姚远看过一边研究结果,就是构成人体的那些物质,有百分之七十以上,已经存在了上亿年,人生疏忽一瞬,百年过去,对于这些物质的存在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衰老与死亡是写在人的DNA序列里的,而且无法移除,这就是造物主、上帝、或者说是大自然给人类设定的一个程序,是个定律。你可以延缓衰老,但是永远都不能逃脱死亡。
儒家有讲:“未知生,焉知死”。便是古人留下的面对生死的大智慧,先好好活着吧,做好每一个当下,唯有如此,在面对人生最终的大恐怖时,才能从容应对,就像李奶奶这样。
姚远想起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听说我死了,你不要相信,因为我只是搬家了,从一座破旧的小泥屋搬到一座华美的住宅里去了﹗”
对的,也许死亡只是一场乔迁之喜!
如果把死亡看作是一场乔迁之喜,那人怎么可能活得不勇敢。不振作呢?!
姚远就祈祷:“愿李奶奶在地下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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