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陀螺精转世

燕安无语了一会儿，问：“这是你女儿？”

        王执的脸黑了，“为什么她不能是我妹妹？”接着他就看到对面的主仆两个，将他从头打量到脚，从脚打量到头，回到他的面上，眼中的意思显而易见：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开什么玩笑？！他才二十多岁，不超过二十五岁，正是男人一枝花的年纪！并没有很老！

        红豆糕：“嘎嘣嘎嘣嘎嘣。”

        王执冷笑两声，“方才见公主言谈风趣，在下还道您讨喜了不少，如今看来是错觉，六公主还和以前一样。”说罢，他牵着红豆糕转头就走，一点也没有给堂堂大周朝六公主面子。

        红豆糕嘴里不停，含糊不清说：“公主再见。”

        燕安招了招手。

        王执领着红豆糕边走边叨叨：“往后见到陌生人不要搭话，知道了吗红豆？”

        红豆糕：“嘎嘣嘎嘣嘎嘣。”

        大殿那边传来钟声，红泥道：“殿下，夜宴要开始了，咱们赶快过去吧！”

        燕安稳了稳头上的红莲，“走吧。”

        两人到达万寿殿的时候，在座大大小小几百个空位基本都填满了，首位还是空的。燕安堪堪挨住垫子，上首内监一声长长的呼喝：“陛下驾到——”

        人群哗啦啦跪下去。

        女帝穿着玄衣礼服，抬袖：“平身。”又道：“开宴。”

        命令此起彼伏地传接下去。

        “开宴——”

        “开宴——”

        长长的呼喊声唤醒了万寿殿的灯火，大殿门口候着的歌女弯着腰走进来，在琵琶声、筝、琴和各种不知名乐器的合奏下翩翩起舞。

        燕安晚间吃了点心，不是很饿，夹了两口菜，就放下了筷子。支着下巴，很有闲情逸致地欣赏歌舞。

        这群乐舞伎有八人，面上都遮着薄纱，身着桃粉色襦裙。帔帛绕过左肩，搭在右肩上，行动旋转间，缠着荡漾的裙摆，像盛开的花朵一样。

        燕安心道：唉，真好看！

        感叹间，乐舞伎们又换了一个队形，众星拱月一般将一个舞伎围在中心位置。这个舞伎稍显高挑，相貌也是最好的一个，颇有些鹤立鸡群的意思。她的怀中抱着一把琵琶，帔帛纷飞，整个人原地转圈圈。燕安无聊地数了数，她连着转了十几圈都没停。

        像陀螺精转世一样。

        原以为古代的舞蹈最多就到这了，没想到中间那个高挑的舞伎，转着转着换了身衣服。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燕安只眨了下眼睛，那个舞伎的桃粉襦裙就变了色，从上而下逐渐变成了金橘色，面纱也被揭了下来。她的眼下描着金色的蝴蝶，翅膀拉到眼尾，抬眼的时候，蝴蝶展翅欲飞，整个人无端魅惑。

        她将琵琶举在头顶，手指做拈花状，燕安这才发现，这位舞伎扮的是敦煌飞天神女像。

        乐声一顿，忽然变作轻快的鼓声。这位舞伎一摸腰间，大概是拉了丝带什么的，襦裙被细带提在腰间，勾成荷叶边，下面的灯笼裤露了出来。她的腰间垂着各色绸带，双脚束了铃铛，脚下踩着云头锦履，再次转成了陀螺。

        燕安：“”天知道她有多么想嗷嗷叫。

        是她没见识，竟然轻视了古代人民的歌舞水平，这不比现代某些蹦蹦跳跳的好多了嘛！

        有个声音在耳边问：“好看吗？”

        燕安点头，当然好看！

        那声音又问：“想带回府里吗？”

        燕安又点头，这么好看的小姐姐，她可太想带回家了！！

        “可你最近不是肾虚吗？”

        “”燕安将头转了九十度，看到一脸深思的四皇子。尽管她很想骂娘，但还是抓到了另一个重点，“这和我想带她回家有什么关系？”

        四皇子嘿嘿一笑：“你带一个男人回家，你说有什么关系？”

        男、男人？男人！

        燕安定睛一看，眨眼细看，终于从这位舞伎突出的身高、和稍显硬朗的面容中，窥见一丝端倪。

        不是她，而是他。

        中间陀螺精转世一样的舞伎，竟然是个男的！

        燕安：“”她再次为自己的无知道歉。

        这个事实让作为女性的燕安，非常羞愧，因为这位男舞伎身形清瘦，眉目动人，妆化得好，舞跳得更好。

        四皇子指了指对面，“不过若是六妹想下手，可得快点了，张玉郎抢手得很，礼部侍郎苗大人也看上他了，几次三番地去梨园献殷勤。”

        燕安将头转回去，看到斜对面的礼部侍郎痴呆了一样。一眨不眨地盯着起舞的张玉郎，目光灼灼，面色潮红。不知道是酒气熏的还是精虫上脑，要把人吃了一样。

        红泥反应很快，凑到她耳边道：“苗大人没有武功，属下有十成把握从他手里抢走张玉郎。”

        绿蚁在另一边幽幽道：“公主，十六公子进府还不到一个月呢！”

        燕安：“”她看起来有那么色眯眯吗？！

        看了一会儿，她看向四皇子，有些疑惑：“男的，和男的”

        四皇子摊手，“男的又何妨？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看我的敏郎。”

        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只知道大周朝民风开放，可实在没有想到能开放到这个地步。搞基这种事情，在21世纪的某些地方，也很难被许多人接受。没想到在大周朝，人人坦而视之，不过这种坦白，若是出于亵玩的态度，那就不那么让人赞叹了。

        燕安顺着四皇子的方向看去，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低眉温顺的少年郎，不卑不亢，气质非凡。对着燕安得体一笑，“见过六公主。”

        燕安情不自禁回礼。

        四皇子对燕安介绍道：“这是解敏行，你以前大概没见过他，可以叫他敏郎。”

        燕安颔首，“你好，敏郎。”

        又对解敏行介绍道：“敏郎，这是我的妹妹燕安。”

        解敏行亦颔首，“燕安有礼。”

        燕安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荡，她隐隐觉得，这个便宜哥哥好像有点东西。至少在他心里，奉行的好像是“爱情不分性别”这一套准则。不是性取向为男，而是真的跨越性别寻找伴侣的那种。

        他把燕安介绍为“妹妹”，说明这个敏郎在他心中的位置很不一般。相对的，这位敏郎，似乎和四皇子是同一种观念，并没有因为身份之别而自卑，而是认真地、以一种平等的态度，在认识四皇子的家人。

        soulmate

        燕安脑中浮现出这个现代也少见的形容词。

        没想到能在大周朝认识这样一对妙人。

        燕安甩了甩脑中的思绪，找出一个片刻之前忽略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肾呃。”原谅她，实在是没有大胆到，与一个成年男性讨论房事的勇气，更何况，肾虚这事儿，呃，一般都是男性才有的问题。

        “你在府里遛弯儿的动静那么大，还搞什么呃，广播体操？是这么说的吧？这又是西域传来的新玩意儿？”四皇子饮了口酒，“是我府上派去给你送东西的小厮告诉我的，说是你在强身健体，还生病喝药，我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四皇子感叹道：“我说你怎么突然转了性，原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感叹完老学究一样教训她，“年轻人必须保重身体，不能仗着年轻就为所欲为，不知节制”

        燕安无语：神特么心有余而力不足。

        既然四皇子知道，那么大皇女肯定也知道，否则为什么老给她送养生的药材？这样一来，女帝就更不可能不知道了。

        燕安：“”一时不知道该庆幸，还是不该庆幸。

        两人你来我往开火几轮，四皇子忽道无趣，振袖起身，拎着酒壶在席间转来转去，联络感情去了。

        只是他这感情联络得有点广，不是礼部尚书快喝，就是兵部侍郎再饮。待他回到位置上，大殿里的人不论官职大小，连同女帝和二皇子冷笑哥在内，都让他敬了个遍。燕安还看到了装得跟没事人似的三公主和王执，两人都给面子地饮了酒，就连五公主这个火种选手，也冷着脸喝了一口。

        燕安的耳朵追随他的动静，大差不差地记住了几个人名。

        此时，殿中央的歌舞换了几拨，席间推杯换盏酒过好几巡，就连女帝也双颊染红，略有醉意了。女帝心情正好，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夜宴的重头戏，终于要开始了。

        一个络腮大胡子，眼泛精明的粗糙汉子在殿中跪下来。燕安记得他的名字，他是禹州节度使秦至，女帝赏赐给燕安的各色珍禽羽毛，就是他献上来的。

        秦至咧嘴一笑，施礼道：“启禀陛下，臣在禹州收到胡商供奉的数件奇珍异宝，实乃世所罕见不可多得。臣心想，百姓安居乐业，胡商能来朝通商，俱是受了陛下恩泽。此等稀世珍宝，也只有陛下这等尊贵的人才配拥有。故而，臣替禹州百姓押送异宝来京，特进献给陛下赏玩。”

        女帝坐正了身体，含笑道：“节度使有心了。”

        抬袖吩咐：“呈上来。”

        秦至进京的阵仗不小，望京处处有他献宝的传闻，就连公主府里的丫鬟也在议论，说是秦至讨得女帝的欢心，一定会加官进爵。

        身为大周朝的节度使，秦至并无实权，只作皇帝耳目，相当于地方检察官，专门负责给皇帝打小报告。秦至常年和禹州的地方官共事，一方面要维系岌岌可危的同僚情谊，一方面还得应女帝要求报告同僚异动，常常是两头都讨不了好。

        此番进京献宝，是想摆脱以往的为难局面，期待一飞冲天。

        女帝之前已经接见过秦至，看来是很满意献上来的宝物，此番大摆宴席，就是希望和文武百官一同鉴赏异宝，在天下人面前风光一把。

        不过这些都是听四皇子说的，最后一句是燕安自己理解的。

        至于那异宝究竟是什么，风声很紧，一点消息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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