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盛秋荻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在凌晨四点钟坐公交。

        她整个人缩进座位，脑袋抵住车窗，没精打采地瞧外头光影交错的街景，不多时又昏睡过去。直到五点十来分，才迷迷糊糊醒来。

        胡思远阖目靠在椅背上，睡得正沉。

        她凝神听清报站，确定再过三站就该下车，赶忙伸手轻戳胡思远。

        胡思远昨晚快十二点才勉强入睡，这会儿实在睁不开眼，下意识捉住盛秋荻的手腕嘟囔：“困，别打搅我睡觉。”

        盛秋荻大惊失色，慌忙挣开。顿过一顿，从衣兜里摸出手机，继续拿手机戳他。一面戳一面想，他的手还挺暖和……

        许是这次下手重一些，胡思远登时从梦中惊醒，呆过几秒回神，抬眼望向屏幕上的报站信息。见没坐过站，这才松一口气，扭头瞧盛秋荻。

        不知为何，她避过自己的目光，颇有些手足无措地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

        胡思远一头雾水：“没事。多亏有你，不然我能一路睡到终点。”

        盛秋荻轻笑，知道他对刚才的触碰毫无印象，尴尬随之烟消云散。

        两人赶到胡记包子铺时，离六点还有一刻钟。

        胡冀正在往大铁锅里倒油，准备和齐月萍一起炸麻花。瞧见他们，忙不迭招呼道：“来这么早呀？快把行李放下先吃饭。”

        盛秋荻和胡思远脆声答应，再回来桌上已有两份小笼包和鲜肉馄饨。

        “你们先吃，麻花马上就好。”齐月萍戴副薄手套，正在利落地拧麻花。

        “多谢齐阿姨！”盛秋荻笑道，调好料汁，连吃三只小笼包。

        鲜肉馄饨里依旧放有不少虾米，她拿起白瓷汤勺盛出一只馄饨，吹两下送入口中，登时鲜到眼前一亮。就连馄饨汤，都比起昨晚寡淡的鸡蛋汤好喝几十倍。

        胡思远亦是一只接一只，吃得飞快。

        二人不约而同地吃净面前的食物，盛秋荻撑到肚圆，胡思远有个七分饱。

        他们正要收拾碗筷，便见齐月萍端来两根出锅没多久，刚冷却好的麻花。

        “你俩一人一根，不算多。”生怕他们推辞，齐月萍抢先说道。

        盛秋荻接过搁在桌上，笑眯眯道谢，拿根麻花攥在手里嘎嘣嘎嘣啃得欢畅，随手打开q店查看物流。

        一共四个包裹，均显示约十二点送达。

        “咱们买的东西中午都能到。”她咬一口麻花，语调轻快地说道。

        胡思远点头，面上浮起笑意。

        吃完饭他俩开始忙活，将近十点才略微清闲一些。

        这次齐月萍端来几碗酸汤水饺，笑眯眯招呼大家吃饭：“快来，这顿尝尝我和你胡叔叔包的饺子！”

        水饺热热闹闹挤在碗里，饱满诱人。盛秋荻咬开一只，滋味竟和奶奶做的不相上下。

        几十只茴香猪肉馅的饺子进肚，自是心满意足。

        一个快递赶这时候送上门来，盛秋荻从快递员手里接过纸箱，举到耳边晃动两下，没听出是什么东西。见店里不是很忙，便问齐月萍要把剪刀，刺啦一声划开封口处的透明胶带。

        里头是6个实木相框，卖家心细，裹得严严实实。盛秋荻费好大的力气，才抽出一个，打算拆开瞧一瞧。

        胡思远也凑过来：“它们都是一样的尺寸吗？”

        盛秋荻点头：“本来想多选几个尺寸，不过越大越贵，就先买几个6寸的。”

        “要是卖得好，咱们可以再买其他的，反正第二天就能送到。”说话间，她取出相框放到阳光下端详。

        单个十块钱的价格，自然不会很精致，却也没有太粗糙，完全可以正常售卖。

        “思远，你觉得怎么样？”盛秋荻转手递给胡思远，毕竟最后要装他的书法。

        “日常装饰没问题，挺好的。”胡思远翻到背面扫一眼，表示物美价廉。

        盛秋荻重新把它裹好塞回纸箱，交由胡思远放进里间，开始趁人少擦拭桌面，为迎接正午的大批食客做准备。

        余下三个快递是十二点多一股脑到的，盛秋荻匆忙接过，囫囵抱进休息室，又小跑几步出来打包餐食。

        忙过两点，他们才搬出快递，逐一拆开检查。

        盛秋荻对自己的篆刻工具和石料满意得紧，虽说只花不到一百块，却也能正常使用。

        胡思远的透明手机壳中规中矩，余下的都还凑合。就是墨汁，让他实在嫌弃得紧。

        盛秋荻见他盯住手里矿泉水瓶大小的墨汁，眉间微蹙，一面把东西往背包里塞，一面问道：“怎么，这个墨汁不能用吗？”

        胡思远摇头否认：“倒是能用，不过墨色不如墨条鲜润。并且墨汁含胶，会沾笔锋，很影响我对毛笔的控制。”

        盛秋荻打开手机扫一眼余额，抬头问他：“咱们还剩56块钱，够你买一根顺手的墨条吗？”

        胡思远想也不想，直接拒绝：“没事，我先用这墨汁。不能把所有的钱都花光，万一下午卖得不好，还得有钱吃饭。”

        说完低头去瞧自己鼓鼓囊囊的背包，里头满是淘来的旧书，实在找不出地方放其他东西。

        抬眼就瞧见盛秋荻正在往她的背包里一股脑塞石料和手机壳，忙伸手去拦：“这些都放进去，你还能背得动吗？”他温声问道。

        盛秋荻一愣，刚想说自己可以，便听齐月萍在外头笑道：“秋荻，思远，休息室墙角有我一个黄色的小行李箱，里头是空的，你们尽管拿去用。”

        盛秋荻心头大喜，四下一扫，果然瞧见一只比背包略大一圈的黄色行李箱。

        两人出去同齐月萍道过谢，回来把旧书和买来的东西逐一码放进去，甚至还余出一些空间。

        胡思远瞟一眼盛秋荻的背包：“秋荻，把你的衣服移两件放进来吧！”

        盛秋荻下意识摇头，耸一耸酸痛僵硬的肩膀，这才点头答应。

        她的衣物全都分门别类收在透明压缩袋里，取出装有两件棉服的袋子，盛秋荻把它放进行李箱，倒是正好填满余下的空间。

        再上路时，两人顿觉轻快不少。

        他们直奔离城中村八百米不到的商圈，抓紧时间出摊。

        路边已有三个老奶奶在卖手工鞋垫和沙包，她们一面晒太阳一面慢吞吞做手上的活计，十分悠闲。

        盛秋荻和胡思远在离老奶奶几步远的地方卸下背包，同她们闲聊几句，得知只要待在路边不挡道，就不会被人驱赶，这才放心打开行李箱，动手摆摊。

        胡思远从包里拿出胡冀给的一块白色塑料布，和盛秋荻一人揪住一头，端端正正铺在地上。

        他们先把昨晚淘来的15本旧书摆在右侧，准备在左边放相框、手机壳和印章。

        至于花束，因为手头实在没有多少余钱，打算过一两天再卖。

        盛秋荻方才趴在包子铺的饭桌上刻好两枚印章，一是平安，一是喜乐，她把它们同印泥摆在最外头，另放上十枚石料，聊以壮大声势。

        胡思远的字也是刚才写好的，他在盛秋荻和胡冀齐月萍的建议下，连写好几张诸如“暴富”“福来”“水逆退散”“生活明朗，万物可爱”之类讨喜的漂亮话，另写几联古诗词，和盛秋荻一起裁好装进相框和透明手机壳里头。

        这些东西摆上去，摊子登时满满当当。

        盛秋荻特地走远几步观察，再回来抱膝坐下，眯眼笑道：“不错，挺抢眼的。”

        初七大多数人尚在休假，路上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不过路人多是饶有兴趣地瞧，偶尔问几句，却并不打算买。

        直到快四点，才有一个戴眼镜怀抱女儿的奶爸蹲下身，拿起刻有“喜乐”二字的印章问盛秋荻：“你们这印章可以定制吗？”

        小女孩两岁不到，扎个朝天的小揪揪，伸出软乎乎的小手，也抓一枚抱在怀里，打算往嘴里塞。

        盛秋荻两步跨过去，冲小家伙扮个鬼脸，逗得她挥手大笑，手里的印章应声滚落。

        “这个脏脏，不可以吃哦。”她捡起印章，冲小女孩柔声说道。

        小家伙极其认真地点头，小揪揪随之晃来晃去，可爱得紧。

        盛秋荻轻舒一口气，刚和连声道谢的奶爸说完可以定制，就见小丫头抓起一枚石料，继续往嘴里塞。

        幸好还没贴到嘴唇，便被她父亲一把拦下。他抱起小丫头，从背包里摸出安抚奶嘴放进她嘴里，继续问盛秋荻：“定制一枚多少钱？”

        “二十，自带石料的话只收十五块。”盛秋荻说出早就定好的价格。

        奶爸静默几秒，就在盛秋荻以为他嫌自己要价太贵的时候，开口说道：“我自带石料定制，给你们五十的手工费。”

        须臾，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这枚章我准备当礼物送人，辛苦多费些心思。”

        盛秋荻忙不迭点头，当下决定以后自带石料定制都按五十收费，省得对方不放心。

        奶爸爽快地预付二十块定金，回去取自己的石料，不过十来分钟便再次出现在盛秋荻和胡思远眼前。

        “过几天是我和妻子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原本我打算自己刻的，不过怎么都学不会，只好麻烦你们啦！”他从兜里摸出一方莹润的寿山芙蓉石，交到盛秋荻手中：“刻这四个字——长乐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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