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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家人和婆家人的关系,其实，越琢磨越微妙。按理来说，两家人既然同意结成秦晋之好,就更应该有通家之谊，两家亲如一家才对。可事实上，自家的孩子自家疼，娘家的人和婆家的人能亲如一家的，还真不大多。

        当然,翟爷爷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跟杜老头的关系那是杠杠滴,孙媳妇当成亲孙女疼,翟杜两家比一家人都亲。

        可是，这难得的亲如一家的关系，是指平常时候。最起码，在婚宴这天，哪怕只是订婚宴，娘家人和婆家人，关系有点楚河汉界般的泾渭分明了。

        婚宴上，娘家人是代表着来给女方撑腰的，当然，婆家人则是替男方做主的。要说不说中国的婚宴比较热闹，沾亲带故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得参加，不为别的，只为撑腰来了。

        以娘家人自居的韩老爷子和王老爷子，说起来，今天来的真有点早。其实，以这两位老爷子的名望和社会地位，即使不是最后压轴的，通常来说也该端着架子掐着点来。

        不过，两位老爷子一是为了早点过来给他们的小忘年交撑腰的，二来，也是想看看翟老爷子折腾小半年的订婚宴到底折腾成啥样？到底能不能配得上杜家的小丫头！

        嘿，这一瞧，别的先不说，光看翟老爷子一身大红唐装满脸的喜庆，亲自迎客，只这一条，就足以证明翟家对今天的订婚宴是真的很重视。

        翟爷爷可不管韩王两位老爷子的打趣，娘家人还是婆家人，来者是客，“就知道你们今天是来当娘家人的，早安排好了！婚宴还得会子工夫，你们都不是外人，就先自己转转吧！”

        当然，翟爷爷不能真的就让人自个进去干坐着，大嗓门一亮，声如洪钟，“大壮，你过来，过来帮我招呼韩老爷子和王老爷子，他们俩今天是娘家人！”

        “好！”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头发梳的油光锃亮，打扮的儒雅又郑重的杜皓宇应声过来，“韩老，王老，感谢您们二老今天能拨冗来参加萱瑾的订婚宴！我带您们二老先进去喝口凉茶，用些点心。据说今天的点心很不错！”

        “行！那我们就先坐下用点点心！”韩王二老对杜皓宇不算陌生，看看不卑不亢的杜皓宇，暗暗点头。就冲萱瑾那小丫头有这几个年轻有为的哥哥，老翟家也不能亏待了那小丫头。

        杜皓宇给两位老爷子领路，两位老爷子的眼睛也没闲着，这打眼一瞧，还真看出点门道来！今天的订婚宴有点与众不同啊！

        其实，为了今天的订婚宴，翟爷爷和杜爷爷忙活了小半年，可是，几个当哥哥的也没闲着。翟爷爷他们是动动嘴，杜皓宇他们是累断胳膊跑断腿，当然，也少不了冯凯这个爱张罗事的。

        今天这个订婚宴，既有中式婚宴的郑重热闹，也有西式婚宴的随意和轻松。

        之所以选在这个占地极广的私房菜馆，一是这边环境好，亭台楼阁，树木花草，二是相中了这边凉风习习，树荫斑驳的大院子。

        周围一圈古朴厚重的建筑物上，挂着大红的绸布，大红灯笼，红红火火，喜气洋洋。

        点点树荫下的石板地上，是一张张铺着大红桌布的一会宴席要到的餐桌，而不大的草坪上，则摆着几张长条桌子，上面摆满了孩子爱吃的点心饮料。几个客人带来的孩子，一手拿着点心，一手掀开桌布，猫着腰在桌子底捉迷藏。

        那几张长条桌上还摆着几支高颈花瓶，上面插着或浅粉或艳红的玫瑰花，娇艳欲滴！

        再抬头望远一点过去，那边竟然还有三五个穿着旧军装的老头，手里拿着钓杆，嚷嚷着好像要在巴掌大的池塘边钓鱼呢。

        韩王老两位老爷子走到小池塘不远处的石亭里坐下，石桌上早就摆好了现成的凉茶和点心。两位老爷子摆摆手，示意杜皓宇接着忙去，然后，一人捏了块小点心尝尝。这一尝，还真不错，浓浓的奶香味，入口即化，酥的很。

        得，有花有树，有石有水，有茶有点心，他们哪里是来参加订婚宴的，明显是野游呢。

        他们平时在大院周围的那一亩三分地转悠习惯了，还真不知道竟然有这么个好地方。以后，倒是可以约上三五个老伙计，来这边坐坐，尝尝私房菜馆的家常菜和药膳。

        要是冯凯，听到了韩王两位老爷子的心里话，肯定是先冲自己竖大拇指。瞧，广告就是这么打出去的！

        要知道，这个说好听了是中西合璧，说难听了是不中不洋的订婚宴，就是冯凯折腾出来的。当习惯了甩手掌柜的翟爷爷今天一大早过来看到的时候，差点没喷火，当时，翟爷爷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伦不类。

        当然，随着冯凯那一句“翟爷爷，今天咱们可还有远道而来的外国友人！”，翟爷爷立马就消了火气。其实，虽然不像人家订婚结婚那么郑重，但更热闹喜庆。只这一点，对翟爷爷来说，就足够了！

        翟爷爷远远看着韩王那两位老爷子自得其乐，也就安心的迎接其他宾客。人逢喜事精神爽，说的就是今天的翟爷爷，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当然，其他人也没闲着。翟爷爷负责迎接他那些老伙计，其他人也要招呼他们的朋友同事。除了翟学文翟学武夫妻外，齐刷刷十几个身材挺拔相貌英挺的年轻人也都站在在门口招呼客人，也算是今天订婚宴的一大特色。

        随着宾客陆陆续续的到来，气氛渐渐热闹起来。道喜声，寒暄声，招呼声，孩子的玩闹声，交汇成一曲喜气洋洋的乐曲。

        人群渐渐三三两两的汇合到一起，其实说白了，订婚宴也不失一种联络感情的好机会。

        当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抓紧时间联络增进感情，也有人看到翟家一家喜气洋洋，婚宴虽然还没开始，但办的这么气派，憋不住想说几句算话。

        这不，翟妈正带着大儿媳王英招呼客人，顺便把王英介绍给客人呢，才刚聊到今天自己身上穿的这身连衣裙，就见两个中年贵妇联袂朝翟妈这边过来。只不过，明明是风韵犹存的脸却偏偏皮笑肉不笑的，连道喜都带着那么一股子敷衍。

        “翟夫人，恭喜啊！今天的订婚宴办的很隆重啊！”说话这人年纪跟翟妈相当，小烫花头，戒指项链，一副贵妇人打扮，不过，语气怎么听怎么酸溜溜的。

        翟妈心知肚明，脸上也换上了客套的笑容，笑道，“谢谢！订婚可是孩子们一辈子的大事，当长辈的当然要尽力而为了。”

        身在官场，面具般客套的笑容是绝对少不了的。翟妈当然知道，这人说话为什么酸溜溜的。丈夫当年和王正峰，也就是眼前这位贵妇打扮的来人的丈夫，两人职位相当，资历相当，可是，这些年下来，丈夫工作顺风顺水稳中有升，可王正峰却止步不前。当太太的，难免会眼红。

        其实，除了这一点外，两家人真没有什么矛盾，更算不上什么政敌。今天是自家的好日子，翟妈当然是想息事宁人。

        不过，王太太却有点不依不饶，“翟夫人，连订婚宴都办的这么隆重，可是，我们大家都还不知道跟翟家订婚的到底是谁家的千金呢？”

        王太太问这个问题，不是纯粹的好奇，人家是真的有意的！自家家世比不过翟家位高权赫，但也不会找一个小家子气的乡下柴火妞当儿媳妇！

        王太太别的没怎么打听到，但翟家在部队发展的最好的翟老二竟然跟一个从山沟沟里走出来的野丫头订婚，这事王太太打听的一清二楚。家世比不过，丈夫比不过，儿子也比不过，被翟妈稳压几头的王太太，终于找到自己比翟妈强的地方了。自己的小儿媳妇可是刚进来的韩老爷子的老部下的大舅子的侄孙女。

        王太太话音一落，不少人都支起耳朵听。是啊，京城那些数得上的人家没听说有家姓杜的？要知道，门当户对虽然老套，但是，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家，越看重门当户对。一般的小老百姓，可进不了翟家的门。

        就是翟家的这个大儿媳妇，虽然还称不上门当户对，但对方在地方也是有头有脸的。

        翟妈跟明明该是相对无语的王太太，打机锋有好几年了，谁让，王正峰现在是丈夫的部下。这会，听王太太比平时突然拔高不少的声调，就猜出来这人是怎么想的。

        不过，小芽儿是柴火妞还是凤凰蛋，跟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自家把芽儿这个稀世大宝贝蛋抢回家，也没必要朝别人显摆。

        于是，翟妈不热不冷，但绝不失礼的回了一句，“王太太真会开玩笑，我们请贴还能写错！小丫头行杜，当然是杜家的千金宝贝蛋了。”

        翟妈越不说，王太太心里边越笃定，可是，毕竟两家的地位明摆着呢，她也不能咄咄逼人，眼睛一转，看到王英，立马改了一个话题，玩笑似地挑拨道，“我也是娶了儿媳妇后才知道的，婆婆难当！一碗水还真难端平了！小儿子订婚就办这么隆重，你就不怕大儿媳妇吃醋啊？”

        翟妈心里压着一股火，可是，更不好弄得客人灰头土脸的，只能再继续不软不硬的顶回去，“这大家就不知道了吧？今天的订婚宴，王英这个当大嫂的可没少帮着张罗！”

        王英也是个有眼色的，笑了笑接着道，“妈，那您可得给我记上一功！”

        王太太见婆媳俩一唱一和，回给自己的全是软钉子，本来还能窝着的火气，有点憋不住了。刚要再开口，就见翟妈眉间突然挂笑，招手，“芽儿，过来，来妈这里！”

        翟家一家作风有点硬朗，翟妈的嗓门也不小，这一嗓子喊出来，周围的女宾客，包括翟奶奶陪着的几位老太太也都听见了。翟家只有翟学武家有一个女孩子，能叫翟妈一声妈的，肯定就是翟家老二未过门的新媳妇。

        大家都不由赶紧回头，想瞧瞧翟家的新媳妇长啥样。

        这一回头，众人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订婚宴会在这里办了？

        准新人一身华贵矜持的艳紫旗袍，步履轻盈落落大方走过来，举手投足之间，犹如或更胜于从大宅门里走出来的大家闺秀，风姿卓绝，端方雅致，腹有诗书气自华。

        当下，不远处的几位老太太就拉住翟奶奶的手，满脸羡慕。一位明显曾饱读诗书的老太太，更是夸张道，“你真是好福气，往后多了这么个贴心乖巧的小棉袄。正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我看你这孙媳妇全占齐了。小丫头这模样头，配你们家老二真是亏了！”

        翟奶奶乐呵呵的，边点头附和老姊妹的话，一边招手叫杜奶奶她们过去。不管配不配的上，小丫头已经被自家定下来了。说不定，晚一两年，还能给自己生一个更小的玉娃娃呢。

        芽儿自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位可爱的老太太给自己这么高的评价，直接朝翟妈这边走过来，“妈，嫂子！”边喊着人，两条胳膊边分别挎到翟妈和王英胳膊上。婆媳三人间的亲昵和自然，自是不用说。

        刚才王太太打了半天机锋，挑拨了半天，还不如小姑娘这么轻轻巧巧的挎一下胳膊。

        翟妈看着脸色忽红忽白的王太太心里自是痛快，更欢喜即使改了口芽儿跟自己还是那么亲，想着，点了一下芽儿的脑门，笑道，“来，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王太太，这位是你李阿姨…。王太太，李姐，这位是我亲家，这两位是小丫头的姑姑……”

        简单一个称呼，其中的亲近远疏不言而喻。

        芽儿也乖，收回自己的胳膊，大大方方站好，“王太太好！李阿姨好！……”

        既然翟妈能叫芽儿称一声阿姨的，那跟翟家的关系相当亲近，这位李阿姨也笑着调侃一句，“可见是一家人了，以前我记得你可是叫她翟妈妈的！”

        啊？芽儿自认为记忆力还不错，可是，应该没见过这人才对。

        翟妈倒是知道，笑着解释道，“你第一次来京城的时候，李阿姨来家里拜年，见过你一次。那时候你才这么点大，可能不记得了！”翟妈说着，边往自己腰那里比划！

        “可不就是那么点大！耀辉那小子倒是眼尖，那么早就把小丫头领回家，当小媳妇养着！”芽儿叫李阿姨的这位，显然也是个爱开玩笑的，两句话把脸皮不薄的芽儿给羞住了。

        至于，那位王太太，除了刚才芽儿问好时点了下头外，眼睛光盯着芽儿脖子上的珍珠项链，耳垂上的紫钻耳钉，还有手腕上绿的如一汪碧水的玉镯子上看了。

        王太太是个识货的，这串珍珠项链珠子大小均匀，颗粒圆整，光泽透明，绝对不是便宜货。更别提国内还不大流行的钻石，还有那对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镯子了。

        人家简简单单的三件首饰，随便拿出来一件，就比自己手上的两个戒指，手腕上的金镯子，脖子里的玉坠，耳朵上的珍珠耳饰加起来都贵。

        是谁告诉自己的，说翟家老二左挑右选，结果却看上了一个穷山沟来的土妞，杜家的闺女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

        虽然不想承认，眼前这个长得一脸妩媚的小丫头绝对不可能是一只山里飞出来的野麻雀。

        王太太心里不舒服了，又有点泛酸。

        不过，翟妈也没给她泛酸的机会，安顿好杜妈她们，就带着俩儿媳妇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因为翟爷爷的大张旗鼓，因为翟杜两家又都人丁兴旺，今天的来客早就安排了几十桌开外。而除了那些跟翟杜两家关系比较亲近的，很多人也都很好奇，突然冒出来跟翟家联姻的杜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

        尤其是，刚才乌拉拉进来的那一群帮女方撑腰的娘家人，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为什么，因为里边有好几个衬衣皮鞋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还有好几个大褂布鞋的乡下老农。有看着儒雅斯文的知识分子，也有质朴憨厚的乡下汉子，有艳丽婉约的时尚美女，也有朴素直爽的乡下大嫂。

        最关键是，这一群人怎么看怎么不像一家人的娘家人，气氛和睦的却又是一家人！

        翟家老二的未婚妻到底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变凤凰，还是人家本来就凤凰于飞的金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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