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刘先生很快止住窃窃私语，探究的看了眼秦昭，又暗含警告的瞪了燕喜一眼，才开始上课。

        一节课昏昏欲睡，燕喜的身体将将吸收了半柱香的文化知识，便沉沉睡去。

        直到耳边传来几声怒吼，燕喜才朦胧间睁开双眼。

        只见眼前站立了几个人，各个气势汹汹。

        燕喜揉了揉眼睛，这时一旁的齐三娘已经来到燕喜身边，拽着燕喜站了起来。

        燕喜这才注意到，面前站着的矮小老头，正是庚桑山长，学堂里的学生全都站立起来，唯有睡梦中的燕喜后知后觉。

        “燕喜你要睡就滚回去睡，上课睡觉已是可耻，你竟跑到第一排睡，简直是无药可救。”

        庚桑背着手，干瘦的身体，花白的头发，底气却十足，震得燕喜脑袋嗡嗡作响。

        山长骂得这般不留情面，燕喜心里却无波无澜，因为和庚桑有过交易，她脖子上还有六颗珠子，就像六条命一般，她倒没什么好担忧的。

        学院里万一遇到非常情况，大不了再舍出去几颗珠子就是了。

        “燕喜身为县主，本应课业更加出色才对得起御赐的名头，实在不该如此懈怠，课上睡觉，已是犯了院规。”冷不丁的，山长身后一个身形魁梧的白脸男子幽幽开口。

        燕喜和他短暂对视，这人在学院专司学院纪律，是刘瑞安的亲信，对待燕喜向来是抓住一切机会落井下石。

        一旁的刘瑞安立即接话道，“闫先生要罚燕喜？我看还是算了吧，燕喜怎么说也是县主，若按照院规，燕喜可是要回家反省一个月的。”

        刘瑞安如此小事变大的处理问题，不说燕喜，就是庚桑仁都是一惊，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抬着干瘪的眼皮瞪了燕喜一眼，似乎是斟酌着准备给燕喜说情。

        “回家可不行，课业不能落下，还是抄书吧，让秦昭监督，课前我找了秦昭，他的文章写得极好，我正打算让他帮我打理些琐事。”

        这时，冷面孔刘先生竟开口帮燕喜说了句话，燕喜听到秦昭监督自己“抄书”，立即眼前一亮，在她看来，能在秦昭面前晃悠的都是极好的差事。

        燕喜随即乖觉点头表示愿意抄书，改过自新。

        刘先生这样一说，山长立刻满口答应，并鞭策燕喜，“既然坐到第一排，以后便好好学习，秦昭的文章我看了，帮你绰绰有余，你武试再好，到了京城也要被人说是莽夫，文武双全才是正理。”

        燕喜捡了自己感兴趣的那部分回道，“山长说的是，秦昭功课极好，我以后定好好同他请教。”

        正当燕喜以为被围观教育的场面过去了，刘先生又叫住山长道，“正好山长在这里，秦昭向我提出还想多为学院做些事，不知山长意下如何？”

        燕喜听罢立即明白秦昭的用意，他来学院的目的，正是为了进入学院内部，寻找一位匠人。

        这匠人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是曾经西川国皇帝秘密建造地下宫殿的设计者，不论日后秦昭准备武力解决，还是通过其他途径重返西川国，掌握西川地宫几乎算得上是掌握了西川皇帝的命脉。

        当年建造西川地宫的是一对父子，父亲知道他二人必死无疑，因此一开始便偷偷为儿子留了一条生路。

        秦昭舅舅是负责监工并在事后灭口的人，清点时发现跑了一人。

        这样的失误，秦昭舅舅当时并未选择上报，而是想着秘密将人找到，再杀了便是，不想没过多久出了被灭门的事，这个匠人之子反倒成了复仇筹码。

        秦昭一路逃亡的路上，带着微乎其微的线索在西川边城大海捞针，一直到他见到了安营学院的达言堂，便预感这正是那人留下的痕迹。

        只需稍一打听，便可知达言堂建筑时间正好是匠人逃离西川的第二年，因此时间上也是符合的。

        从建筑风格上看，达言堂一些细枝末节处的风格更加偏向西川国的奢华、繁杂。

        当年参与设计、建造学院的人，都是这里任教的先生，秦昭要为学院做事，无非想要通过在一群先生里游走搜寻目标，甚至还要翻阅尘封的学院记录。

        对于这位匠人，燕喜也没有太多线索，毕竟秦昭作为反派，他的很多经历并没有详实描写。

        不过燕喜相信秦昭的能力，她只需要不拖后腿，偷偷助力配合即可。

        刘先生不知是惜才还是怎的，虽为人古板，却对秦昭倒十分关照。

        对于刘先生的提议，山长还没口，一旁的刘瑞安已经笑着接话道，“想为学院做些事是好，但秦昭才来一天不到，我们也不了解，怎么也要有些拿的出手的成绩才行呀。”

        燕喜立即问道，“怎么才算拿的出手的成绩？”

        刘瑞安一副精明算计的样子，非要装的爽快开朗，只听他笑眯眯道，“怎么也要有个上等的成绩，没有劣迹才能作数，我想这也是不过分的吧山长大人。”

        庚桑仁听罢随意点点头，燕喜算看出来了，不知山长老头是被胁迫还是被收买，对刘瑞安的话几乎不反驳，这可不是好兆头。

        燕喜皱皱眉，下意识认为刘瑞安提的必然有陷阱。

        这部分记忆原身有些模糊，只隐约知道一般学生的功课都是中等或者中上等的成绩，唯有一些极为突出的学生才有上等成绩。

        只听刘先生沉吟着说道，“上等不好拿，有人一年两年也没有一个上等。”

        一直沉默的齐三娘忽然道，“明日历练就可以，去千山客栈做任务便是上等。”

        燕喜一听，有能迅速拿到上等的任务，当即一拍即合。

        不料学堂里角落有人惊慌说道，“你们要去千山客栈？那我可不能与你们同去了。”

        燕喜不明所以，刘瑞安却已经下了定论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年轻人就是有魄力，明日历练正好是我负责，县主想要挑战千山客栈，我便帮你们登记上，不过记得，还需再寻一人。”

        等众人浩浩荡荡走了，燕喜忽而意识到自己对“千山客栈”一无所知。

        往常原身仗着有钱有势，这一历练的环节，都是留在学院里。

        不得不说，原身人傻钱多，却歪打正着。

        在有刘瑞安做副山长的情况下，还能在学院好好生存，这都是山长看在钱的份上，力保燕喜的结果。

        而这一次，燕喜最拿手的武试临近，刘瑞安已经要撕破脸了。

        旁人避之不及，刘瑞安跃跃欲试的“千山客栈”，定不是个好去处。

        于是燕喜听着齐三娘拉拉杂杂说了半天，才明白自己刚刚答应了什么事。

        学院安排大家历练的地方，是临近的一个县，成玉县。

        成玉县是卫国最偏远的县城，这里与西川国交界，来往的人鱼龙混杂。

        在这里，远离庙堂，江湖气息更浓厚，任你府衙千金、还是副将公子，统统要守这里的规矩。

        千山客栈位置特殊，位于成玉县西郊荒芜之地中。

        这里除了驻扎的守军，只有这家客栈，方圆四十几里地内，千山客栈是西川入境之人必经之地。

        因此这家客栈算得上是县里最大的客栈，掌柜是个四五十岁的妇人，极有手腕，客栈不收外人干活。

        燕喜不敢置信的问道，“你的意思是，学院并未联系千山客栈进去干活，而是让咱们自己想办法进去？所以咱们可能进都进不去？”

        “对，没人被靳老板收留过，这任务无人完成，因此等级越来越高，而咱们的任务是四个人都要被招进去当伙计不说，还要进去干满两天，得到靳老板赠与的一张谢柬。”

        因山长老头对历练莫名其妙的重视，考核结果会出现一次定生死对结果。

        例如千山客栈，若是通过考核，便能得到优等，若是不通过，便会被评为下等，被视为刘瑞安所说的“劣迹”。

        齐三娘介绍完，最后又想起什么一般，“关于这间客栈还有一些内幕，这里不便说，等回头我再同你细说，若说难度，还真是不小，一般人凭关系似乎都动不了它。”

        燕喜一听立即紧张看向秦昭，她自己私自便拉着秦昭去完成千山客栈的任务，若是失败，那岂不是还要自己承受大佬的怒火。

        燕喜急忙向秦昭问道，“秦昭你意下如何，若是你觉得不稳妥，咱们便换一个地方，我一会儿去同山长说便是。”

        “我还没有这般无用。”秦昭看了眼齐三娘搭在燕喜肩膀上的胳膊，冷冷道，“一个客栈，明日去看看便是。”

        一旁的齐三娘歪着头看了看秦昭，并未感受到秦昭的阴阳怪气，只看了看左右，又说道，思虑道，“那便这么定了，不过还差一人，我再去找找。”

        待齐三娘一走，燕喜转过头面向秦昭时，一股莫名的危机感让她下意识没有再提起齐三娘。

        反倒是借着手里的书本，假装好学，磕磕绊绊地请教问题，“秦昭，刚刚先生讲的有些不明白。”

        秦昭听罢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燕喜才想起来自己只听了一会便睡了，哪里能有什么不明白，下了课倒勤快起来了。

        不过燕喜脸皮厚，认真翻开一页，“啊，这句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看不明白呢？”

        秦昭眼里笑意一闪而过，接过书本，倒真的讲解了起来。

        女生院舍是四合院的样子，屋子大，庭院也更加规整，燕喜才一进院，便看到了齐三娘正在同燕姣容说话。

        燕姣容背对着人，不知燕喜到来，还在拉着齐三娘说话，“姐姐怎会突然这般在意秦昭？她为了秦昭一拍脑袋便要去千山客栈历练，但我看你大可不必也这般冒进。”

        齐三娘不答话，一抬头见到燕喜，立即开心的说了好消息，“问了好几个人，已经找到愿意同咱们一起的人了。”

        燕喜不由偷乐，齐三娘果然是一根筋，燕姣容的半挑拨半试探，在她这跟小木头面前，都是白搭。

        对于二叔一家，燕喜如今每一步都踩在了她们意料之外，定然是要探究一二，尤其是秦昭在燕喜这里，到底分量能有多重。

        尤其对于明日要去的客栈，他们比燕喜还要关注。

        一旁的燕姣容柔柔和燕喜见礼问候，眼里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大姐姐来了，刚刚我还在担忧你，这一回听说改了规则，若是有人历练不合格，就不能参加下月的武试了。”

        燕喜立即吃了一惊，心里忍不住暗骂，这一家子真是卑鄙！

        燕喜面上却不表露半分，只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哦？这规矩倒是直接冲我来的，不过妹妹不用担心，别人过不了，不代表我过不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燕喜三言两语把燕姣容送走，一转身急急拉着齐三娘的手进了屋，“三娘，千山客栈还有什么内幕？”

        眼看要被燕喜连累，无法参加武试的齐三娘，放下了手里的书本，捧起了春禾沏好的云雾茶，一脸陶醉。

        “这客栈黑白两道同吃。”齐三娘颇为神秘道，“先前我也不知，只是一次同兄长提起，千山客栈是实践地点时，兄长便警告了我，万万不要去那里。”

        “为何？”燕喜立即追问道。

        齐三娘思考着答道，“我也奇怪的很，若说危险，我兄长就是成玉县那边的驻军，他们竟然时常会被派去客栈那里维护秩序，但我问起客栈是不是军队的，兄长立即否认，我猜想或许和客栈老板的背景有关。”

        齐三娘拿起一块糖蒸酥酪，边吃边舔手指。

        燕喜越听越离奇，着急问道，“什么背景？千山客栈的位置该是衙门管控死角，南来北往的，挑事、闹事、杀人越货的想必大有人在，这些可不是她一个女人就能独自撑起来的。”

        “我兄长并未细说，我从别人处得知，她曾有一夫君是个百长，一次战役去了便没回来，她独自一人带着孩子在西郊开了客栈，听说因为他夫君曾经救过驻军中一当官的命，有了那人照拂，军队和县里都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燕喜将信将疑点点头，仍觉得有些不对，想想又问道，“你刚刚说黑白同时，那黑呢？”

        齐三娘想想道，“按照坊间传闻的说法，那就是个黑店，大前年有人还在客栈的吃食里吃到过指甲，闹了好一阵子，不过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真想不明白为何学院要把那里当作历练任务，大家很容易变成一盘菜呀。”

        齐三娘一边说，一边又拿起了一块糖蒸酥酪。

        燕喜可不如齐三娘轻松，认真思量一番，“若说她黑白通吃，我想背后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这确实不是个普通客栈，单说她不让外人去她那里干活，到底是排外还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咱们就不知道了。”

        齐三娘拍拍手上的点心渣，一抬手拍了拍燕喜的头，“你莫怕，咱们不会挨打的，我兄长就在那里，回头我让他把这几日看护客栈的任务都领下来，就在客栈门口偷偷看着咱们。”

        燕喜被齐三娘的轻松感染，也拿起一块点心，转头又问道，“就没人试探过花钱进去，或是…”

        燕喜如今越发把财大气粗的气质发挥到了极致，遇事先想到用钱。

        “能想过的都想过了，没成。”

        齐三娘一边说，一边将最后一块点心放到嘴里。

        看着这般心大的齐三娘，燕喜忍不住问道，“那你是有什么对策或者主意吗？”

        齐三娘听罢眼睛一亮，“有的，这一回咱们四个都是好身手、好样貌，明日同靳老板多展示，没准能行。”

        被夸赞好身手、好样貌的燕喜认同地跟风点点头，想不出头绪，只得明日见机行事。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齐三娘很快告辞，并嘱咐燕喜早些睡觉，养精蓄锐。

        燕喜挠挠头，晚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忽的“啪哒”一声，将什么东西划拉到了地上。

        燕喜借着外间微弱的月光，向地上看去，原来是白日里从秦昭那里要来的“叁陆”。

        睡不着觉的燕喜忍不住端详起平平无奇的一张竹片。

        竹片表面很光滑，初上面刻着的叁柒和三十几个黑点，看不出什么玄机，想来只有秦昭知道每一张竹片都代表了谁。

        忽然，燕喜摸索着竹片的手忽然一顿，她很快摸到竹片侧面有暗纹。

        燕喜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点燃了烛火细细查看，果然，暗纹细细刻了一个名字，“燕姣容”。

        看到这个名字燕喜并不意外，但对于“叁柒”到底是不是自己更加好奇了。

        燕喜看了眼窗外，迫不及待穿上了衣服，准备夜会秦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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