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父与子

“……”

        “太宰，喂，回个头。”

        太宰治僵住了，他突然有些害怕，事实上，自从他知道【太宰治】的死讯后心底就一直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他意识到接下来他很可能要面对一些他长期以来被他无视的，被他逃避的东西。

        某些情感。

        “嘁。”没有得到回应，国木田直接干脆地站了起来，他大步向前，一把按住了想要逃跑的某人。

        “啊哈哈，国木田君……”太宰治有些僵硬地回头。

        “给我听着，太宰治。”国木田独步少有地喊出了搭档的全名，他强硬地捧住了太宰的脸，与那双躲闪的鸢色眸子对视，“我，国木田独步，我身为武装侦探社下一任的社长，有照顾好每一个社员的义务！”

        “不管你是要入水也好，上吊也好，就算你是要吃毒蘑菇在那边搞怪打乱我的计划怎样的都好——”

        “我不会阻止，但是我会去救你。”

        他的不想再一次看见，他本该活力四射的搭档，那样狼狈，就那么了无声息地躺在沾满了灰尘的小巷。

        他躺在阳光照不进的地方。

        刺目的鲜血，从他的腰侧渗出，蔓延一地。

        “我会去救你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不要这个姿势啊好恶心——”太宰治挣脱开他的束缚，“国木田妈妈是真的很喜欢说正论啊。”

        “我只是单纯地在表达我的想法……等等太宰！不要用那个称呼叫我！”

        “啊啊视频要错过了国木田君！现在快让开让我看看【安吾】要怎么迫害【森先生】啦！”

        终于，众人的注意力被拉向了屏幕。

        【森鸥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是是～”他颇有些无奈地举起手，等着异能特务科的士兵给他带上手铐。

        “没想到，我居然会被安吾君抓住。”他感慨道。

        “啊，手铐就不用了，”安吾扭头制止了下属的举动，“太失礼了不是吗？”

        “毕竟大家以后都是同事了，要好好相处啊。”

        “……哦呀，是这样吗？那我可要注意点了。”森鸥外看似开玩笑般晃了晃手，“我会努力不给大家添麻烦的。”

        男人紫红色的眸子闪过一道暗芒。

        毕竟，在记忆恢复后，他也多少推理出了一些事情的真相。

        那个在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加入港口黑手党的男人。

        太宰治的朋友，织田作之助。

        那个本应被他利用然后死去的人……

        你应当是恨我的，安吾君。

        织田君的死，太宰君的死，都和我有关不是吗？

        恨就恨吧。

        ……我也恨着啊。】

        太宰治皱起了眉，搞什么啊【森先生】，不要这样啊……

        那种眼神……

        那种父亲失去了自己孩子的眼神……

        【“那个，安吾前辈……”村社八千代走进，她有些拘束地握紧了手上的武器，忐忑不安地开口，“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不，要感到抱歉的人是我才对，村社，青木，”坂口安吾有些歉意地开口，“让你们担心了啊，没有注意安全到处乱跑什么的。”

        “请不要这么说，我认为安吾前辈做事都是有道理的！”村社八千代迅速地反驳到，“并不是前辈的错！”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昨天被调过来的新人野间良子附和到，“但是安吾前辈——把猫猫带到危险的地方什么的果然还是好过分！”

        “喂新人！注意你的言辞！”村社八千代有些不爽地开口。

        等等，猫猫？

        哪来的猫？

        “咪嗷？”

        什么时候出现的？刚才这里有猫的吗？

        村社八千代震惊地看向坂口安吾的脚边，黑色的幼猫舔了舔爪子，扒住了主人的裤子，似乎是想向上爬。

        “停停停——”坂口安吾无奈地弯腰把小猫抱在了怀里，“你可别把我的裤子勾破了。”

        “嗷呜～嗷呜咪～咪呜咪呜！”

        安吾！安吾不理我！大坏蛋！

        “是是～对不起～”

        村社八千代一脸懵逼地看着上司毫无障碍的和他的猫猫交流了起来，诶？是安吾前辈的猫？前辈什么时候养的猫我怎么不知道？安吾前辈看起来好温柔！等等那个前辈居然养猫了？！话说猫猫好可爱！

        “治君今天也好可爱～”野间良子看着上司怀里的幼猫，幸福地捧住了脸。“治君，我的天使！”

        中岛敦瞪大了金色的兽瞳，他猛地回过了头。

        银看着那只黑猫，呼吸急促了起来。

        “……治？”

        那只黑猫，穿着和人类一样精致的和服，听到这声呼唤，它扭头好奇地看了森鸥外一眼，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叫声。

        是一只很可爱的小奶猫，小小的，一只手就能抓住，与他的社畜主人看起来一点都不搭。

        “是啊，”坂口安吾抬头，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灿烂笑容，“o·sa·mu——超可爱的对吧？”

        “咪！”猫猫的回应是在对方脸上用柔软的肉垫按了按。

        治……？这就是，以‘某一种形态’勉强活过来的太宰……？

        看着那只穿着和服的小猫，森鸥外不受控制地回想到那个他捡到太宰的夜晚。】

        □□首领和太宰的初遇？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

        【在完成了工作之后，镭体街的底下黑医疲惫地走在回诊所的路上。

        “爱丽丝酱～好累啊～”

        “烦死了，怎么想这都是你的错嘛！笨蛋林太郎！”金发幼女不满地控诉着。

        水流的声音不太对劲，森鸥外注意到，他靠近河边看了一眼。

        河里漂浮着一个人。

        漆黑的夜里，他也看不清什么。

        要救吗？他随意地想着。

        算了，救吧。

        于是他一脚踏进急湍的河流，抓住那人的后领用力拉了起来。

        好轻，轻飘飘的。

        森鸥外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人。

        是一个半大的少年，看起来只有14岁的样子。穿着华贵的和服，被他从河里捞出来，明明一身狼藉却无法掩饰那身矜贵的气质，像一具断了线的活人偶。

        “哎呀，这是哪家的小少爷偷跑出来了？”

        森鸥外将少年平放在地上，抢救了起来。

        说不定还能把这小子拿去换钱，冷酷无情的大人想。

        毕竟，他也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好医生。

        “咳！咕咳咳……！”

        少年呕出了灌进腹腔里的冰冷河水，他挣扎着抬起头，虚弱地看了森鸥外一眼，便再次失去了力气，头一歪晕了过去。

        森鸥外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那个眼神。

        森鸥外在战场上见过。

        那是真正寻死的人的眼神。

        晶子也曾经露出这种痛苦的眼神。

        眼前的少年，看起来比晶子还要年幼。

        真可怜啊，这个孩子。

        这是遭遇了什么呢。

        森鸥外这么想着，于是用手扼住了少年纤细的脖颈，打算送他最后一程。

        但是，他的手停住了，少年白嫩的皮肤上留下了狰狞的手印。

        “……爱丽丝？”

        他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他的异能力，从刚才开始没有了回应。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个孩子有问题。

        这是他的异能……！

        短短的一瞬间，森鸥外就意识到了他手下的这个少年能为他带来的利益。

        森鸥外收回了手，将少年背在了背上。

        真可怜啊，这个孩子。

        他再一次感叹到。

        但是，你可必须要活着才行啊。

        这就是森鸥外与太宰的初遇，完全建立在利益关系上的所谓师徒。

        “森先生，你觉得，活着有什么意义吗？”

        “哎呀，太宰君，如果你能完美解决这次的事情，我就给你无痛自杀的药怎么样？”

        他总是这样，用一些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东西去扯开话题。

        而那个孩子也会欣然应许，哪怕知道他绝不会让他死去。

        “真狡猾啊，大人。”他偶尔也会这样抱怨几句。

        ……他不会忘记，在那声枪响之前的拥抱。

        “对不起啊森先生，”那个孩子，那个青年，在他的耳边低语，“我想当首领了。”

        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抵上了他的后腰。

        在一阵剧痛之后，他失去了意识。

        他本该是要死去的——

        就像森鸥外用手术刀划开了先代的脖子。

        黑手党首领的更替都是带着血的颜色。

        他本该是要死的才对。

        甚至他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但是他活下来了。

        甚至有了一份在孤儿院当院长的工作。

        那个孩子最终还是没有狠下心杀了他。

        不可思议啊，太宰君，我可不记得我教过你这一点。

        居然……被你救了啊。

        他整理好孤儿院，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期间负责监视他的□□部下，会不时向他夸赞起太宰君有多么的伟大。

        港口黑手党的迅速发展每一个人都有目共睹。

        真厉害啊，太宰君。

        先代首领发自内心地称赞道，为□□的现状感到震惊。

        那个孩子有做首领的才能啊。

        然后，在风平浪静的某一天。

        在他已经习惯这样安稳的养老生活的时候。

        他听到了一个消息。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跳楼自杀。

        见石沧一脸沉痛地向他汇报。

        “首领去世了……按照他的遗愿，我的任务也结束了……”半大的少年红了眼眶，哽咽了一下，“……我将退出港口黑手党，离开横滨。”

        “森先生，也请您和爱丽丝小姐好好照顾自己。”

        “……诶？”

        爱丽丝手中的花洒掉落在地，冰冷的水打湿了她的鞋袜。

        “等等……什么意思……太宰他……！！”

        “治他……！”

        爱丽丝痛苦地捂住嘴，泪水止不住地滑落。

        爱丽丝不愿意相信。

        森鸥外不能不相信。

        因为他比谁都要清楚。

        太宰治追求着死亡这一现实。

        “你要抱一下吗？”坂口安吾这么说着，将小猫举到了森鸥外的面前。

        “……啊啊，那就……”

        森鸥外抱着黑色的幼猫，恍惚中看见了那个孩子抬头看他的模样。

        熟悉的，无法使用异能力的感受。

        “……真好啊。”

        男人这么说着，笑了起来。

        “确实是，非常可爱的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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