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萧云羡做了个逍遥世子，他贵为王爷嫡子，却因异姓之因，受皇帝猜忌，让他来长宁府，既不给官职，也不给事做，显然就是像秦时风一样养着。

        慎宁敏锐，自陛下设安宁府，就觉着皇上要对西北出手了，如此不过是慢慢架空漠北王的权力。

        木氏不起纷争，这已是狡兔死，走狗烹了，可这等忧患大事在世子眼中不值一提，他日日骑马逛街，留恋凡尘烟火，不过两月，约莫已经把长宁府所有的酒楼、花楼逛完了。

        今日来易府，又同慎宁说笑，将白日里与那些贵公子玩游的趣事一一说来，慎宁看着书，偶尔分出只耳朵来听他絮叨。

        “等哪日你承了漠北王的位置，该请陛下重新给个名号。”

        “哦，什么名号？”

        “私以为‘安乐王’最好，你觉着呢？“”

        萧云羡知道她在讽刺自己，却不计较，只提着酒壶躺在软榻上，笑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可若是忧患早早有人操心了，那安乐就是件好事！”

        说完，他收起笑意，认真看着慎宁：“你我都是过惯刀尖舔血的日子，最知安宁可贵，他日我若有了爱女，定要给她取名安乐，愿她一生平安，一生喜乐。”

        云羡眉宇间的少年稚气全部散尽，慎宁看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爱女……真是遥远的想法啊！

        不过云羡也不想在此事上与她多谈，又看着慎宁，问：“你已经许久没有回北境了，不怕皇上重新换帅，免了你的兵权，将你束缚于此？”

        这个话题在他们之间不是第一次出现了，萧云羡三番两次试探，让慎宁又筑起心防，他到底想要打听什么。

        她只把书放下，冷笑道：“找遍整个大齐，还有谁能镇住北地？”

        言语之间的自豪与蔑视是藏不住的，她不容许任何人质疑自己在北境的地位。

        云羡一杯酒下去，玩味看她：“有只小狼往西北去了，我赌不出三年，战场争斗他必不输于你。”

        “秦时风？”

        男人“哼哼”两声，又想起了这小子走时的那番暗示，继续道：“秦家可是大齐的功臣，又只剩秦时风这么一个独子，没有家族外援，若我是皇上，用起他来是比用起你来顺些。”

        “你在挑拨什么？”

        “挑拨倒是算不上，只是我可以帮帮你，把这个火星头掐灭。”

        这番谈话倒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两只手都摸向那块窗户纸，就等谁来先将它捅破。

        “怎么帮？”

        “西北是我萧家的地盘，要让一个小兵消失，手段多得是。”

        “他可是京师的侯爷，不是什么小兵！”

        萧云羡根本不把这个侯爷的爵位放在眼里，他摇摇头，示意自己不在乎。

        “常宁，你好好想想，为何陛下会放他去西北。朝中文强武弱，陛下就是想要好好培养几个心腹，他日取而代之。”

        真是漠北王养出来的儿子，这般心计，要真在朝中做事，莫不是要闹得大齐翻天，她提起嘴角，淡淡道：“若我不与时风相熟，恐怕就被你三言两语骗了，未雨绸缪枉害了他的性命。萧云羡，这次是你低估我们了。”

        男人听了畅怀大笑，只抬起酒杯，大声道：“我醉了，方才都是我胡言乱语，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给你赔不是！”

        才说完，便是一口饮尽。

        他好像是真的醉了，脸红成一片，连眼神也迷离不清，慎宁不管真假，拿着书出了书房，回了院子。

        云羡依旧躺在榻上，看着那离去的背影，眼神也渐渐清明起来。

        他轻轻一笑，找了纸笔修书一封，等天黑就送去西北。

        方才试探，他就知道秦时风不是易常宁的人了。

        既不是易常宁的人，更不是皇帝的人，还是颗好苗子，哼哼，那揽于麾下，岂不是美事一桩。

        云羡手拿酒壶，拖着木屐，哼唱着小曲出了门。

        程籁去了北凉，风家早已没落，连祖宅也被北凉皇室铲平了，哪里还有后人痕迹，后来得了高人指点，又去了惠明山上，才听到些故事。

        他忙把得到的消息传回长宁府，收到密信后，云羡一夜未睡。

        第二日，他顶着一双青黑的眼睛去了易府，对这个常常来家中混吃的女婿，易家人已经习惯了，给他又上了碗筷，和常宁一同用食。

        这男人在西北过得太粗糙了，来时皮肤黝黑，手部皲裂，在长宁府养了几个月，那脸蛋白皙干净得如同那些王公贵子，这下眼底青黑愈显，连慎宁也问是不是昨夜做贼去了。

        萧云羡摇摇头，道：“我娘的忌日快到了，昨个儿我父王来信，要我用心写篇文章，到时再烧给我娘，我想了一晚上，拿着笔愣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他又看着慎宁，眼睛突然睁大，似是震惊，只差拍桌叫喊了：“对了！你说妹妹下山，是因为你娘的忌日要到了，这么一算，这日子已经过去了吧！”

        “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娘亲在地下不会责怪我吧？”

        白粥本就寡淡，可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寡而无味，她咽下口里的食物，就没再多吃，轻轻擦拭干净嘴巴后，慢慢道：“倒也不必。遇着这一日，不过就是烧些经书过去罢了，也无什么要做的。毕竟人死神伤，我家中之人不愿多提此事，你以后也不要提了，尤其是在我爹面前。”

        云羡点点头，没敢多问。

        等慎宁又去读自己的书时，他倒不愿作陪了，说要在院中走走。

        慎宁点点头，让他随意，暗地里却叫老管家随时注意着。

        易府不大，可宅子悠久，其中亭台设计，楼阁长廊无不精心设计，又有奇花异草长于小园，不论四时，皆是芳香夺人。

        他四处乱蹿，终于在僻角找到了想要的答案，易家祠堂就在前面。

        云羡止步，深深看了一眼便离开了，好像只是在不经意间到了这个地方。

        晚上，他又赖着不走，说是自家孤冷，没有在这里待着舒服，明明已经睡在别人家了，却在深夜时换了身黑衣，混到了易家祠堂。

        可找遍祠堂，却未曾发现半点关于易夫人的痕迹，她的灵牌呢？

        不敢在这里多待，没有发现自己要的东西后萧云羡便离开了，可他不知等他离开后，祠堂的油灯就被人一盏一盏拨亮，光明照耀整个房间，慎宁还抬着一盏油灯，看向云羡离开的方向，过了好久好久，才转身看向易家先人。

        这里供奉着易家先人，他们有的是前朝宰相，有的是上国大将军，有的是得了诰命的夫人，哪个不是声名赫赫的齐国功臣。

        这是易家忠心为国的见证。

        可忠心为国的旁边却容不下另一个人的灵位。

        慎宁叹气，转身离开祠堂。

        萧云羡恐怕是在背后查她，今日来祠堂，恐怕是要找些什么东西，会是什么东西呢？

        这条狼狗现在不能放在家里养着了，选择与他联姻，无非是看上他这个人能为己所用，可却不能让他抓到把柄。

        自那日夜查祠堂后，云羡也没有再来易家，男人又去了他在长宁府的“密室”，找人打听易夫人的事了。

        沈雄说他不务正业，一天到晚总想着易常宁作甚，有空不如想想怎么把木氏那群混蛋杀干净。

        男人心有隐秘，在他面前的易常宁神秘得很，明明是一个大活人，可他总觉得虚假空寂，雾里看花，找不到真相，他承认，他是有些好奇的，想把他看个透顶。

        至于什么原因，他觉得说不出来，总是有些不正常的。

        可奇怪得很，易家这位夫人却是半点消息也查不到，易家可是当朝世家，堂堂的世家主母，怎么会没有消息呢？

        “姓甚名谁是查不到了，易盛带着两个孩子回了长宁府，却没有带孩子的母亲回来，说是人已经没了。”程籁说道。

        “那时……他是不是从北境回长宁府的？”

        程籁点头，易家扎根北境数十年，易盛曾驻军北地，可不知是何原因，竟卸甲回朝，管京中护卫。

        云羡没有说话了，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或许那个猜想是正确的。

        北境……那个与西北只有一山之隔的地方头一次引起了他的好奇。

        “你去找当时随易盛赴北境的士兵去，尤其是他的亲兵，现在估摸着他们已经卸甲归田了，我要问问他们一些事。”

        程籁应是，领命离开。

        一丝光线顺着窗子照了进来，男人用力一握，却没有抓到，待他放开掌心，又发现这丝光线还是在自己手中。

        云羡再来找慎宁时，却是告诉她母亲忌日将到，想要去山上，让妹妹陪自己一同在异乡祭奠母亲。

        他好像知道只要一提起易慎宁，面前这个人就会不高兴，所以说话时也是小心翼翼的，一直小心注视着她的神色。

        慎宁看了他一眼，终于道：“我会问问妹妹的，你等等吧！”

        男人终于松了口气，心中雀跃却忍住了，这般干净的样子，哪能让人拒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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