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思及此，慎宁扬头，问道：“你想如何？”

        秦时风只问：“你可真是喜欢她？”

        情情爱爱实在烦得很，女人眉宇间都是不耐，她摇摇头：“你若喜欢她，只管和她说，别总来烦我。只是依我对薛家的了解，他们更想给楚君找个有权有势的，你要有点骨气，便不要让人轻看了去，浪费一身好功夫。”

        西北的事突然闪入脑海，女人有了主意，她舒唇一笑，风华四溢。

        “虽说木氏进城和谈，可木家总有人不同意此事，非要挑起事来，对你来说，或许是个机会。”

        “什么意思？”

        “你去西北吧，那里——可有不少散活等着干呢！”

        毕竟是个少年，一下子就被打动了，秦时风有些急切地看着她：“当真，你真能把我送去西北？”

        慎宁笑而不语，她当然有办法了，依着皇上好面子这一条，让秦时风去西北也不是一桩难事。

        第二日，皇上召见群臣和合塔使者，木敏捧着请和书上朝，众人虽未言语，敌意与蔑视却没有收敛。

        男人不慌不忙，神色入水，沉着冷静，宠辱不惊的样子让慎宁也赞赏几分。

        皇上看着这封请和书，竟叹出一口气来。

        十三年前还是由大齐的裕德皇帝亲自执笔，写了一封请和书给木凉，于是几十万两银子、金子全部送去给了蛮族，如今却到木氏派人来送请和书的时候了。

        内容都是已经商定好了的，皇帝亲自盖下国玺，约定双方三十年不得为战。

        为了表示齐人大方，皇室富贵，皇上特地让木敏在城中留上几日再走，原本是要拿着请和书回古离原的，可不知想到什么，木敏同意留下几日。

        男人回到驿站，便看见薛楚琳在院子里等他。

        她一身齐人打扮，难得化了淡妆，淡绿的长裙，宽大的长袖，再用几只珍珠簪插在头上，清雅美好，木敏一时看呆。

        还记得她初来古离原时也是一身齐人打扮，他才见面，就指着她问旁边的人那是谁，他们说那是大王的新娶来的王妃，是个齐人。他眼里的火苗一下子就熄灭了，原来她已经是别人的了。

        如今再看她，竟好像又回到了以前，他才初见时那一面。

        见木敏盯着自己不动，楚琳有些不自在，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羞赧道：“是不是不好看，要不我去换了吧！”

        有十多年没有穿过齐衣了，现在穿来，竟觉着有些奇怪。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可一只手却被人紧紧拉住。

        “别换，很好看。”

        她低头，看着拉着自己的那只大手，木敏察觉到她的目光，像被火烫到一样，匆忙松开了手，他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歉意：“我逾越了。”

        楚琳浅浅一笑，脸色却有些失落。

        气氛有些沉闷，还是女人咳咳嗓子，先道：“我妹妹今夜要带我在城里玩玩，所以我才换了身衣服。”

        她好像是在解释不穿合塔人衣服的原因，可是，有什么好解释的呢？木敏心疼，他晓得薛楚琳从来没有把古离原当作自己的家，她觉着自己总归是齐国的人，可是身在他乡，她被迫融入他们的生活，被迫吃着血腥的牛肉，穿着粗糙的衣服，十三年的强迫已让她对这种突然的改变产生畏惧。

        “楚琳，你现在回家了，想穿什么都由你做主，谁也强迫不了你。”木敏只得说出这句话来安慰她。

        楚琳如一个炙烤在沙漠中的人得到了新生的甘泉，热泪盈眶，也只有木敏会同她这样说。

        明明没有什么要讲的了，可谁也没有说走开，直到那句“你要不要一起去”出口，男人才笑道：“好啊，我也想去看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自嘲道：“我想我也换身衣服才行，免得出门要被人扔臭鸡蛋。”

        女人点点头：“我也叫妹妹送来了一身，你试一试，看看合不合身。”她转身进了里屋，出来时就捧着一套衣服递给木敏。

        男人没有问为什么她要准备男装，却高兴地带着东西离开。

        等薛楚君在驿站门口等着姐姐出来时，便见一个男子跟在后头，他五官深邃，尤其是那双星眸，摄人心魄，模样俊美却不像是中原人。

        见妹妹盯着木敏，楚琳张张嘴，不知该怎么解释，还是木敏先站住来道：“我乃薛小姐侍从，长宁府夜黑，还是要个护卫在旁才好。”

        楚君看看姐姐，却见她眼神躲闪，心里已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哪个侍从会主动站出来说自己身份的，瞧着样子倒像个主子才是，她也没有揭穿，一声一声亲昵的喊着姐姐姐姐，便拉着楚琳的手上了马车。

        长宁府夜市热闹得很，木敏坐在车夫旁边，看着一路风景亦是高兴，他甚少离开草原，今朝见到这样的风景，新鲜得很。

        马车里的姐妹二人默契地没有提自己的父母，只谈二人间的事，得知姐姐今晚没有吃多少东西，薛楚君便带着他二人一起去了长风楼。

        长风楼是长宁府有名的大酒楼，菜系众多，四方口味都有。

        待下了马车，少女说道：“喂，你可吃得来齐国的菜？”

        木敏往四周看了一遍，才肯定她问的是自己，只点点头：“可以试试。”

        那就这么定了。

        几人进了酒楼，小厮笑道：“今天来的都是贵客，我家老板说每桌客人都要送上一壶长生醉。

        少女随意：“还有哪些贵客？”

        小厮却是挠挠头，自嘲说声不认得。

        可到宴席吃了一半时，她们才知今日的贵客到底是谁。

        楚君吃到一半，便去找了小厮，要他们送几道菜到御营去。

        她离开这一会儿，便剩着楚琳和木敏一同用食。

        男人好像并没有吃不惯，他尤其喜欢那道红烧鲤鱼，在上面动了不少次数的筷子，连白米饭也吃了一碗。

        楚琳安心下来，胃口也好上许多。

        二人正吃着时，却有一个女子过来，衣着华丽，高门大户出来的，女人梳着妇人髻，金簪琳琅，右手端着一杯酒，对着浅笑盈盈，一脸熟识的样子。

        薛楚琳一时没晃过神，疑惑道：“你是？”

        女人听了这句话，露出几分伤心的神色，她落寞道：“楚楚，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嘉乐啊!”

        是嘉乐郡主！

        “咔擦”一声，原本好好放在手边的碗落在地上，碎成好几片，楚琳惊站起来，终于从这张脸上看出了昔年好友的模样。”

        明明都是三十来岁的人了，可她好像还是当初那样，容光焕发，青春不减。在这只耀眼的凤凰面前，楚琳溃败不如，却不知该说什么。

        “是你啊，我都认不出来了。”她勉强笑道。

        嘉乐故作亲昵，拉住了楚琳的手：“听说你昨日就回来了，本想明天就去看看你，没想到今天就有机会了。”

        “楚楚，我们十三年没见了啊！”说到这，她竟流出两行泪水，好像真是感怀至深。

        说到这儿，嘉乐郡主放开她的手，急道：“存之也来了，你等着，我叫他过来。”

        她放下酒杯，匆匆离开，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女人一个晃神，靠在栏杆上。

        王存之，藏在心底多少年的人了，今天又被人翻出来了。

        木敏一步过去，见楚琳脸色发白，双唇颤抖，急道：“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女人一把抓住他的手，没有说话，木敏却能感受到那手心里的凉意，他只得回握住她，想要给她几分力量。

        不到一会儿，一个男子被拉了过来，他就站来楼梯口，却没有再往前走。

        男人身材瘦削，甚至有些单薄，宽大的齐服穿在他身上有些空空的，可此人气质儒雅，应是个文人。

        双方回避的眼神已让木敏猜出这人的身份了，他笑笑，一手搂住了楚琳的肩膀，欲要带着她离开。

        “我和夫人都吃饱了，二位慢用。”说着，就要带楚琳走。

        嘉乐在后面喊着，两人却充耳不闻，一直下了楼梯，正好碰见楚君回来，便让人一起离开。

        少女不明白一顿饭的功夫姐姐怎么就这样了，便上了楼梯，见到嘉乐郡主和王存之站在桌前。

        二人脸色不虞，怒目相视，哪里有平日见到了伉俪情深的样子。

        她了然，下了楼梯，带姐姐离开。

        薛楚琳原本和王存之是一对青梅竹马，明明当初订好婚约，可楚琳被掳西北后，王家便于楚家断了关系，当年王存之高中状元，贤王当即为女儿定亲，让王存之迎娶了自己的女儿嘉乐郡主。

        没想到他们竟在这个时候遇上，楚君觉得太背了。

        而长风楼里，王存之虽心火怒盛，还是压着火气，轻轻道：“闹够了就回去吧，我累了。”

        他转身就要离开，却听见妻子冷冷道：“她回来了，你高兴了是吧，难得见到心上人，今夜恐怕高兴得都要睡不着了是吧！”

        话里话外都是嘲讽，男人不理她，慢慢离开，才下几道台阶，便听到有碗盆摔碎的声音，男人脸色不改，却如一个失了魂魄的人走着。

        此间灯火辉煌，却有一个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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