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牧山城在济州西边，那是最靠近广亨路的一座城，木炎虎视眈眈，他早就看上广亨路这片富庶之地，只要在那里多待上几日，大批的财宝足够他稳固萜瀚国的根基。可现下，广亨路有齐人重兵守着，东边又有萧家军，木炎不敢分散兵力，便想先除去萧云羡。

        这事当然易快不欲慢，可木炎不清楚萧云羡到底有多少兵马，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虽然现下可见萧家军人数不多，可谁知道萧云羡是不是请君入瓮。

        木炎眯眼，数天前的一战已让他不敢再轻视这个年轻的男人了。

        因人马不够，萧云羡无奈退兵五十里，他不能拿着这些士兵的命去做赌注，他有勇气，他有武力，他有决心，可这些在实打实的兵马面前不足一提。

        木炎至少还有八万兵马，可他只有一万，若是硬碰硬铁定要吃亏。

        杨温劝说他离开，若是木炎带兵出城作战，他们势必会死伤惨重，萧云羡不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明明没有必要，不会有兵马，不会有粮草，不会有任何的援助，他待在这里，除了一点点耗尽余粮，耗尽士气，还有什么益处呢？

        最后是萧连去亲自过来让他离开的。

        已经有了年岁却依旧英俊的男人坐在马上，看着面前一脸失落的儿子，他心有忧伤和作为父亲才有的怜惜，突然想到了当初的自己是不是也如儿子一样低垂了头，不愿承认现实却只能屈服强权。

        “云羡，走吧！”他沉沉说道。

        “走吧！”声音飘渺而不可得。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告诉了这个年轻的男人连父亲也不支持他了。

        云羡不明白，敌人已经在自己的土地上为非作歹了，已经慢慢蚕食这块土地了，为什么不把他们赶走？

        朝廷也算偏安多年，国库丰盈，百姓富足，兵马粮草哪样是缺的，只要再给他三万人马，他定当把这些人赶出国土，再不让他们踏入大齐国土半步。

        三万人马啊？朝廷会缺这点人马吗？

        只差一步了，这步路不难走，可他需要别人同意他走啊！

        云羡闭眼，哑声道：“速去告知各营收拾人马，我们退兵！”

        可他才说完话，军中就有人来报，皇上再发圣旨过来了。

        云羡脸色一喜，莫非陛下下旨援助他们来了？他脚步飞快，走出帐外，阉宦尖锐的嗓音也觉得不那么刺耳了。

        可对皇室之人性子已经摸个透顶的萧连去却有不好的预感，本来就不算阴沉的神色此刻阴郁了几分。

        果然，皇上不是送兵援助的，是要他立即出兵，打退木炎！至于援助一事，一字未提！

        老阉宦还带来了两个人，一个是中书舍人郭生，一个是宰相张正，都是位高权重的人，派来此地好像表明皇帝真是看重这场战事。

        奈何两个监军都是文人，不懂战争，才来就催着萧家父子赶紧带兵攻城。

        萧云羡一向痛恨这些只会耍嘴皮子的文官，大齐走到今天，皆是文官误国！

        听郭生用皇帝御旨压他作战，男人当即不满，喊道：“要人没人，要粮没粮，这是要我们白白送死？”

        营帐中数他最高，郭生都还矮了他一个头，云羡提着刀，这狰狞的模样吓到了郭生，那文官哆嗦了两下，还是故作硬气道：“敌军就在面前，你故意不出兵，还有粮草为由要挟朝廷，你有何居心！”

        贼喊捉贼！

        萧云羡还要与他争斗，却被萧连去喊出了营外。

        “你带五千兵回西北，我留在此地！”萧连去明白这战不能打，可抗旨不遵也是杀头大罪，他不能白发人送黑发人，唯有让云羡离开，他留下作战！

        云羡摇摇头：“父王，若我们真是走了，萧家如何立足？”

        所有的大齐百姓都会觉得他们懦弱无能，觉得他们胆怯怕事，轻视和唾弃会让萧家再无脸面立足大齐。

        关系到儿子生死，萧连去难得动怒：“你还没看出来皇上这是故意的吗？他们早就想和谈不想打了！只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会让严姓蒙羞，所以才命你我出战，等我二人败了，他们就可以找

        借口和谈了！他们可以拿着我们战败一事告诉大齐百姓，不是朝廷不想打战，只是打不过！”

        “告诉百姓我们打不过木氏？难道这样朝廷就有颜面了？”

        有些话碍于天尊而不能说，可其中苦楚只有萧连去懂，他把手放在儿子肩上，痛苦地摇摇头：“云羡，他们害怕战争，害怕失去现在安定的局面，脸面对天家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你听爹的劝告，带兵回去吧！”

        郭生已经出来喊人了：“世子何时出战，我们还要把战报送到长宁府呢！”

        云羡提刀走去：“想要我出兵也行，粮草足够，再援助五万士兵，否则我绝不让我萧家军攻城作战！”

        如此豪横的话语让享受众人谄媚多年的郭生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他提眉骂道：“你敢！你想抗旨？”

        云羡冷笑：“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他提步进了帐中，郭生还要再说什么，却连帐子也进不去，一直看着二人争吵的宰相张正过来，使了一个眼色，二人进了营帐。

        “他不愿出兵作战，难道就不能让那边的人主动来攻吗？”

        “萧家只有这点儿人马，若是让那边的知道了……”张正弯着嘴角，神色阴险骇人。

        郭生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主意，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哼哼，萧云羡，这战你不打也得打了！

        云羡没有去睡，见萧连去进来，他说道：“我们不退兵，却也不能在这里长待。木炎不知道我们兵力几何才一直按兵不动，若是他知道些风声出城作战，我们应对不及。现下我就让将士们出发，退到邱平山去。”

        萧连去一脸欣慰地看着儿子，笑道：“你越发沉稳了，父王老了，比不上你了！”

        云羡少有害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后。

        一个时辰后，萧家军整顿队伍，欲要离开。

        郭生指着他骂道：“敌军未败你就要逃跑，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萧云羡，若是我将此事呈于皇上，你恐怕活不到明天！”

        云羡从来不把这些常宁府的文官当作回事，才不理他，可这人竟举着圣旨，大声喧哗，说是哪个赶走，便要上奏朝廷，抄他满门！

        虽然萧家军以漠北王是从，可听到这番话难免还是犹豫了几分。云羡恼怒，恨这老贼扰乱军心，当下长剑指着他，厉声道：“再敢说半句废话，我先送你去见阎王！”

        这下郭生不敢讲了，张正跑上前去，把那长剑按了下去，笑道：“世子勿怪，是郭大人心急了。可也请世子多多体谅我二人，您一直不出兵，皇上知道了，是要怪罪我们监军不力的。”

        “我说了，我要士兵，要粮草！”

        郭正又道：“世子的要求我们也上奏陛下了。距此地最近的东南军有十万人，只要一接到皇上凋令，他们会立即过来援助世子！”

        云羡疑惑：“你说的可是真的？”

        “绝不欺瞒世子。”

        男人只看向了父王。

        萧连去一脸严肃摇摇头：“那就等援兵到了再说！云羡，快点带兵离开！”

        男人点点头。

        可他们终究晚了一步，天快要亮时，牧云城城门大开，木炎带兵出战，密密麻麻的人群如蚂蚁一样汹涌奔来。

        退无可退，此战必打！

        云羡当即命令士兵拿起兵器，准备作战！

        骁勇善战的萧家军听从将军的指令，从容不迫面对敌军，他们与合塔人鏖战多年，早不怕了。

        萧连去闭眼，看着冲向前方的儿子，还是忍住了眼泪，除了他们，大齐没有人愿意这场战争胜利，可要赢得胜利是多难啊！

        兵马不够是最大的致命点，即便以死相搏也是生机渺茫。

        牧云城一战也算是大齐国史里能记上一笔的战役了，漫长的历史中，有多少人多少事能留在青史？而云淡风轻的笔墨下惊心动魄也不过寻常！

        百年之后，后世修史，必定要写下定裕十三年，萧氏木氏战于牧云城，胜！

        区区一万人马，如何打得过兵强马壮的八万木氏军队呢？便是云羡驾马攻城，也想着或许今朝也要埋骨他乡了。

        他们攻下了牧云城外城城墙，萧云羡已杀得眼红，可即便再勇猛，力气也是会用尽的。木炎好像已经知道了萧家军的人数，他也毫不顾忌，让自己的士兵拼命杀人。

        云羡退到了外城，问郭正东南军何时而来。

        郭正朝前面扬头：“诺，那不是来了吗？”

        男人看去，确实有士兵朝这里赶来，躺倒在地上的萧家军也抬头看去，一脸惊喜，援兵来了！

        见萧云羡没有再看自己，郭正抓住机会，大步往前跑去，躲到了新来的援兵后面。

        这些士兵约有三千人，军服穿戴不像东南军。

        带头的那个将军大声说道：“拿下！”

        他带来的士兵立即围住了云羡和萧连去，刀剑相向！

        剩下的萧家军见情势不对，纷纷起来，亦用刀枪对准了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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