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傻妞儿

“快看、快看，小虎哥又抓了条大鱼！”

        “哇！小虎哥真厉害！”

        “哇！好大一条鱼！”

        村头的小河边，一群光溜溜的小男孩在水里扑腾来扑腾去的嬉戏，那欢快的叫嚷声老远就能听见！不远处的礁石上，坐着个六七岁又黑又瘦的小姑娘，只见她缩成一团儿，双手抱腿，脑袋放膝盖上，直直的望着河水发呆。

        举着大鱼、享受着众小孩簇拥崇拜的小虎子得意的在河滩上走来走去，到了小姑娘近前，发现那丫头毫无反应！小虎子停下，将大鱼扔进一旁的草丛，双手叉腰喊道：“喂！傻妞儿，没见我抓了条大鱼吗？”

        那姑娘一动不动，看都不看他一眼，感觉自己权威受到挑战的小虎子很不高兴，“喂！傻妞儿，叫你了，快说话！”

        小姑娘依然不动，小虎子怒了，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半晌后，他突然从礁石下冒出头来，一把抓住小姑娘的脚将其拖入水中！

        众小孩见有的玩了，哦哦嚷着，像青蛙一样噗通噗通一个一个跳进河里。会游水的围到小虎子身边，不停的往小姑娘脸上扑水，不会游的站在浅滩上手舞足蹈哦哦起哄！

        小虎子抓着小姑娘衣服后领，往下一摁，没入水中，过一会儿提起来，凶巴巴的威胁：“傻妞儿，跟你说话，听见没有？”

        小姑娘四肢乱舞、呼哧呼哧直喘气，如此即便她想回答，也完全发出声儿来！可小孩们却不这么想，特别是小虎子，当惯了娃娃头的他哪里容得自己威严被如此挑衅？他一咬牙又拽着小姑娘的后领将她摁进水里提起来！

        如此两次过后，被提出水面的小姑娘居然不挣扎了，四肢软绵绵的垂下不动，起哄的小孩有些怕了：“小虎哥，她…她不动了！”

        小虎子不以为然，用力拍拍小姑娘脸颊，气呼呼道：“喂，傻妞儿，别装死，给我说话！喂！~~~”

        小虎子连扇数下，小姑娘依然毫无反应！众小孩的起哄声渐渐停下，突然，其中一个大叫一声：“傻妞儿死了，傻妞儿死了！”

        “哇~~傻妞儿死了！傻妞儿被小虎哥淹死了！”众小孩惊恐的尖叫着作鸟兽散，连水中围着小虎子玩闹的小男孩也怕了，纷纷惊慌的游向岸边，光着屁股一溜烟儿跑开。

        几息功夫，方才闹腾的河滩静得吓人，衣服裤子丢了一地，唯独方才被小虎子扔在草丛中的大鱼不死心的蹦来蹦去，发出啪啪的响声。

        小虎子拎着小姑娘在水中呆立良久，突然，他全身一抖，惊恐的扔开小姑娘，慌不择路的游向岸边。等他爬上岸，连滚带爬的跑了几步后突然停下，缓缓回头，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无所有，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小虎子看看河面又看看村头儿，几经犹豫，掉头快跑几步冲回去，噗通一下扎进河里，河面上波光更甚，时不时冒出个脑袋来！

        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是一刻钟，小虎子总算抓到了什么，用力一扯，将其带出水面，果然是方才那小姑娘！小虎子将其头部露出水面，用力拍她脸颊，“傻妞儿、傻妞儿？”

        他托着小姑娘脑袋游向岸边，将她拖上岸来，按他爹教的方法按压小姑娘胸口，一边按压一边带着哭腔大喊：“傻妞儿，醒过来，你给我醒过来！”

        在他快要绝望之时，小姑娘突然咳嗽两声，吐出几口河水！小虎子满脸惊喜，赶紧扶起她，帮她拍背：“傻妞儿，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小姑娘缓缓抬头，直直的盯着小虎子，小虎子有些心虚，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

        “鱼！”

        “什么？”

        “鱼！”

        小虎子愣了一下，指指草丛中还在蹦跳的大鱼，呆呆的问：“你要它？”

        小姑娘点头，小虎子顿时高兴了，一把握住小姑娘肩膀道：“好，我给你，你要多少都给你！”

        小姑娘拍开小虎子的手，缓缓爬起来，扯扯湿淋淋的衣服，捋捋额角的头发，一步一步走向那条大鱼。她蹲下停顿片刻，待看准位置，往前一扑，正好摁住蹦跳的大鱼，然后她双手稳稳抓住，抱进怀里，一步一步爬上河岸，慢慢向不远处的村子走去！

        河滩边的小虎子呆立良久，突然对小姑娘背影大喊：“傻妞儿，我以后天天给你抓鱼！”

        小姑娘略一停顿，没有回头，依然慢慢走向村头。不过如果正面有人，肯定能看到她微微翘起的嘴角以及眼中狡黠的目光。

        没错，方才她就是在装死！她原名叶灵灵，本是现代白领一族，擅长游泳的她好不容易找个周末去游泳馆欢畅一回，怎知一时兴起与好友比憋气的她一不小心把自己给溺晕了！醒来过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又痴又傻的六岁小女孩傻妞儿！

        之所以来河边，是因为她上次醒来之时就躺在方才小孩们嬉戏的河滩上，兴许这附近还有穿越回去的时空隧道也不一定，可惜守了一个多月的她毫无所获，倒是被小虎子那个愣头青儿给拉下了河去！

        唉！又要回到那穷得揭不开锅的家里了！不过还好，今天捡了条肥美的大鱼，应该能让爹娘好好饱餐一顿了吧？

        叶灵灵一边想着，一边动作呆滞的慢慢走向村子。刚到村口，一群男人匆匆跑出来，差点儿把她撞个人仰马翻。

        “啊！傻妞儿回来了！”有人惊呼。

        男人们停下面面相觑，一汉子顺手拎过个光溜溜的小男孩，虎着脸道：“死小子，你不是说傻妞儿被淹死了吗？”

        “我…我…我亲眼看见的，她就是被淹死了！”

        人们倒抽口凉气，一妇人上前拉着叶灵灵的胳膊，摸摸她额头，又翻翻她眼皮，继而要去摸她手腕上的脉搏！叶灵灵抱紧大鱼，身子一侧，警惕的瞪着她道：“我的！”

        那妇人一顿，呵呵笑道：“傻妞儿，我不要你的鱼，跟婶子说说，你从哪儿来啊？”

        叶灵灵不动，就那么直直的望着她，看上去有些呆傻，妇人笑笑，站起来道：“好了好了，没事儿了！傻妞儿好好的，可能是方才掉河里一时没喘过气儿，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村人观望一会儿，见她脚下确实有影子、会动会呼吸才算松口气。大人们各自拎着自家孩子一番教训：“野小子，看你胡说八道，以后不准去河边！”

        众人渐渐散去，叶灵灵也抱着大鱼缓缓绕过人群，穿过整个村子，直往村头那又矮又破的茅草屋走去。

        “灵儿、灵儿啊，你可算回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太太颠着小脚跑过来，见了她身上的湿衣服，心疼道：“哎呀，怎么又把衣服弄湿了！告诉娘，是不是小虎子他们又欺负你了？我找他娘去！”

        “娘，鱼！”叶灵灵仰头，流着口水傻乎乎道。

        老太太惊喜道：“哎呀，当真是鱼啊！”

        不过片刻后，她又皱起眉头：“傻妞儿，这鱼哪儿来的？告诉娘，是不是从人家盆子里捞的？傻妞儿啊，咱们家虽穷，可不能干那小偷小摸之事，要被菩萨知道了，会派山神来咬你手指的知不知道？告诉娘，从谁家盆子捞的，咱们还回去！”

        叶灵灵后退两步，嘟着嘴道：“虎子……我的……吃！”

        “小虎子给你的？他不是经常欺负你吗？怎会给你鱼了？来，把鱼给娘，娘拿去还给人家好不好？”

        “不！”叶灵灵抱着大鱼固执的躲开，别怪她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解释，这身子的原主人本就是个傻子，偶尔能说清楚一两句话就算很了不得了，要是自己突然变得正常了，不吓死老人家才怪！无奈，她只能用傻子的方法护食儿了！

        “唉，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了？来，快给娘！”

        “不……我的！”叶灵灵连连后退，老太太没办法，站起来对院子里喊道：“老头子！老头子，快出来，咱们家灵儿抱了条鱼回来！”

        “咳~~咳咳咳~~~”咳嗽声过后良久，一头发花白的老头儿拄着拐杖慢慢出来，他缓缓上前，摸摸叶灵灵额头，眼角有些湿润道：“好孩子，想吃鱼了吧？是你爹娘没本事，让你受苦了！”

        老太太听了眼角也微微湿润，叹气道：“唉！老头子，早知如此，咱们当初就不该把她捡回来，瞧瞧，都六岁了，还这么矮这么瘦！”

        叶灵灵看得心酸，是的，这对年近花甲的老夫妻就是这身子的养父养母。他们膝下无儿无女，六年前老太太在河边洗衣服，捡到被装在木盆里顺河之下的女婴，当时他们满心欢喜，以为这是上天可怜他们赐给他们的孩子，因此取名灵儿！

        谁知孩子渐渐大了，才发现她天生痴傻又体弱多病，善良的老夫妻带着她四处求医，好不容易把她养到六岁，本就不宽裕的家因为这孩子变得更是捉襟见肘！看看，那摇摇欲坠的破草房、那空空如也的鸡舍、那补了又补的破锅、……

        这一个多月，老夫妻对傻妞儿的好叶灵灵看得清楚，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老想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应该为他们做些什么！于是她扯出个大大的笑脸，举起鱼道：“爹、娘，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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