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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女王凶猛


从琉璃坊到玉照宫,是帝歌最远的一条路,因为琉璃坊位于城中心,四面道路四通八达,前往城中心的很多车马,都有可能在那里汇聚。

        现在,一排三辆马车,正疾驰在道路上。

        车辕上坐着几名老者,都面色沉肃,神情紧张。

        按照桑侗的要求,这些车不会过早点燃火焰打草惊蛇,必然要在进入城中心之后才爆发,琉璃坊有著名夜市,只有到达那里,这一行动才特别有杀伤力。

        这是第三路,会经过琉璃坊直逼玉照宫。

        “咚!”

        第三辆马车的车顶上忽然传来重重一响,车内人把头伸出车窗骇然上望,没有看到什么,一回头,却骇然发现,车辕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

        妖娆美貌的女子,转过脸,笑吟吟对他打招呼:“嗨!”

        原先的车夫,早已不见,再一找,呵,路边草丛里呆着呢,脸上一个尖尖的脚印子。

        车内人还没反应过来。景横波手指一挑,系着火石的袋子远远飞了出去。

        车内人怒喝一声便扑了过来,几人含怒出手,要将这忽然出现的鬼魅一般的女子推下车。

        眼前似乎光影一闪,车辕上的女子,忽然又鬼魅般不见了!

        几个人收势不住,砰砰乓乓跌落车下。运气好的来得及滚到路边,运气不好的直接被沉重的车轮轧过,发出凄厉的惨呼。

        那无人驾驶的马车一个斜冲,倾覆入路边沟,轰隆巨响里趴在地上的人一抬头,赫然看见刚才那鬼魅女子,已经在第二辆车的车顶上!

        第二辆马车的人已经听见后头的动静,一惊之下车夫勒马,几条人影闪出,四下警惕张望。

        路边草丛忽然“啪嗒”一声响,听来像是有人惊动草叶的声音,几个人汗毛直竖,连同车夫都跳下了车,往草丛那个方向扑了过去。

        路边草丛茂密,几个人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但却不断听见前方有“啪嗒啪嗒”之声,似乎是有人在草丛里不断行走,他们只得顺着声音不断向内寻找,渐渐离马车越来越远。

        然后他们忽然听见骏马长嘶之声。

        他们一惊回头,就看见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启动,正辘辘顺着道路远去!

        几个人站在草丛里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车上明明已经没人,这条道刚才前后左右都没人,这车怎么赶起来的?

        疾驰的马车上,忽然探出一个美人头。

        “嗨!”她笑吟吟对路边那几个大喊,“我不想活了,借你们的车去死一死,拜拜!”

        马车飞快,将深一脚浅一脚狂追而来的几个人远远甩下……

        景横波收回手,脸上再没了刚才的轻松之色,她抚着胸口,咳嗽几声,手指按了按唇角,撇撇嘴。

        先前在空粮库里受了伤,之后没有办法,不得不接连动用异能。刚才又在路边草丛遥控砸石头不断发出动静,引得那批人深入草丛来不及回来追,现在精神耗尽,几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抬头看看前方,人烟渐渐稠密,已经从城郊进入城中!

        最前面第一辆车只剩下一小点,几乎要被前方人流淹没,必须立即赶过去阻止!

        景横波想离开,离开之前先让这马车停下,然而她马上就发现,她不会赶车!

        她不知道如何驾驭马匹,马只是按照先前的指令向前奔,速度越来越快!

        马上就是人流来往的街道,马车会撞死人的!

        “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闪开!”

        泗水街的百姓们,因为今晚戒严,正三三两两准备回家,然后就看见一辆马车狂奔过去了,带起一阵腥味的风,有人被风卷个踉跄,低低骂一句,“找死啊!”

        还没站稳,又一辆车狂驰而来,车上有人尖叫,声音比马车摇晃声更响,“闪开!快闪开!啊啊啊谁来帮个忙!快帮我把车停下来!”

        众人瞧着那马车速度,都骇然赶紧闪开,前方却忽有马车,迎面而来!

        那马车速度竟然也极快,眼看须臾之间,两车就要撞上。

        景横波瞪圆了眼睛。

        对面车帘忽然一掀,伸出一只雪白修长的手,手似乎打算做一个动作。

        可惜景横波已经顾不得去看对面马车主人的动作了。

        她必须立即把自己的马车停下!

        拔刀,斩!

        唰一声缰绳断,马脱缰而去。

        失去马的马车自然立即失去平衡,撞向路边一座宅院的外墙。

        景横波一边暗骂现世报来得快,刚才才用这样的方法整了人家马车现在就轮到自己,一边眼睛一闭,身子一闪。

        “唰。”一声。

        “啪啪”两响。

        半空里落下两只高跟鞋。

        还有一声惨叫,“我的鞋!”

        ……

        景横波砰地一声穿入某处。

        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瞬移到大街上,却似撞入了黑暗之处,砰一声撞在一个似硬实软的物体上,将那物体撞得“哎哟”一声,向后一仰,两人砰一声倒地。

        “我勒个去好多星星亮晶晶……”景横波摸着脑袋,摇摇晃晃爬起来,先顾不上底下被压的那个,赶紧探头出去找自己的鞋子。

        一眼看见那双华丽丽的高跟鞋正被一个少年茫然地拎着,她大喜,大声道:“给我收好啊回头我来拿啊……”一边头…”一边头也不回地道:“朋友你好朋友再见不好意思撞了你有机会再报答么么哒。”

        她胡言乱语说完,就准备下车,努力追上最后一辆车,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笑道:“你就打算这样光脚下车?”

        景横波霍然回首,“我勒个去!耶律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该我问你才对,”耶律祁似笑非笑瞧着她,目光在她脸色上掠过,忽然眉头一皱,“我的府邸就在巷子里面,我刚出来,就逢上你一头撞了进来,被你撞得心口发疼,你得帮我揉揉……”

        “好。”景横波伸手,一把揪住了他胸前衣襟,“是你就好办了。快,叫你车夫迅速追上前面那辆黑马车!”她恶狠狠地盯着耶律祁,媚眼如刀,“别问我为什么!别啰嗦!这是天大的事!你敢再出幺蛾子我……”

        “我只想问一句,”耶律祁的注意力却好像不在她的话上,“你受伤了?”

        景横波怔了怔。

        这一刻她才看清,对面耶律祁毫无平时谑笑之态,眼光竟然是温柔关切的。

        他是真的关心自己……

        迷迷糊糊的想法掠过,她有片刻的不可思议——耶律祁也重生了?他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不停和宫胤和她作对,宛如一只打不死的小强般不断恶心她吗?他为毛要用这种恶心兮兮的眼光看着她?他受啥刺激了?昨晚觉没睡好?被女人甩了?被男人甩了?

        虽然她一个字都没说,但丰富的脸部表情已经足以令耶律祁读懂其间含义,他忽然微微叹息,放开了她的手,探头对外吩咐:“转向,全力追前面灰黑色马车,车身宽三尺,有斑驳印痕,车夫大抵五十左右年纪,穿一身灰锦长袍。”

        啪一声鞭响,马车立即转向,景横波不可思议地问:“我明明没有告诉你是哪辆车!”

        “刚才和那车曾擦身而过。”耶律祁随意地道,“感觉那车散发的味道有些奇怪,多看了一眼。”

        多看了一眼!

        就一眼就记住,就看出了这么多!

        景横波忽然非常嫉恨这些大神的智商,很想劈开他脑子抢一半来装自己脑袋里。

        被耶律祁抓住的手腕忽然一热,随即一股热流自腕脉汩汩而入顺延而下,她胸中的烦恶翻腾感觉,顿时好受许多。

        体内舒服了一点,先前被压制的虚弱感便袭来,她也顾不得和耶律祁斗嘴或打架,挪了挪屁股躺在座位另一边,道:“快点……”

        “到底什么事?”耶律祁问。

        景横波瞟他一眼,没有答话。说实话,她真的不太信任耶律祁。

        说到底这是政敌,不能因为一时援手就全盘托之以信任,谁知道耶律祁和桑侗之间有没有私下勾结?虽然她相信这是桑侗临死疯狂反扑,以耶律祁的地位和为人不至于希望帝歌动乱百姓遭殃,但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你负责把车赶快一点,咱们要在到达琉璃坊之前赶上并阻止他们就好了。”她有气无力地答。

        耶律祁看看她脸色,掏出一颗丸药,在手中抛来抛去,笑问她:“怎么样?敢不敢吃?”

        景横波抬手就从他掌心抓了去,想也不想就吞进口中,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道:“谢了。”

        耶律祁有一瞬发怔。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毫不犹豫信任。

        他看看掌心,刚才一瞬触感还在,滑润轻巧的手指,一抓便似挠在了他心上。

        不过景横波的嗤笑下一刻就打消了他的感动。

        “你现在要害我很容易,何必费心事搞个毒药骗我?”她得意洋洋地道,“再说宫胤和我说过,虽说好的丹药有时候气味颜色也不咋的,但毒药一定气味有问题。你这颗丹药香而光润,正宗紫金色,不正是你耶律世家传说中的家传宝丹‘天香紫’么。切,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

        “你连天香紫都知道,”耶律祁脸色有点不好看,悻悻地道,“那你知不知道天香紫在耶律家也有区别?分为三六九等?你知道不知道我给你的是哪一等?”

        “宫胤告诉过我,天香紫是你耶律家不传之秘的名药,何止三六九等,复杂得很。不过用脚趾猜也知道,你给我的肯定是最普通的啦,”景横波手指随意地在空中晃晃,“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因此就不承你的情了。安啦,我知道天香紫最末一等在外头都是有价无市的,这次情我记下啦,”她很认真地在半空虚划,好像面前当真有一本账本,还认认真真地打了个勾,道,“哪,当初喂鸟屎那件旧仇就此一笔勾销,你还欠我……”她眯起眼睛,当真似地对虚空数了数,“一二三四……嗯,五次恩怨,五次。记得慢慢还,天香紫一级二级什么的拿来兑换也可以,谢谢。”

        她自说自话挥挥手,似乎就这么安排完了,脸上浅浅绽放出一层晶莹之意。

        耶律祁定定地望着她,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叹息。

        不知怎的,他忽然发现自己特别喜欢看她说话,看她薄薄嘴唇上下翻动,吧啦吧啦吐出一大串让人似懂非懂的言语,有时候根本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但就那么鲜明地感受到她的自由、奔放、精彩和鲜活。

        以至于她一旦住了嘴,他立即便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疏冷。她开口,仿佛全天下都花繁叶茂,她沉默,天地瞬间失色苍白。

        当然,如果不要每段话里都必有宫胤,那就更完美了。

        半躺着的景横波,脸色开始渐渐好转,他看见一抹晶莹之色,从她眉宇之间显现,含一抹淡淡紫气。

        最低一等的天香紫?

        呵呵。

        他笑了笑,并没有想清楚自己今日举动的含义,却也不想多想,这么久和她为敌,大大小小也害过她不少次。害她的时候没有犹豫,帮她的时候也出自本心,没什么好想的。

        景横波休息了一下,觉得好多了,决定一鼓作气,把第三辆车也解决了。

        她掀开车帘,寻找那车位置,一眼之下脸色一变,道:“这么快!到琉璃坊了!啊!那辆车呢?”

        “我们抄了近路,”耶律祁道,“既然确定对方要来这里,不如在前头等。”

        景横波觉得这样也好,吁一口气,眼看夜市人群熙熙攘攘,心口不由发紧。

        希望那两路已经被拦住,不然……

        “你去通知百姓,今晚这里管制,让他们立即散开吧。”

        “帝歌戒严令只有宫胤才有资格发布,需要军队执行。”耶律祁道,“我身边没有带过多护卫,也没带印信,去驱散百姓也没有效果。”耶律祁看她脸色正经,倒也不再随意,解释道,“今晚本来已经戒严宵禁,只是玉照龙骑和亢龙军都去查抄桑家隐藏在帝歌的大小势力了,御林卫出来得较慢,估计过不了一会,百姓们就都要散场回家。”

        “太慢了太慢了不是早托人去通知了吗宫胤和御林卫干什么吃的昨晚用力过度了吗……”景横波正咕哝,忽然听见前方一阵嘈杂声。

        探头一看,是一队车马突然冲入前方夜市,那群人护卫衣衫鲜亮,横眉竖目,不断拿鞭子抽打那些四处行走的百姓。

        “闪开!闪开!都督公子驾临,立刻回避!”

        鞭子霍霍有声,百姓抱头躲闪,孩子的哭泣声和女子的尖叫声沸乱成一团,前方正是琉璃坊中心地带,有一条玉带河,河边红灯倒影,河上拱桥如月,向来是琉璃坊风景一绝,也是人流最集中的地方,来琉璃夜市的人,多半都喜欢到这里逛一逛,此刻桥下人群被驱散,攒成一团东奔西走,不住有人被撞惊喊,夜市上顿时乱成一锅粥。

        “什么都督公子?”景横波柳眉倒竖,“这里能驱马吗?扰民!”

        “哎,你可别急着骂,说起来这该算你亲信呢。”耶律祁忽然笑盈盈开口。

        “啥米?我亲信?”景横波不可置信地回头。

        “大都督,是亢龙军大都督,掌管亢龙军在帝歌一切事务,是宫胤的嫡系,你现在和宫胤交情这么铁,他连听政都默许你去争取了,这亢龙军的都督,岂不就可以算你亲信?”耶律祁似笑非笑,话里也不知是揶揄还是感叹。

        景横波依稀想起这位大都督,很沉默,一张黑脸极方正,如果用纸剪个月牙蒙脸上晒半个月,大抵可以冒充包拯,这样的人物一看就很正统,不正统也不可能得宫胤信任,怎么教出这么一个儿子?

        “宫胤也是,怎么不让手下好好管教管教儿子?瞧这跋扈样子,好像这附近百姓都习惯了,一看他来就躲避,明摆着扰民不是一次。”

        耶律祁挑眉,笑而不语,成大都督宠溺娇儿自然有他的原因,不是谁都可以干涉的,帝歌谁不知道,得罪成大都督也许没事,得罪成大都督的儿子一定有事。

        当然,他才不会帮宫胤解释呢。

        不过随即他便听见景大女王自说自话,“不过也怪不得他啦。管得到大都督,还管得到人家家里事?慈母多败儿,这个一定是独子。惯坏啦!”

        耶律祁转个身,懒得和她再讲——好像女王陛下,把右国师大人也惯坏了!

        他刚刚转个身,就听见身后景横波忽然“啊”一声。

        等他一转头,也不禁“啊”一声。

        景横波又不见了!

        ……

        景横波惊叫,是因为看见那辆自己一直在追的马车到了!

        灰黑色的马车,宛如鬼魅般,从三岔街口的那头出现,直奔这桥下最热闹的地方而来。

        景横波来不及多想,身子一闪已经出了马车,再一闪,已经到了冲来的那辆灰黑色马车上。

        马车上的车夫正全神贯注奔往目标,准备在人流最密集的玉带桥下点火,忽然觉得身边不对劲,一转头,就看见了景横波。

        景横波心中忽然一跳。

        她竟然没在对方眸子里看见惊讶!

        不好,对方有了防备!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身后忽然“呼”地一声响,是人打出的拳风,劲风猛烈!

        景横波唰一下不见了。

        下一瞬她在车下,气急败坏地看见马车擦身而过,车上帘子一掀,一双冷漠的眼睛警告地盯着她。

        景横波怔怔看着那人的眼睛,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能下这么大决心去死,桑家当真有这么大魔力?还是这些死士,其实另有苦衷?

        车子轰隆隆向前驶去,一往无前。

        她只怔了一瞬,随即一跺脚,身子又一闪。

        下一刻她出现在桥下,人群之前。

        马车上的人已经有防备,她很难阻止,那么只有赶紧通知百姓。

        “让开!让开!”她迎着人群,大声呼喊,“马上有危险,让开让开!”

        她的喊声被淹没在纷扰的叫喊声里,百姓正被桥下那群公子恶客驱逐,四散纷走,哪里有人注意她的叫喊。

        景横波倒稍稍放了心,因为她发现,百姓被驱赶下桥的时候,很多人是顺着桥两侧直接分流,而桥两侧旁边有隔离便道,马车是无法驶上去的。这样一旦马车自燃,杀伤力会没有预期大。

        不过桥下那块区域被那都督公子占据,万一马车冲来,倒霉的也是这些人,虽然这些人都算人渣,但好歹是人命,她决定还是勉为其难救上一救。

        “你们也快让开!”她对人潮那头那都督公子挥手,“马上就有……”

        耶律祁在另一边下了车,要过来,却被四散的百姓阻挡住。

        “哟,那里有个小娘们!”那都督公子倒是看见景横波了,毕竟在向外流散的人群中,一个逆流而行的人就特别显眼。

        “哟,那小娘们在向我招手呢!”那惨绿少年隐约看清了景横波的容貌,却没有听清她的话,只见她着急招手,顿时心花怒放,鞭子一指,道,“给我抢过来!”

        一群护卫立即如狼似虎推开人群扑过去,“小娘子,站住!我们公子要找你看玉带河景!”

        人声纷扰,景横波也听不清那些家伙的话,只看那神情便知道不是好事,此刻她也无心理会,一回头,正看见马车已经冲来,迎向一批被驱赶得走错方向的百姓,车辕上的人正在冷笑,举起了手中乌黑的火石,火光一闪,映亮他惨青的眉眼……

        “耶律祁!”她什么都顾不上了,用尽力气大叫,“拦住他!”

        耶律祁本来冲她而去,但习武人的警觉也让他眼观八方,隐约中也觉得那辆马车不对劲,听见景横波呼叫,立即停步,反身腾空而起。

        马车上死士终于抵达人群中心,正嘴角噙一丝冷笑,将手中火光掷下!

        只需一丝火光,马车便会立即燃着,然后内部枢纽自动操纵,会成为横冲直撞的杀人凶器!

        “砰。”忽然一条人影,炮弹般撞了过来,砰一声将点火的死士撞倒,脚一勾勾住了车辕,呼地一声风车般一转,手一抄已经将快要落到车身上的点燃的小火折子抄住。

        呼一下那人从车下翻了上来,面色铁青,正是耶律祁,他还没站定就猛地一挥袖,将窜出来的两个死士啪啪两声又拍了回去。

        他已经嗅见那油泥的特殊气味,顿时明白会发生什么事,眼色比寒冰还冷,这两掌含怒出手,打得那两人口鼻出血,爬也爬不起来。

        人影一闪,耶律祁窜进车厢,将那两人拎起,其中一人颤巍巍地手伸到背后,耶律祁眼神一冷,手掌一拗,咔嚓一声那人大声惨叫,眼看着手腕便诡异地垂下,一根私藏的火折子无声掉落。

        耶律祁脚尖一抬,将火折子兜在脚背上,顺脚一弹远远弹飞,回身又是毫不客气两掌,拍得两人吭也不吭昏了过去。

        耶律祁又将车内搜索了一下,确定没有任何引燃物,也没有人可以再捣鬼之后,才拎起几个俘虏下车。

        他还没站定,就听见尖叫之声,随即他抬头,眼神一冷。

        ……

        景横波看见耶律祁及时出手,挡住了那火,顿时松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都松懈下来。

        没事了,没事了。

        这是第三辆车,前面两路到现在还没来,想必也被顺利拦下,属于帝歌百姓的浩劫,终于被挽回了。

        松懈之余又有些遗憾——哎,姐这回可是做了一回无名英雄,为帝歌百姓出生入死,到头来都无人知晓。

        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真要拿帝歌百姓的命来证实她的丰功伟绩,她才不乐意。

        看着此刻百姓渐渐恢复平静的人流,她觉得挺有满足感——瞧,这份安宁,姐挣来的!

        一松懈下来,她就觉得浑身无处不痛,这半天太紧张了,她揉揉胳膊,刚想走开,忽然肩头一紧,被铁钳般的手指狠狠抓住,猛然扳过身来。

        对方用力太狠,她觉得肩骨都似要碎了,哎哟一声一抬头,看见几张凶神恶煞又饱含淫邪之气的脸。

        “小娘子,”当先一人,将满口浊气喷在她脸上,“我家公子瞧上你了,乖乖跟我们去,陪我家公子赏赏花看看月,有你的好处。”

        “去你妹啊,”景横波一偏头让过他的口气,嫌恶地道,“哪来的阿猫阿狗?让开!”

        “我说姑娘,”一个金冠少年拨开人群,不热的天气款款挥着折扇,自认为颇风流倜傥地踱过来,“何必这么矫情呢?本公子素来怜香惜玉,不会舍得对你用强,咱们一起评点这玉带河风月,观琉璃坊星火灿烂,岂不妙哉?”

        “哉你妹的哉,”景横波懒懒斜他一眼,“长得像盆栽,表情很衰,苍蝇看了就倒头栽。”

        她天生上扬眼角,翻眼白也像媚眼,那都督公子给她挑得心痒痒,也没听在意她说什么,嘻嘻笑着用折扇去挑她下巴,“姑娘,我说你矫情就是矫情,你若不是想引起本公子注意,何必刚才在那边又跳又叫又招手呢?”

        “我那是救你小命,救你们小命!看那黑马车,真要撞上你们一起歇菜!”景横波感慨自恋的人哪都有啊哪都有,怎么都不学学她呢?多谦虚一人啊。

        一群虎背熊腰的大汉怔了怔,都大声狂笑,“救我们?哈哈救我们?”

        “那马车能怎样?”有人斜眼看着停下的马车,“我一脚就能踢翻个个儿!”

        “哎,别笑话美人嘛,她说得也对,陪了我,也是救我一条小命呀,”都督公子明显当她调笑,因酒色过度而显得苍白的脸浮现一抹暧昧的笑,压低身子,“救了我的相思病呀……”

        他的折扇缓缓顺着景横波下巴下滑,邪笑着去挑景横波的领口,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景横波忽然仰头道,“哗!好美!”

        “什么?”那都督公子一怔,下意识抬头。

        “啪。”一颗石头狠狠砸在他脑门上,瞬间鼓起一个青紫尖圆的包。

        “啊!”都督公子一声惨叫,捂着脑门踉跄跌倒,人还没落地,已经放声嘶吼,“敢打我!杀了她!杀了她!”

        景横波一怔——至于吗?太跋扈了吧?

        身后一直抓着她肩的大汉将她重重向前一搡,随即霍然抽刀,高举向下狠狠一劈!

        雪亮的刀光在月光下银河倒挂,惊起四面躲得远远的百姓尖叫。

        银黑色人影一闪,一双手好似半空中忽然出现,架住了将要劈下的刀,与此同时大汉惨呼一声——一块石头忽然狠狠砸在他脚背上!

        大汉惨呼,被赶来相救的耶律祁一脚踢倒,景横波毫不客气狂奔而过——踩着大汉的脸。

        景横波心中含怒,冲得很快,身子冲出好几步,正对着四通八达的琉璃坊街口,一抬头,忽然一辆灰黑色马车撞入眼帘。

        她心中巨震。

        桑家马车!

        怎么还有一辆?

        伪和尚和黄衣骑士,有一路没有拦住?那还剩几辆?会不会还有?百姓的危机还没解除?

        景横波脑子里嗡嗡作响,刚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拎到了喉咙口,事态忽然变得更糟!

        她想也没想便冲了过去。

        身子一闪已经迎向那马车,这时候驱散百姓已经来不及,只有想办法拿下那马车!

        但是这回,再没有如意算盘好打!

        这回的马车来势极快,在景横波发现的那一刻,车上人手中已经掠过一抹星花,落在了车身上!

        “啪。”一声,马车瞬间爆燃!一霎之间,就成了一个浑身裹满鲜红火焰的巨大物体,直冲向人群之中。

        如一尊死亡棺材,携风带火,奔死亡而来!

        几乎立刻,尖叫声就灌满了整个夜市!

        纷乱、吵杂、尖叫、哭喊、拥挤的人群,踩掉的鞋袜,着火的横冲直撞的马车,人仰马翻的摊贩、无数在地上跌爬哭喊的孩子和老人……烈焰熊熊将夜色染亮,映射惊惶纷乱的人群,刹那间繁华夜市成人间鬼狱,惨叫声上冲云霄。

        琉璃坊的混乱立即造成了堵塞,远处已经开来准备宵禁和维持治安的御林卫和亢龙军,顿时被堵住。

        “耶律祁!”景横波在混乱中大叫,“疏散人群!疏散人群!”

        隔着滚滚人头,她看见耶律祁并没有疏散百姓,而是腾空而起,直向她扑来。

        “别逞能,退开!”

        马车一路前冲一路爆炸,发出噼啪巨响,不断有燃烧的人体从马车上如一段朽木坠落,更加引起人们恐慌,马车车身经过了精密的设计,不仅无人驾驭时还可以继续前冲十丈左右,而且里头的油泥是分层灌装,每移动一段距离,油泥下沉,引起新一轮爆炸和燃烧,马车还没完全冲入人群,四射的星火已经造成很多人的灼伤,有人被挤入水中,惊呼惨叫,也有人因此得到提醒,慌不择路跳水逃生,扑通扑通落水声不绝。

        马车冲撞到原先那辆被逼停的马车附近,顿时轰然一声,引起那辆马车的大火,火势铺天盖地,几乎刹那间便将那辆马车依靠的房屋墙壁烧毁。幸亏那辆马车已停,受伤的人不多,坍塌声中有人尖叫,有人大喊:“这里还有一辆!”更多人开始往水里跳,下饺子一般拥挤在河面上,有人忘记自己不会游泳,一下水就开始抽筋惨叫,冒了冒头就不见了,而四面人人慌乱,一个生命的死亡根本无人顾及。河面上飘着惨叫哭喊,和一具具的尸体。

        看着这人间惨状,景横波几乎崩溃——她花了那么大力气,受了伤,用了那么多心思,到头来还是不能挽回!

        这一瞬间她无比憎恨这马车的设计者——是天才!却是最恶毒的天才!这种人让他带着仇恨活下来,大荒永无宁日!

        但现在顾不上清算始作俑者,她回头看看人群,不行,人群已经乱了,疏散绝不可能,更糟糕的是好像军队也正在赶来,正好堵死了各处出口,现在整个琉璃坊到处都是人,马车只要往前冲,无论撞在哪里都必定死伤惨重。

        现在只剩一个办法。

        让马车撞人最少的地方!

        当伤害不可避免,只能选择将伤害降到最低。

        人少的地方……

        只有先前已经驱散过百姓的桥下人最少!

        景横波回头,就看见那此刻更加孤零零的桥下,公子哥儿们和他的仗势欺人的护卫们都已经吓傻,张大嘴呆在那里连逃跑都忘记了。

        再回头看马车,车上还剩一个车夫,因为坐在车辕上,燃烧是从车后燃起,居然还没死,身躯僵木地还在赶车,烈火熊熊里这人像失去了一切感觉,满身熏得乌黑,僵尸一般令人生怖。

        景横波咬咬牙,身子一闪。

        刚冲到她身侧的耶律祁,只抓到了她一片衣角。

        下一瞬很多人在惊惶中,忽然看见燃烧的马车前方拉车的马上,忽然出现一个女子。

        女子以极其难看的姿态,面朝马屁股趴在马上,身子被颠得危危险险,似乎马上就要掉下来。

        人们张大嘴,不明白这一幕怎么发生,几乎都忘记逃跑。

        景横波肚子里却在大骂。

        怎么移了个这个方向!

        胸闷心跳,头昏眼花,她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却只得咽下一口带血的唾沫,身子再一闪,落在了车辕上。

        追到马背上的耶律祁再次和她的衣角错过。

        “哎哟妈呀好烫!”随即她的尖叫声响起,在车辕上拼命跳脚,“好烫好烫,要死了要死了!”一边惨叫着一边抢过那车夫的马鞭,鞭子入手又是一声惨叫:“见鬼怎么这么烫!”嘴上在叫手上却一点不慢,一脚将半死的家伙蹬下马车,嘶嘶哈哈地猛然扬鞭一甩,啪一声狠狠甩在左边马屁股上。

        “向那边!”夜空下她声音干脆决断,盖过了他人的惨呼,也盖过了身后巷口赶来的亢龙军的脚步声。

        系马缰绳是特制的,还没有烧断,马一声长嘶,蹄子扬起,换了个方向。

        直冲景横波所指的方向而去。

        桥下。都督公子。走狗护卫。寥寥一小圈。

        都督公子躲在桥下,原以为不在车马前进方向上,必能逃过一劫,然而此刻一抬头,就看见狂奔的燃烧的马车,马车上长发飞扬眼眸凛冽的女子。

        这个刚才还被他挑着下巴要抢要杀的女子,此刻一脸煞气,手中死亡马鞭,正准准指着他!

        他脑中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不要!救命,爹——”

        “轰!”

        那团不断溅射星火的火焰马车,瞬间推山倒海般撞来,淹没了那群大难临头动弹不得的公子恶奴,蓬一声炸开漫天的星火链条,轰隆巨声里马车歪倒,撞破桥栏,拉车的马凄厉长嘶,挣断缰绳满身燃火狂奔而去,蹄下踢踏,隐约焦黑血肉。

        “我儿——”

        又一声凄厉长嘶,响在不远处的巷口。

        一条人影蹈空而来,踩无数人头而过,半空里双手连分,将挡路的人如皮球般纷纷抛开,不顾桥下那一段火势猛烈,踏着满地燃着的碎片就冲了进去。

        “大都督!”

        街口刚刚赶来的亢龙军纷纷狂叫,脸上有骇然之色。

        “耀祖!”亢龙军大都督成孤漠几乎要疯了,他的儿啊!他四代单传,求遍名医,死了三任老婆,用尽家财才在四十岁得的这唯一娇儿啊!

        就在他眼前,眼睁睁的,一眨眼被冲撞的火马车撞没了!

        他到达琉璃街口时,离儿子不过数丈!

        “耀祖!”大都督疯了,顶着一头火撞进马车,不住狂叫着抛出燃烧的断裂的木板,在一团一团的火焰里徒劳地寻找儿子,“你出来,你出来!耀祖!”

        琉璃街口,高坐马上的宫胤脸色铁青。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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