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十二猴（十）

结果，当天下午，张小宇便被四个警察用警车押送进了巴尔的摩精神病院。

        张小宇见到那精神病院的大门，这才发现不妥，挣扎着想要逃跑，可是他的手上脚上都还戴着镣铐，行动颇为不方便，结果可想而知，他没逃多远，便被警察拎了回来，扔进了精神病院里面。

        精神病院的护士，立即给他打了一针镇定剂。

        等他醒来之后，又被两个高壮的黑人提着手臂，带到了诊室里面去。

        此时，张小宇面对的是六个医生，其中一个，便是瑞利。张小宇知道，眼前这六个都是精神病医生，他们正在对他进行精神状态的评估，评估的结果，不会影响他在他们眼中是疯子的事实，但却会影响到今后他们给张小宇用药的量。

        当人们先入为主地认为一个人是疯子的时候，那么，无论这个人的举止正常，或者不正常，他们都会以为他是疯子。所以，在精神病院里头，做任何辩解，任何反抗，都是没有用的，而且会适得其反，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沉默。

        张小宇决定保持沉默。

        “詹姆斯先生，你为什么不穿衣服就跑到大街上去？”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医生开口问道。

        张小宇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詹姆斯先生，你的家人呢？”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医生问道。

        张小宇耸了耸肩。

        医生们面面相觑，接着，一个脑袋的头发已成了地中海的医生又问：“詹姆斯先生，你为什么要打警察？”

        张小宇挖了挖鼻孔，将鼻屎弹了出来。

        他已经下定决心，接下来，无论他们问什么问题，他都会保持平静，他们要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他会像个温顺的小猫那样，不过，他不会吐出哪怕是一个字，因为他知道，他说再多，也不会有任何用处，现在，只要等到他身上的镇定剂的药效散去了，他的体力值恢复了，那么，他会第一时间从这鬼地方逃出去。

        这时候，瑞利说话了，“詹姆斯先生，我们大家都是为了你好，如果你想尽快痊愈，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张小宇只对她微微一笑，然后就不鸟她了。

        六个精神病医生面面相觑，讨论了起来，最后得出的结果是，眼前这家伙，有重度精神分裂妄想症。

        张小宇不在意这诊断的结果，反正不管他们给他扣上什么病情，只要再过几个小时，等镇定剂药效一消散，他都会从这里逃出去的。

        接着，两名强壮的精神病院管理人员，过来将张小宇押送到了重度精神病患者活动的房间里头。

        刚被押送进去，张小宇便见到，这里的人要不是痴呆的，就是像个猴子一样活蹦乱跳的，又或者是傻笑的，流口水的，还有在墙壁上乱涂乱画的……反正一眼扫过去，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其中一个管理员将张小宇一把推进了房间里面，然后走了进去，大喊：“戈恩斯！戈恩斯！我带了个小伙伴给你玩，快给我出来！杰佛里.戈恩斯，出来！”

        “来了来了，我在这儿！”一个帅气的小伙子，从一张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迅速跑了过来。

        管理员见戈恩斯跑了过来，便说：“戈恩斯，这是新来的小伙伴，你带他到处去看看，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

        “这里有什么好看的，空墙四壁，你要我带他去看墙壁外面的世界吗？”戈恩斯一脸逗笑。

        管理员立即黑下脸来，说：“我要你带他去看看，你就给我带他去看看，这里到处都是玩具，你就让他熟悉一下这里的玩具，比如这个……”这时候，他将一个痴呆的老头提了过来，说：“这是玩具！”然后将老头扔回去，又顺手抄起旁边的一个塑料杯子，说：“这也是玩具！”

        “OK，OK，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戈恩斯忙说道：“在这里，你就是我们的上帝，你主宰这我们。”说着，便一把将张小宇扯了过去，然后拉着张小宇转身就走，嘴里却低声骂了一句：“可惜我从来不信教，要是上帝那混蛋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让他尝尝贝佛利拉到床底下的屎的滋味！”

        这时候，他见到有人坐了他的椅子，于是大喊：“嘿，海耶斯，赶紧给我站起来，那是我的椅子，赶紧！立即！马上！我给你两秒钟！给我滚！”可是，两秒钟还没到，他就激动地跑了上去，一把将海耶斯提了起来，扔到了地板上。

        “嘿，戈恩斯，你是想打针了吗？”这时候，管理员喊了一声。

        戈恩斯听了这话，这才一抱脑袋，喘了几口粗气，平静了下来，说：“管理员，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带他去看看玩具，好了，现在我们就去看看前面的玩具！”说着，他拉起张小宇，便往前走去，还不断回头去看那管理员，等管理员离开了，他这才放松下来，对张小宇说：“你看，这是玩具，这也是玩具，那也是玩具，玩具是玩具，动物是玩具，人也是玩具，疯子也是玩具！玩具会让你变成植物人，你看见没有，他们让你玩玩具，就是给你吃镇定剂！他们八成给你喂了镇定剂，对不对？哪一种？告诉我，麻醉剂？你吃哪一种？吃多少？是不是抑郁剂呀？最起码你要知道药名和药量……”

        一边说着，一边走着，戈恩斯将张小宇带到了一个铁网墙壁的角落，他猛然转身，将张小宇的脖子拉到嘴边，在张小宇耳边低声说：“嗨，老兄，我知道，你想逃跑，因为你认为你不是疯子，是不是？”

        张小宇打量了他一眼，发现他一脸认真，于是点了点头。

        戈恩斯继续说：“这里的所有人，都认为自己不是疯子，而且确确实实，这里只有几个是真正的疯子，你知道，我不是说你有问题，我只是说你是个大疯子，比热气球还要大的疯子，啊啊哈哈，但是，你进来这里，不是因为你是疯子，而是因为制度！制度，明白不？！”说着，他转身指向墙壁上的电视，拉着张小宇走了过去：“电视在那边，而一切制度就在电视里面，看，听，崇拜，唾弃，厌恶，喜欢，算计……电视广告……我们变得不用劳动，一切变得自动化，对不对？那我们是什么？我们是消费者，站在食物链顶端，但又超出了食物链的消费者！买一大堆东西就是好公民，那么不买东西是什么？是什么？是疯子！这是事实，要是你不买卫生纸，新车，电动情趣品，智能手机，语音电脑，超能雷达手表……”

        戈恩斯越说越激动，越说语速越快。

        旁边一个老护士听不下去了，忙说道：“嗨，杰佛里，别激动，放轻松，我知道你也不想尝试镇定剂的滋味。”

        戈恩斯听了这话，立即一脸害怕，慌忙深呼吸几下，总算平静了下来，他笑了笑，说：“你说得没错，漂亮阿姨，镇定，放松，我一点都没有激动……”说完，他又拉着张小宇，跑回了铁网墙壁的角落，然后继续喋喋不休，说：“如果你想看某个电视节目，例如‘妻妾成群’，‘花花公子’，你只要告诉护士节目的播出时间，不过一定要提早告诉她，有人总是等节目播完之后才说，没错，对，你一定要事先告诉她，那些白痴总是搞不清楚，以为护士能让时光倒流，她不能让时光倒流！谢谢爱伊斯坦，爱因斯坦他根本就是疯子！他是精神病！全世界最疯狂的疯子！”

        戈恩斯又激动了起来，喷了张小宇一脸的口水。

        张小宇不知道爱因斯坦是不是疯子，不过他现在知道，戈恩斯就是疯子。

        “好了，杰佛里.戈恩斯，我要帮你打针了！”老护士大喊了一句。

        戈恩斯听了这话，慌忙转过头来，他那激动的情绪还没有平复，见到老护士手中的针筒，就更加激动了，他想要逃，结果一转身，便刚好撞上了那铁网墙壁上，“乓”的一声，整个人都弹了回去。

        张小宇见到这情况，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老护士威胁戈恩斯说：“我警告你，你再这样，我会给你多打几针，让你的屁股变成筛子，你最好给我闭上嘴巴！”

        “好，好，好，我闭嘴，我不说话，我只是向詹姆斯解释这医院的规矩，我没有犯任何错误，我和詹姆斯相处得很投缘，所以才会说得这么高兴，你应该为我们感到高兴，因为我们有交流，而语言交流能让人变得乐观，减缓精神压力，你说对吧，这是医学常识，这你应该知道。”说着，戈恩斯对老护士微微笑着，然后平静下来，示意自己很好，完全不需要打针。

        张小宇瞥了一眼戈恩斯，心里想到，看来得赶紧逃离这里，要是一直和这些疯子相处下去，自己恐怕也会变成疯子。

        这时候，旁边突然一只大手拍到了张小宇的肩膀上，张小宇转过头一看，只见一个满脸胡须的黑人，正气定神和地看着他，平静地说：“其实我不是外星人。”

        戈恩斯这时偷笑着说：“没错，他不是外星人，他是华盛顿。”

        华盛顿却一脸认真，对戈恩斯说：“朋友，这一点都不好笑，我是说认真的。”

        戈恩斯却一直在笑，而且还越笑越带劲，这时候，他见到有人又坐了他的椅子，于是迅速收敛的笑容，怒气冲冲大喊：“混蛋，别坐我的椅子！”然后便冲了上去。

        这时候，华盛顿对张小宇说：“我心里很清楚，其实我不是外星人，这是精神分裂现象。我发现自己到了奥格星，高等生物聚居的星球之一，正准备去征服冥王星的野蛮民族。虽然我相信奥格星确实存在。实际上那只是我幻想出来的世界，我有精神分裂症，所以才能逃避来自地球上的，困扰我的某种现实，只要我不去想奥格星就没事了……”

        张小宇正思索着华盛顿所说的话，他说的话，看似是精神病的胡言乱语，但其中似乎又隐藏着什么奥妙。

        这时候，华盛顿将脑袋靠到了张小宇的肩膀上，问：“你也有精神分裂吗？朋友。”

        张小宇被吓了一跳，缩了一下肩膀，低头一看，只见这货穿着一双萌萌哒的兔耳朵棉鞋，脚下还有一张画着地球、冥王星、奥格星，以及宇宙飞船的图画，只不过，这些图画的画风，像是三岁小孩的手笔，也算是自成一家，颇具风范。

        张小宇一把将华盛顿靠在他肩膀上的脑袋推开，无奈地吐了一口气，看来，又是一个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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