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富人贫民

严冬相对来说抑制了瘟疫的扩散，缓解了瘟疫的爆发，同时，漫长的潜伏期，延长的病发时间，让瘟疫的扩散不那么醒目，患病前期的病症让人误以为这只是受点风寒那么简单的病，被轻视掉了。

        等到发现，等到引起注意，瘟疫已经扩散到严重的局面。经过漫长的酝酿，得上瘟疫的人病情极度恶化，死亡一触即发，恐惧瞬间笼罩了人心。

        告别望海楼，重阳没让人送，独自跟着墨剑前往被划分为集中地的黑街。黑街发现的病患最多，第一时间被隔离了出来。

        所谓的集中地，现在是有进无出，根据以往瘟疫爆发时期的所见所闻，集中地里的人到头来很可能九死一生很难再出来了。

        所以沈娘反对，没人同意重阳去；所以重阳拒绝了陪同，一人独自前往。

        街上很萧条，不多的行人行色匆匆，忐忑不安的样子。

        从林城周边发现瘟疫，到官府做出举动，短短几日，死者大量出现，越来越多的患者被挑出来，人人自危，都怕被带走，被隔离。作为瘟疫的源头，现在的林城一片惨状，人心惶惶。

        相距数百里，江州的情况比林城相对好些。

        但，这个好些，仅仅只是每天死的人少些。

        “你真要去吗？”路上墨剑问重阳。

        “怎么，你也不想我去？明明是你来找我去的。”重阳很无辜道。

        “我只是遵循了上头的命令，作为朋友，我不希望你去。”

        忽而，雪落了下来，一直阴沉的天，终于憋不住，又要开始下雪了。

        墨剑打开了他一直携带的伞，这次他没有独自享受伞下的庇护，也为重阳撑起了一片天。

        沉默半响，墨剑脸露出了自责：“对不起，如果我早该听你的，瘟疫大概就不会成这样了。”

        重阳淡笑不语，她说过的，不听她的，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总有一天他会哭的。

        久久无话，勾了垂发到耳后，重阳淡淡道：“不是不想去就能不去的事，官府的命令，我等平民不得不从。”

        墨剑默然了。

        气氛有点压抑，墨剑找了别的话题，扯到了食人魔的案子上。

        “经过调查和我们的猜测，食人魔将旧时俞宅当做了落脚地，不曾想这时俞家少爷回了家，食人魔发现并打晕囚禁了俞家少爷。同天，食人魔犯下了在江州的第三起灭门惨案，并且从死者手上拿了小庄楼的邀请函，易容成了俞家少爷的模样混了进去，拐走了池姑娘。随后你们闯入，那时俞家少爷脱困，并救出了李家姑娘，之后的事就如同你看到了。”

        今天的墨剑显得话有些多，重阳能理解，毕竟身为官府的人，想必最近看多了悲欢离合，有点难受了。

        天灾对人的考验往往是残忍的，无数的生死离别，第一步是从进入集中地开始的。

        重阳停了下来，浅笑着抬头看着墨剑。

        墨剑见她停，他自然也停下了，“为何那么看我？”

        重阳淡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不用担心。”

        被盯着看了会儿，墨剑将头撇开了，他捂住了脸。

        重阳说：“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

        墨剑摇摇头，闷闷地声音传来：“抱歉，最近，最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懂的，不是你的错，你早点发现情况也不会好太多，在天灾面前，没人能为这件事负责，也没人能阻止，你我都不够格，别自以为是了。”

        拍拍墨剑的肩膀，重阳说：“就送到这吧，我自己进去。”

        离集中地已经不远，远远能听到哀声哭声，每天都会有人送来，每天都会有生死别离在那边上演。

        又是拍拍墨剑的肩膀，这个大男人双肩抖动，哭得不能自己了呢。重阳笑着摇摇头，走出了伞下。

        墨剑放下了手，脸上的泪也好，鼻涕也好，也不怕让人见了嘲笑他，冲着重阳的背影他喊道：“一定要回来啊！”

        重阳回眸灿烂一笑：“这是自然！”

        ……

        集中地的入口，家属在外哀嚎着。

        有人得到了亲属的死讯，可尸体他们不能带走，死于瘟疫的人尸体要经过火化，连尸首都不能保全，亲属接受不了，哀哭不已；有人刚送亲人过来，集中地的那道封锁线就是一道鬼门关，能不能再见面那是个未知数。

        更多的人在等候，等候他们的亲人能走出来。可是他们很清楚，送到集中地的人都是重患，目前还没找到有效的治愈药方，治愈的希望很渺小，但那毕竟也是希望，比绝望好。

        重阳背着高高的行李，穿过了人群，这行李在归海身上时还不觉得有什么，背在重阳身上，直接将她的背压弯了。佝偻着背，背带深深陷入瘦弱的肩膀，看过去很可怜很孤单。

        她独自到了封锁线前，递出了官府给的通牒。

        简单的盘查，重阳背着她的全部家当进了黑街。

        “归尘大师的弟子居然会是你这样的姑娘。”为重阳领路的人满脸笑容地在前头领着路。

        “归尘大师真厉害啊，短短的时日里就找到了治疗瘟疫的药方，虽然那只能治愈轻度患者，但也救了很多人呢。”

        不识愁般有着可爱两酒窝的少年郎，衣着不体面，笑容却令人很舒服，话有点多，笑容很灿烂，在这个人人愁容的地方，就像一朵太阳花般。

        只听不说了会儿，重阳笑着问：“你不怕死吗？”

        少年郎偏头笑道：“怕啊，怕有什么用，阎王要你三更死，你还能躲到五更不成。”

        见到熟人，少年还会扯开嗓子打招呼，“嘿，林叔，今天有没有好点啊？”

        重阳笑弯了眼，“你这人，我喜欢。你要是染上了瘟疫记得来找我。”

        重阳上前了几步，跟少年郎并排走着，小声地说：“你要是不幸病重，找我，我也能帮你治好。”

        少年停下了脚步，吃惊地望向重阳。

        不等他开口，重阳做了嘘声状，“治重患的药方其实一直都有，只是药材繁杂比较贵，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再则所用药材稀少难找，不便普及。如果是你，我可以治好你，但到那时，你的命就将是我的了。”

        少年郎眨眨眼，笑了，“你是魔鬼吗？我娘生前说卖身给魔鬼可以得到一切，但那代价很贵。不过，如果能活着，卖身一辈子也值得了，何况是为你这样的漂亮姐姐效劳，我宋云很乐意。”

        重阳笑了，“那就这么约定了。这事不要告诉别人哦，药材有限，没找到有效的治疗方案前，这个消息只会令人白高兴一场而已。”

        “但听到这样的消息，总感觉看到了希望，适合富人的药方有了，贫民的药方总该快了。”宋云笑得天真。

        重阳笑容不变，“你可能没理解我的话，这药方可不是富人和贫民的差别，硬要说能给谁用，像皇帝王子皇孙这类的才有资格。所以，你该庆幸被魔鬼看中了。”

        话落，重阳慢下了脚步，又跟到了宋云身后，不再跟宋云交谈，重阳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

        宋云呆呆了几秒，笑容又回来了，“我懂了，谢谢姐姐抬爱。我是宋云，是个孤儿，在黑街长大，这里我很熟，姐姐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本地人一般都认识我。”

        宋云自我介绍了一番，他的聪明，他的上道，他的笑容，重阳很中意，在这无人识的黑街里，先培养一个小弟很必要，宋云能给她带路就显出了他在这的地位。

        至于重阳的话是不是真的，官府给她的通牒上她的身份是归尘的徒弟，有这一身份在，可信度就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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