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四十一 真正的脸

谢琅琊只觉整个脸皮都往下一扯，筋肉丝丝抻长断裂的感觉十分清晰。

        那个小怪物张开尖爪，抓扯住每一寸接触到的肌肤，胡乱摇摆，不断发出尖锐的鸣叫。

        谢琅琊满眼喷洒上银绿色的汁液，滚烫黏稠，眼眶溢满了血花。

        他挥起兽爪，想要把那玩意扯下来，却被那小怪物抱紧脑袋，头重脚轻地胡乱旋转。

        足下血雾发出哀嚎般的旋转声，少年的身形震颤不止。

        谢琅琊狂乱挥手，集中真气，手劲如同钢铁，却怎样也抓不到那个该死的小东西。

        那玩意紧紧攀附在他头上，不仅用尖爪胡乱抓扯，还张开满口锋利的小牙，咔咔摩擦着。

        另一边，连城雪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惊得脸色发白，一阵尖牙剧烈摩擦的咔咔声唤回了她的精神。

        她急睁银眸，只见那小怪物张大尖牙，照着谢琅琊的天灵啃咬过去。

        谢琅琊满脸流满了银绿色汁液，混合着滚烫的鲜血，脱落的皮肉丝丝掉落。

        连城雪狠狠吸了一口凉气，满口都是血腥味。

        她再也来不及思考，脑子一片空白，全凭一股本能冲了上去。

        她五指一张，千万缕锐利的银丝疯狂缠绕，纷纷扬起，宛如同时扑食的游蛇一般，嗖地迎空划下。

        银丝直奔那小东西而去，刺啦啦扎出无数孔洞，深入绞紧。

        连城雪腾空而起，借狂风之力翻身，握紧粉拳，将银丝拉得更紧。

        “嗷呜呜——！”

        那小怪物身体一个变形，被搅得处处萎缩，张大尖牙，满口喷吐出剧毒般咝咝作响的热流。

        热流迎空飞溅，连城雪猝不及防，眼睛被洒上了一片滚烫的汁液。

        “啊！”她只觉整个眼球都被腐蚀了，像是千疮百孔的竹炭般漏出空洞。

        在剧烈的疼痛下，她的银眸却撕裂般睁大着，清晰锁定谢琅琊的身影。

        她非但没有吃痛松手，反而再发真气，指尖又喷涌出大团银丝。

        小怪物被绞得更紧，抓扣不住爪子，口中发出沙哑的乱叫。

        它身形猛地一缩，聚力弹起，飞快冲向连城雪。

        此时，谢琅琊头上的压力骤然散去，整个头颅险些被那鬼东西弄得脱离脖子。

        他捂住满脸鲜血的头部，一个踉跄，跪在腾腾血雾上。

        鲜血和着银绿色的黏稠汁液，胡乱流满了一手，又沾染了满身。

        谢琅琊只觉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裂开，腐蚀的小洞千疮百孔钻进筋肉，再入血脉。

        血液发出异样的滚烫感，像要被烧干一般，腾腾冲击着全身经脉。

        谢琅琊张了张嘴，一股毒辣热流流入口中，几乎把舌头刺激得连根拔起。

        他想发出一声受伤野兽般的痛叫，都根本发不出声音！

        他的感官内天旋地转，一片血色洪流激荡在黑暗之中，听觉混乱，触感内只有剧痛。

        咽喉花纹被混合着鲜血的汁液浸染，滴滴血流沿着颈子下落。

        花纹仿佛汲取到异样滋养的花朵般，猛地一鼓，发出一圈心跳般的黑光。

        谢琅琊满是混乱的感官之中，应和着凸显出一圈花纹。

        在他头顶上方，一团尖锐的刺穿声如狂潮般扩散开来。

        连城雪足踏真气，周身银光飞绕，手中银丝根根展开利刺，将那小怪物扎得满身孔洞。

        在银丝持续不断的冲击下，那鬼东西每次想扑到连城雪身上，都被千百道银丝贯穿挡开。

        它不停喷吐出银绿色汁液，疯狂嘶吼，像是一只成了妖邪的娃娃鱼。

        仿佛小孩哭声般的尖吼回荡空中，连狂风席卷的声音都压过。

        连城雪极限使用银丝，玉臂充血，鼓起一根根高凸的血筋：“琅琊！”

        她不管不顾，扯开嗓子大喊，尾音有些许哭腔般的颤抖：“谢琅琊！你起来！”

        这声娇喝闪电般冲进谢琅琊的感官。

        铺展在黑暗天灵中的咽喉花纹，猛地亮起华光。

        谢琅琊的脸彻底融化一般，紧紧贴着双手，满指缝都是带血的汁液。

        连城雪发出那声呼喊之后，仿佛引动了不知名的能量般，全身的脏腑猛地一抽，像被狠狠捏了一把。

        她气血上涌，一丝凄艳血花在唇角破开。

        这股能量抽动烈烈持续，打乱了她的真气，她眼前开始晃荡出失神的裂痕。

        “琅琊……”连城雪张开染血的贝齿，全凭本能操控银丝，而口中的呼唤，来自比本能更深的虚空深处。

        那一瞬间，她仿佛只能记住这一个名字了般。

        银丝的穿刺频率被打乱，那小怪物嗷嗷怪叫，逮住机会，满口涎液横飞，浑浊的银绿色大眼珠中映照出一个失神的倩影。

        它张开尖牙利爪，猛地冲向连城雪。

        电光火石间，谢琅琊的咽喉发出一圈力道极强的黑光。

        “砰！”

        这圈黑光炸开一圈漩涡，仿佛极硬的钢铁一般，撞碎所接触到的一切。

        一股强烈气流袭来，连城雪的身子被猛地一撞，混乱的视线破开一片清明。

        在她眼前，那个小怪物怪叫一声，被轰断一截身子，猛地被撞开。

        连城雪一扭头，那黑光已然冲到眼前，巨大压力碎骨断筋般环绕满身，根本无法躲避。

        她银眸一瞠，瞳子散开苍白的碎光。

        黑光就在她眼前生生一停，同时，她体内最深处的力量核心发出一股热流。

        一股滚烫之气上冲天灵，下漫丹田，将连城雪整个身体瞬间充盈。

        她的银发激烈翻飞，在脑后形成一圈神光般的银影。

        空间仿佛凝止了，谢琅琊咽喉花纹爆发的黑光，将整个时空的存在感都瞬间抹平。

        在这个极短促的瞬间里，连城雪被黑光环绕着，周身光环迸发，宛若一尊黑色女神。

        仅仅一个眨眼，凝止的空间再次发出震颤。

        狂风更劲，鬼哭更烈。

        谢琅琊的双手像是被粘住了一般，感官渐渐重启，耳廓抽搐般动了动。

        仿佛有细微的生长声音，连绵不断从指缝之下传来。

        谢琅琊的脸庞发出嘶嘶的声音，筋肉扭动，血脉重组。

        咽喉处的皮肉一扯，裂开一个眼珠。

        一道雪白的筋肉伸出来，极限延长，直冲高空中的连城雪。

        连城雪些微回神，捂住剧烈起伏的丰盈胸脯，没等反应，便被一圈雪白筋肉绕住腰肢。

        “啊！”她被猛地一拉，再睁眼，整个人都扑到谢琅琊身上。

        筋肉迅速回缩，顶端裂开一个大眼珠：“快。”

        “哎？”连城雪一含下巴，满脸是喷洒的细小血花。

        “黑暗之地总源和母体的第一次融合，等全部融合了之后，黑暗之地将复苏。”小咕的声音冷淡得像是从宇宙之外传来。

        “琅琊！”连城雪一转眼，环抱住谢琅琊的臂膀。

        少年结实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那个东西的汁液带有毒烈的腐蚀性，破坏了他的天灵。”小咕的声音在狂风中破碎，语速快得令人心慌：“咽喉花纹启动了自救的能量，你正好在波及范围内，触发了第一次融合。”

        连城雪听得似懂非懂，也不管，一心都在谢琅琊身上：“琅琊！你睁眼看看我！”

        “他睁不开，他的整张脸都被腐蚀了。”小咕的声音毫无波动，伸展筋肉，一把拽住连城雪的胳膊：“将你黑暗之地母体能量的气息传送给他！不然他的天灵会继续被腐蚀！”

        连城雪结舌，用力敲了敲额头，眼角的牡丹印闪烁血光。

        她现在什么都不管，只要谢琅琊在她眼前，他就是最重要的。

        少女柔软的娇躯整个贴在谢琅琊身上，紧紧环抱，双手紧扣在他的臂膀上。

        小咕立在半空中，眼珠低垂，看着眼前一幕。

        它的小白牙发出死神般冷酷的喃喃声：“他们俩的融合，将唤醒黑暗之地封印的原初记忆，对我自身也有极大帮助……”

        第一道封存的记忆是……

        小咕的眼珠猛地一睁。

        此时，一股黑光从连城雪掌心激Lang般喷耀出来。

        黑光源源融入谢琅琊的身体，他的咽喉花纹仿佛舒展花瓣一样，一鼓一鼓。

        连城雪体内最深处的核心，与他完全同频率，也鼓动着热流。

        谢琅琊脸部发出的嘶嘶声更加明显，筋肉扭动重组的感觉清晰如同烙印。

        他张了张嘴，终于发出一声磁性极深的低吟：“啊……”

        他仿佛沉溺于无边的大水中很久，终于找到了水面，全身沉入黑暗的经脉猛地一亮，冲出黏稠黑暗的包围。

        连城雪的怀抱突然一松，被少年的动作挣开。

        谢琅琊松开双手，仰天一呼，仿佛冲出了最深的水面。

        “呼……呼……”他发出一声最痛快的呐喊，接着便是极其畅快的喘息声。

        在他头顶，小咕雪白的筋肉发出一团黑光，瞬间被包裹住。

        黑光又立刻消散，仿佛眨眼的功夫就被它的身体吸收殆尽。

        小咕动了动眼珠，滑下筋肉，绕到谢琅琊面前。

        它仰视着少年的脸庞，机械喃喃道：“第一道记忆，黑暗之地毁灭劫难的造成者，他的模样……”

        谢琅琊猛地一垂头，用力搓着脸。

        狂风将他的长发掀起，宛若飞散的火种。

        “混蛋！”谢琅琊恨声啐道：“那什么鬼东西！差点将我的脑袋扯下来！”

        耳边只有鬼哭般的剧烈风声，和身下血雾扑啦啦的翻滚声。

        谢琅琊皱起剑眉，一转眼，看见连城雪目瞪口呆的桃花脸。

        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

        连城雪眨了眨眼睛，像个惊呆的小动物般：“你的脸……”

        谢琅琊回手摸着自己的脸，线条更分明了是不假：“的确险些被那鬼东西抓烂。”

        “是已经抓烂了。”小咕淡淡道：“现在出现的，是你真正的脸。”

        “啊？”谢琅琊来回看看他俩，皱起锋利的剑眉：“我的脸到底怎么了？”

        此时，一声剧烈的冲破声传来，就在几人前方炸开。

        一道暗紫色飞影仿佛从时空之外穿来，飞冲的力道十分巨大。

        砰地一声，一道人影撞在血雾上，不管不顾，胡乱起身就开始喊：“沈秋枫那小子已经疯了！我说……”

        霍霜君胡乱抹了把脸，定睛一看，生生一吞声音，满脸迷茫地盯着谢琅琊。

        谢琅琊与他对视，眼角的血砂妖艳生光。

        霍霜君歪了歪头，动了动嘴唇：“你……你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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