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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是敌是友?


凌峰面不改色,徐璐面上也是丝毫不变,依然笑盈盈的道:“我就知道表妹是个能干的,这才嫁到朱家,就能独当一面了,可真让我佩服。想当初,我嫁到凌家来,也是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子,直到现在都还没缠清呢。”

        又说了会子客套话,徐璐又指挥着丫头们端了温热的水,各自洗脸,净手。

        华开明见凌家的丫头动作一致,训练有术,动作间轻巧细致,服侍得舒心也尽心,丫头之间也配合得相当好,一个端盆子一个捏帕子,一个拿抹布,配合无间,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沮滞,一看就知是受过极严格的训练,并非那种普通新贵人家可比。

        朱开明笑着说:“侄媳妇管家倒是很有一套。”凌家也传承了四代了,底蕴根基自是不可同日而语,这种世代累积起的富贵规矩,就算朱家也是无法与之相比的。朱开明生平最佩服的就是那种有规有矩的权贵世家,他含笑地看着凌峰,“贤侄好福气。”

        凌峰拱手还礼,“世叔廖赞。”

        男人们留在前院正厅里继续高谈阔论,徐璐则让人领着朱开明的两位姨娘下去休息,自己则带着华瑛坐了二人抬的滑竿,回了后院。

        衡芜院的偏院六门洞开,徐璐招呼着华瑛平坐到隔几的大交椅上,丫鬟们上了茶后,华瑛浅呷了两口,四处打量了下,浅淡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题徐璐一直浅笑以对,喜笑宴宴,招呼得客气周到。

        华瑛四下打量凌家的丫头,以及徐璐的穿戴,最后盯着她圆润的脸颊,她忽然捂了唇笑了起来,“托了爷的福,我初嫁到朱家,便随爷一道进宫向贵妃娘娘磕头请安。贵妃娘娘端得是美丽尊贵,我这辈子也见了不少美人,也被贵妃娘娘的风采给吸去了。后来娘娘还带我去见了皇后娘娘,我以为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理应该是艳冠后宫,美不胜收。可皇后娘娘却是端庄持重,和蔼可亲,脸若银盘,生得富富态态的,让我好生惊讶。贵妃娘娘则笑话我说,真正有福气的女人,就得像皇后娘娘那般,那才是真正的福禄贵康寿齐全方有的容貌。刚开始我还不怎么服气呢,可今儿瞧到表姐,仔细观察,这才发觉,娘娘这话很有道理。表姐脸盘圆润,天庭饱满,肌颊有肉,端得是福禄贵寿康的好相貌呢。”她掩着唇,笑得花枝招展,“难怪表姐能嫁入高门,可让我羡幕死了。”

        徐璐淡淡地看着她,“皇后娘娘母仪天下,那是何等的尊贵。我柳蒲之姿,如何能与皇后娘娘相比?妹妹这话还是不要再说了。要是让人听到了,没得让人说表妹轻狂。”她仔细打量了华瑛如花般的面容,复笑着:“真要论相貌,表妹可比我强多了。”

        华瑛面有得色,一张精心修饰的面庞完美无瑕,她轻掩双唇,“女人光有容貌也是不成的,男人若不怜惜,也是枉废这张脸了。”她轻瞟徐璐,“听说表姐屋子里还有两个御赐的美妾,唉,圣上也真是的,表姐连个子嗣都没有,都急吼吼的赐妾下来。”

        徐璐警告地看她一眼,“表妹慎言,今上再是英明不过了,朝廷赐妾,那可是何等的荣宠,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华瑛轻笑出声,神色略有轻讽,料定徐璐是打落牙齿血吞,有苦说不出,却还强颜欢笑。

        她左右望了望,“两位姨娘呢,我真的好想见见,不知圣上御赐的妾是何等模样?”

        徐璐眉毛都不抬地道:“表妹好歹也都嫁了人,又是堂堂嫡妻身份,怎的还要纡尊见别人家的姨娘?这要是传扬出去,可会笑话表妹的。”

        华瑛滞了滞,很快又恢复如常,“只是好奇而已,在京城我也曾见过御赐的妾室,那通身的气派,可是了不得呢,有的甚至还与主母平起平坐。所以特别想瞧瞧圣上赐给表姐夫的妾,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她笑着靠上花梨木的椅背上,悠游自在地瞅着徐璐,一派的闲适写意,“表姐就成全我的好奇心吧。”

        一旁服侍的豆绿诸人,气得嘴都歪了,但她们是丫头身份,主子说话,也没她们说话的地方,只能以目光凌迟着华瑛,以泄心头愤怒。

        徐璐侧头,静静地盯着华瑛半响。

        华瑛刚开始还毫不在意地任她盯视,但时间一长,也吃受不住了,不得不拿了茶杯放唇边,遮着心头忽然冒出来的不自在,“表姐这么盯我做什么?可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脏东西倒是没有,”徐璐慢悠悠地道,“就是瞧到了短浅,无知,狂妄。”

        华瑛目露凶光,“你……”

        徐璐丝毫不惧地盯着她,面上无怒无喜,“朱贵妃是何等的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她在后宫中,依然低调行事,不敢有丝毫冒头。华家如今威风显赫,权势滔天,可依然礼贤下士,以礼待人。你姐夫曾对我说过,真正的权贵,不应该是暴发的嘴脸。”

        华瑛冷笑道:“表姐与我说这些什么?”

        徐璐喝了口茶,继续道:“朱家大奶奶也是出身高门,这回却未能随朱二爷一道赴任,表妹身为朱家幼媳妇,却能够随同妹夫一道前往,表妹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华瑛傲然道:“朱家虽尊贵,但也需仰赖我们华家。再则,我与夫君才刚新婚,谁会不识趣的这时候分开我们?”

        徐璐摇了摇头,“当初华家与朱家说亲时,应该还提到过凌家少夫人是华家外甥女这一层关系吧?”

        华瑛怔了怔,忽然恼怒了起来,冷笑道:“表姐好大的口气,敢情我能嫁到朱家,还是沾了表姐的光不成?”

        徐璐微微一笑,“虽然我这人从不稀罕往自己脸上贴金,但事实,就是如此。”

        “你……”华瑛气极,却又一时气短。

        看她的神情,徐璐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又微微笑了起来,“华家尽管家财万惯,朱家未必能瞧得上。不过华家的姻亲却颇有实力,福州知府家的二公子是华家女婿,陈家与泉州知府刘家又即将联姻。而刘家与京城余家,定国侯方家,清贵派何家,又是姻亲。而安国侯世子是华家外甥女婿,凌家又与方家交好,朱家娶了表妹,就与安国侯凌家结为姻亲,又还能联合方家余家何家,陈家,刘家,表妹可想过这里头的藤藤网网?”

        华瑛双眸呆滞,显然确实没有想过这里边还会有如此大的名堂。她是聪明人,只需细细一想,便知道徐璐说得是大实话,华家纵然再有钱,也只是低贱的商贾罢了。当初能够与朱家说上亲事,也还是那巴不得赚华家媒婆礼的张媒婆向朱家透露福建督抚凌峰是华家外甥女婿这一事实。这才使得这门亲事峰回路转。

        但华瑛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引以为傲的亲事,是因为徐璐的关系才天上掉馅饼,她冷笑着说:“我可比不上表姐攀龙附凤的本事,我只知道,嫁人后,就要勤勤恳恳的过日子,而不是四处钻营。”

        徐璐不理会她的嘲讽,静静地道,“官场上,多交一个朋友,就少树一个敌人。这个道理,表姐出身商贾之家,或许难以明白。但相信朱家人再是明白不过了。所以朱贵妃再是冠宠六宫,依然低调行事,不与人相争,华家同样如此,表妹明白我的意思么?”

        华瑛面色茫然。

        徐璐又低低地道:“无论是官场还是商场,宗族力量是最强大的,然后是姻亲的力量。为什么那些权贵之家要拿嫡女攀高门,非得娶出身大家的儿媳妇,除了门当户对这一要求外,这也是为了让家族多一份助力罢了。”

        华瑛不说话,面无表情。

        “大多女子,在闺阁时或为着这样那样可笑的理由弄出唇齿印来,可一旦嫁人后,反而比闺阁时还要好,你帮我,我帮你,和和美美,亲亲热热,表妹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徐璐看着她,稍微拔高了声音,“闺阁时的女孩儿,最大的利益就是来算长辈疼爱的多寡,或为着三两件首饰的相争。但嫁人后,方可知宗族,门路的重要性。而门路的重大来源取决于姻亲。何谓姻亲?主要目的是拉近两者家族间的关系,结成盟友,取得信任的最简单方法。通过婚姻结成亲戚关系,你帮我,我帮你,大家资源共享,跨界互惠,相互壮大,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真正的唇亡齿寒。”

        屋子里静悄悄的,华瑛神色闪烁,似有松动。

        徐璐继续道,“表妹应该也瞧出来了,凌家朱家,交情也还不错。如今,我是安国侯世子夫人,表妹也是承恩伯家的四奶奶。你我又是表姐妹关系,

        因你我的缘故,凌家朱家倒成了真正的姻亲了,凌朱两家虽称为世交,但也绝对比不上姻亲更来得牢靠。表妹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华瑛神色一变,双唇蠕动着,望着徐璐严肃的脸,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徐璐静静地望着她,“你我以前的恩怨,咱们都各自记着呢。表妹记着我对你的狠,我也记着表妹对我的算计,可这又如何?如今你我都嫁入高门,各自家族又还走得近。表妹觉得,你我之间相互仇视拆台,就能快意恩仇?”

        华瑛阴着脸,一言不发。

        徐璐叹口气,一脸诚恳地道:“自听说表妹要嫁与朱家时,爷就与我交代了,要与表妹好生相处。”

        华瑛脸色怔了怔,先是惊疑,然后是得意,最后又是冷笑,她傲然而笑,“姐夫倒是识时务。”声音低哑而冷沉,轻咬下唇,一双美目里露出复杂而怨恨的光茫来。

        徐璐淡淡地道:“你姐夫一向识时务,这也是他在福建大开杀戒,但京中却一直有人替他说话的原因。”

        华瑛滞了滞,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只得忿忿闭上嘴巴。

        徐璐又继续道:“官场上,能做到高位的人,大都是识时务。表妹难道还没明白么?”

        华玲冷笑两声,这会子却是连话都懒得说了。

        徐璐又道:“凌家与朱家一向走得近,如今,因你我的缘故,又成为实打实的姻亲,想必将来还会更进一步合作。而我嘛,自然要以家族利益优先。而你我之间,是敌是友,就全在表妹一念之间了。”

        华瑛忽然转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徐璐。

        徐璐坦然与她对视,然后坦然收回目光,拿起茶壶给自己继了杯茶,缓缓呷了口茶,看着杯子里清亮的茶水,轻轻吹着飘浮在杯子里的碧绿茶叶,淡淡地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就看表妹自己能否想明白。时辰也不早了,我要去安排午膳,表妹请自便吧。”说着放下茶杯,娉娉起身,看都不看华瑛一眼,走出偏厅。

        ------题外话------

        初六是我们家雷打不动的团圆日子,光我的亲戚就来了两大桌,加上婆家那边的亲戚,借的桌子椅凳都把我搬到手酸。我们一家人从初五就开始准备,今年我第一次统筹安排,累惨了不说,在牌桌上也“为人民服务去了”,农村人宴客也开始兴下馆子,可我家有素来节俭持家的公婆镇着,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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