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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打回去


一个年约三旬的贵妇及一个少女坐在一颗伞状的榕树底下,显然是特地端来的大圈椅,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徐璐。

        这贵妇不正是衡国公夫人,威国公府嫡长女的顾氏,这少女便是这顾氏的嫡亲妹子,已与通政使司的陈家订了婚约。

        小顾氏抬着下巴,冷冷地道:“光嘴上说说,谁又记得住呢?少不得打了一顿,躺上三五个月的,想来就能记住了。”

        果然够狠。

        田氏吓得全身发抖,她一直知道高官权贵很是厉害,动辄训人打人,但这还是头一回被人当众掌掴,看对方见了徐璐也依然高高在上的,心头也忐忑着,也不知徐璐能不能压住这些人,于是便哭着道:“小璐,我与你妹子好端端在这儿,这群人就跑来,话也没上两句就说我没规矩,要教训我。琳儿也不过就说了两句,你们尊贵,却也不能随意欺负人的。这位夫人就说琳儿犟嘴,没规矩,要替代你好生教训我们。小璐,你是知道琳儿的性子的,琳儿真没有啊。”

        大顾氏身边一个削肩瘦腰的中年妇人冷笑道:“好利的一张嘴,靠山来了,你就有胆子了是不?我家夫人还在这里呢!当着夫人的面儿,我倒要问问凌少夫人,我家夫人乃堂堂朝廷一品诰命夫人,身为白身的官眷见了是不是该行礼?这母女见了我家夫人,非但不行礼,还敢犟嘴。少夫人有孕在身,自是金尊玉贵,怕也没功夫管教自己娘家人。我们夫人少不得要替凌少夫人教教她们规矩了。好让她们知道,就算攀龙附凤,也成不了凤凰。该有的规矩还是得遵守。”

        这婆子说话倒是利,句句戳徐璐心窝子。

        徐璐自然不屑与一个奴才斗嘴,只缓缓问顾氏:“杨夫人的意思,人人见了您,都要跪地施礼是不?若是不施礼,就是没规矩的表现,是不?”

        顾氏年约三十岁,头戴镶白玉的朝阳五凤南珠挂珠钗,金镶玉蟾宫折桂分心双脚钗子,玉叶金蝉簪子,嵌绿松石鬓花,玲珑翡翠耳环,五彩串雪贝链子金满惯抹额花冠,穿着大红色真丝金葫芦纹锦缎对襟长褙子,宝蓝色绣金色折枝葫芦石榴百子图的十二裙湘裙,果真是彩绣辉煌,满头珠翠明晃晃的让人不敢仰视。

        不愧是威国府出来的嫡长女,果然是金尊玉贵的人,架子大,脾气也大。如今又是衡国公夫人,皇后娘娘的娘家弟媳妇,她是不是就以为所有人都要伏到她脚下?

        顾氏冷冷地道:“凌少夫人问得可真够莫名其妙的,我大庆朝律令本就如此。凌少夫人做了两年的侯府少夫人,难不成连这个规矩都不懂?”

        顾氏旁边与顾氏长得有些相像的少女冷冷一哼:“人家攀了高枝,自然以为自己就是金凤凰了。不过再如何的尊贵,也不过是攀龙附凤罢了。又能尊贵过哪儿去。”

        赤裸裸的蔑视。

        徐璐慢吞吞地道:“说到攀龙附凤,令尊应该也是其中之一吧。当年若无令堂下嫁令尊,又岂会有今日的威国公,若无威国公爷,又岂会有你们二位?”

        杨氏柳眉倒竖:“大胆!我父亲堂堂威国公,岂是你一个小小外命妇可以评论的?”

        徐璐淡淡地道:“我并无意冒犯威国公。只是二位口口声声说我攀龙附凤,我自觉并无此举,所以少不得要辩驳两句,只是陈述事实罢了。令尊威国公爷,我记得令尊未娶令堂之前,也不过是伯府的公子罢了,可自从娶了令堂,就皇恩浩荡,成为国公爷,想来也是攀龙附凤的功劳吧。哦对了,还有衡国公府,衡国公府昔日……”

        “大胆!”顾氏坐不住了,跳了起来,指着徐璐,厉声道:“徐氏,你好大胆子,连皇后娘娘也敢非议。”

        小顾氏也厉声喝道:“连皇后娘娘也敢非议。你有几个脑袋?”

        徐璐沉下脸色,一声厉喝:“在场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你就敢给我乱扣帽子。好一个顾家千金,好一个名门贵女,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厉害。威国公府虽门弟高贵,但我少不得要好生问问顾夫人,是如何教导闺女的。大家闺秀的器度风华没学成,倒是学会了乱扣罪名,胡乱指摘,仗势欺人,草菅人命,狐假虎威。”

        “你,你你,大胆。”小顾氏还是未婚女子,未出阁女子自然是脸皮薄,被徐璐如此指责,气得跳脚的同时,确实被打下了三分气焰。

        徐璐并不动气,反倒微微一笑:“我不知道我哪里大胆了,还请顾小姐明示。”

        以权势压人这套,显然小顾氏也是驾轻就熟:“我没问你的话,你就敢来质问我了?无礼犯上,规矩礼法何在?”

        旁边的婆子就喝道:“还不快与我家夫人小姐跪下请罪!”

        呃,果然是算计好了的,身份权势摆在那里,最惯用的手段就是不管缘由地强压了。

        若论身份,徐璐可以与顾氏姐妹平起平坐,但田氏母女却是要吃亏了。这对姐妹似乎笃定他们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这对姐妹也着实无知鲁莽就是了。

        顾氏出身尊贵,嫁得也尊贵,如此金尊玉贵,自然养成了目中无人的性子,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要尊敬她,否则就是对她大不敬。

        这种与生俱来的身份优越感,已经融入骨子里,所以绝对容不下对她有半分怠慢的任何人。加上顾氏前阵子又让凌峰软刀子收拾过,威国公顾夫人也是颜面扫地,新仇旧恨叠加到一起,倒霉的也就是田氏母女了。

        “你要我给你跪下?”徐璐淡淡地问。

        顾氏有些顾虑,虽然她瞧不起徐氏,但人家身份也着实不一般了,侯府少夫人,一品诰命夫人,又还有身孕在身,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凌峰发起威来可也了不得。

        顾氏年岁长些,自然想得就多。但小顾氏却并无那么多顾忌,冷笑道:“对,就是你。不过瞧在你有身孕的份上,就饶了你罢,不过你那母亲妹子必须给我跪下请罪。否则就只能传板子。凌少夫人大约要我开导你几板子才知道什么叫规矩礼法,尊卑有别了。”

        “妹妹,徐氏母女打也打了,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了。”顾氏到底要想得周全些。

        小顾氏却是不以为然,说:“大姐,你就是心善。你堂堂国夫人,又是皇后娘娘的嫂子。这帮人仗着攀了高枝,就不把你放眼里。少不得要给他们些教训才是。让他们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小顾氏想得通透,也知道姐姐的顾虑,侯府少夫人又怎样?打了就打了。就算徐氏告状到母亲那儿去,大不了被禁足罢了,她非要叫这徐氏把脸丢到泥地里不可,让她知道他们顾家,可不是好惹的。

        上回凌峰可是害惨了姐姐,今儿大好机会摆在眼前,不狠狠收拾一顿,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

        徐璐压根当没听到,更看不出丝毫惊慌来,笑吟吟的看着顾氏:“杨夫人这也是要仗势欺人了?”

        顾氏原本还有顾忌的,但徐璐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令她格外不舒服。她是笃定自己不敢真的收拾他们吧?

        哼,那她偏就要狠狠收拾他们,真要打起官司,她也不吃亏。

        于是顾氏冷冷一笑:“本夫人何需仗势欺人?我堂堂国夫人,让人冲撞,自然要治他冒犯之罪。来人呀,动手。”

        小顾氏心下松了口气,姐姐总算转过弯了,于是拍拍手,威严道:“还愣着做什么?动手呀。”

        因是庙子里,找板子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找到的。

        徐璐趁着这个空档,挑眉:“此乃寺庙,佛祖面前,众生平等。你们二位,在佛祖面前也敢仗势欺人,不怕佛祖降罪?”

        “……”

        徐璐又道:“杨夫人堂堂国夫人,普通官眷见了你自然要绕道或是施礼问安。只是夫人可有出行仪仗?可有典官随行?”

        顾氏被问住了。来庙里上过香,还摆上仪仗,间典官随行,那也未免太招摇了。谁家勋贵夫人上香要如此威风显摆的?

        徐璐又问:“既无出行仪仗,又无典官随行。夫人脸上也没写着,我是国夫人,那旁人自是不认得夫人了。夫人就因为我母亲妹子没给你行礼,就要治她们的罪,就算说到御前,也难以让人信服。这知情的还道是杨夫人把国夫人威风摆到佛祖跟前了。不知情的还以为国夫人与我凌家有仇,故意给安国侯府难堪呢。就是不知夫人是哪个原因呢。”

        顾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们只顾着呈威风,要给徐氏一个难堪,却忘了仪制规矩所在。没有摆上仪仗,无典官随行,旁人就算晓得她的身份,也不过是施礼问安罢了。更何况,徐氏母女压根就不认得她们。让徐璐这么一说,徐氏母女对自己无礼的罪名是无法成立了。

        顾氏气汹汹地嚷道:“就算无法治她们的罪,但她们冒犯我和姐姐,同样要受罚。”

        徐璐笑了起来,目光轻嘲,散慢:“顾小姐倒是说说,我母亲妹子是如何冒犯顾小姐的?”顾小姐正要说话,但徐璐却轻飘飘地道:“记住了哦,佛祖跟前,可是不能说谎哦。否则会受天谴的。”

        顾氏姐妹很信佛的,果然被徐璐说得踌躇起来。她们平时候也是说谎不打草稿的人,但进入庙子里头,还真不敢如此做。

        这时候,顾家的几个婆子已找来棒子,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黑漆漆的,大概是灶房里的掏火棍吧。一群人看着顾氏,只等主子的发号施令。

        徐璐目光横过去,又笑眯眯地对顾氏道:“忘了与二位提个醒了,我家夫君最近收到了吏部百官廉政考评,其中,有位叫陈云清的通政使,此人廉政考评为下。按着规矩,廉政考评只得中以下的官员,吏部有权移交大理寺督察,刑部问案。只因陈云清的夫人好像是威国公府的亲戚吧,我家世子爷因瞧在顾家的份上,暂且还没有行动。二位今儿若打不死我,我回去必定要让我家夫君好生督查此事。严惩贪官,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顾氏脸色一变。陈云清夫人是她的姑母,与顾家关系一向近。最重要的,陈家还是妹子的未来婆家。

        若陈家失势没落,妹子嫁过去岂不受苦?以凌峰夫妇的恶劣为人,说不定还会大肆宣传陈家的失势是因她们姐妹而起。到时候顾家与陈家,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小顾氏脸色也很不好看,她咬着唇,恶狠狠地嚷道:“你胡说八道,肯定是你蒙我的。”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徐璐挑眉,挑衅地道:“顾小姐当然可以不信呀。”

        顾氏说:“这些朝堂上的事儿,想来朝廷官员定会秉公处置,我们妇道人家如何有置喙的余地。”她们顾家在吏部也不是没有人。

        徐璐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夫君还跟我说,此案兹事体大。虽只是陈文清一人犯案,但却拔出萝卜带出泥,陈家姻亲少不得要受牢连,若把此案上交御前,圣上必会把涉事官员押入天牢,三司会审。因我夫君是吏部侍郎,掌官员任免事。到时候皇上肯定会特点夫君监听。另外,护国侯,也就是我表哥,他的连襟如今也在大理寺,到时候肯定也要参与会审。顾小姐若是觉得我好欺负,尽管让人来收拾我。我现在就回去,在我夫君和表哥跟前哭诉。要知道,每一代帝王,对贪污受贿的官员必是深恶痛绝的。只要我家夫君把陈文清的案子递交御前,那么可以想像,但凡与陈家人牵扯的官员,包括姻亲,必牵连甚深。我可听说过,有些人不愿把事情闹大,通常会不着痕迹的让人死于非命。天牢里头弄死一些获罪官员,简直轻而易举。二位出身公卿之家,想来也是见识过官场上的倾轧,更应该知道何谓丢兵保帅。”

        顾氏姐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最后紧紧咬着唇,如困兽般。

        姐妹俩气得发抖,好一会儿才冲着田氏母女怒道:“今天本小姐就饶了你,以后再见到本小姐,给我小心点。再撞到我手里,看我如何收拾你!”

        徐璐笑着对田氏道:“母亲,妹妹,还不赶紧谢过杨夫人顾小姐不罚之恩。”

        田氏和徐琳早就吓傻了,这时候见转危为安,心下一喜,赶紧上前施礼,口称“谢杨夫人宽恕。”

        顾氏姐妹领着人正要离去,徐璐却说“来人呀,把这些公然对朝廷官眷行凶的刁奴统统给我捆了,一人打上三十棍子,二十嘴巴子。”原本只是打二十棍子的,但这时候也不好找棍子,也只能将就着顾家找来的掏火棍打了。掏火棍虽长,却只有婴儿手臂粗,想来打三十棍子也还出不了人命。

        “是!”凌家护卫齐声响喏,三五下就把顾氏带来的人捆走了大半。一个个哭喊着“夫人(小姐)救命。”

        顾氏气得满头珠钗剧晃,她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戟指徐璐,厉声道:“徐氏,你好大胆子。”

        徐璐挑眉,冷冷道:“此乃佛门清静之地,不是尔等仗势欺人之处。”

        “我母亲妹子并未冒犯二位,却被你的家奴掌掴,无故欧打。家母虽无品秩,但她们好歹也是朝廷官眷。区区卑贱的奴才,也敢欧打朝廷官眷,按律是要凌迟处死。本少夫人今儿看在衡国公府和威国公府的份上,只从轻发落。也算是格外开恩。”

        “二位若是觉得不服,大可与我去顺天府请严大人评评理如何?”

        “若顺天府不敢作主,那咱们就进宫找皇后娘娘评理,怎样?”

        谁也没想到徐璐会突然发难,顾氏姐妹气得几乎晕厥,指着徐璐半天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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