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识大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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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璐让人套了马车,去了沈家,找路玲玲去了。
幸好路玲玲在家,看了徐璐递给她的有关大顾氏替犯了事的官员或富户“擦屁股”进而收受巨额好处的证据后,拍着大腿狂笑:“妹妹有什么打算?”
徐璐沉声道:“姐姐再看这个。”又把一土黄色的笺纸递了过去。
路玲玲眸子急缩,震惊地看着徐璐:“如此齐全的证据,你保存了有多久了?”
徐璐说:“有很久了。只是这里头涉及的官员实在太多了,又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里头又还有皇后娘娘的体面,所以不敢声张罢了。加上顾家斐家,又不是普通人家,若把这事儿捅了出来,顾裴两家固然落不得好,但我们世子爷也会落是个打击报复的名声。所以倒未曾声张。只想着,若顾斐两家不再苦苦相逼,再把屁股收拾干净,咱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可顾家实在是过份,我家世子爷前脚去了保定,他们后脚就起了动作。他们整治咱们家也就罢了,连姑奶奶家都不放过,还连累了兵部的向大人。向大人多么廉洁的人呀,那日我家姑奶奶从向家回来,直对我抹着眼泪说,向大人一向清廉守法,为官二十余载,从未有半分对不住朝廷,对不住良心的事。却让人平白泼污水,为了咱们家的事,清白的名声都让人污成这样,简直死的心都有了。我知道顾家恨咱们家,可就算再恨,你若是真刀真枪正大光明我还想得过,居然使这么些不入流的把戏。连诬告都使出来了。还堂堂国公府,未免上不得台面了。可怜向大人,却因咱们家的缘故,平白受此冤屈。先不提向大人的委屈,单说顾家这么明张目胆污陷朝廷大员,未免过分。”
路玲玲轻轻一笑:“官场上的手段层出不穷,这又算得什么?只是妹妹,你拿着顾斐两家的犯罪证据来找我,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果然,路玲玲也是个聪明的。
徐璐也不拐弯抹角:“我与姐姐的交情就不必说了。我今日主要是来请姐姐帮我个忙。帮着把顾斐两家的证据递进宫去,请皇后娘娘过目。”
路玲玲先是奇怪,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顾斐两家的事儿闹开来,顾斐两家固然落不得好,但大顾氏又是皇后的娘家人,大顾氏出事,皇后娘娘面上未必会好看。徐璐倒是聪明,不但顾惜了皇后的脸面,又还抄了顾斐两家的老底,端得厉害无比。
路玲玲说:“这事儿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只是,妹妹,这件事,是你们家世子让你做的?”
徐璐吱唔了一会儿,说:“是我们家世子爷要我这么做的。他说,路姐姐为人品性他信得过,请路姐姐帮忙再适合不过了。”
路玲玲哼笑:“他肯定没有告诉你,我与顾家一向不对付的。凌峰肯定知道,顾家一旦有难,我肯定是第一个要痛踩落水狗的。”
路玲玲与顾家的恩怨,徐璐多少也还是清楚的,主要是路玲玲医者的身份,在仕族人眼里,只是中九流的角色,都是靠服侍人挣钱的勾当,都算不得高贵。更别说公卿勋贵又是宗室女的顾夫人。以路玲玲的傲气,自然是受不得顾家人高高在上的倨傲,双方自然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顾家落难,路玲玲肯定是第一个拍手称快的。
其实,大顾氏和斐家的犯罪证据,凌峰早已搜集妥当,只等在适合的时机里放出去。但这回顾家趁凌峰远去保定对京城鞭长莫及时,居然打起了官令宸的主意。甚至连向有为都不放过。凌家与顾家原本也并未交恶,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成了今天这翻场景,可以说,官令宸向有为也算是受自己连累的。所以无论如何,徐璐一定要亲自出手。
但妇人不干政,徐璐可不敢四处说是自己的主意,就怕被外人知道后,指责自己牝司鸡晨。那样对凌峰也不是好事。
路玲玲不疑有他,满口应答,她倒是非常希望顾家倒霉,最好被贬为庶民,到时候她就可以去欣赏顾夫人是否还会有傲气的存在。
路玲玲依然还有不少疑问:“你自己也可以进宫呀,为什么非要让我去?”亲自呈交给皇后不好么?
徐璐不好意思地说:“我怕打扰到皇后娘娘。更何况,我出身小门小户的,以前见过最高身份的,也就是知府夫人。虽说如今妇凭夫荣,见识了大场面,可皇后娘娘端贵高华,在娘娘面前,总感觉自己好缈小。怕在娘娘面前说错了话,连累了夫家可就不好了。”
路玲玲翻翻白眼:“你这话骗三岁小孩子还成。”
徐璐急了,认真地说:“真的姐姐,我骗你做什么?我听说皇宫里头龙谭虎穴,一个人还真不敢进宫的。就怕半路上冒出个贵人,万一来了性子要打杀我。那我可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路玲玲愕然:“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徐璐一本正经地说:“反正我是真的不敢一个人进宫的,就怕遇上哪位贵人,一时心情不好,打我一顿出气,我都找不着告状的地方,所以还是小心为上吧。”
路玲玲无耐摇头,虽然徐璐说得夸张了,但宫中确实就是如此,也辩驳不得。但这话,可不能在皇后面前说的。
路玲玲是个行动派,说做就做,当下让人服侍更衣,虽未按品大妆,却也是隆重端庄。
等路玲玲进宫后,徐璐也就回了安国侯府。发现凌家大门前停着一辆青轴平顶马车,很是纳闷,家中来了客人么?只是马车为何会停在大门口呢?
很快,徐璐明白了来者何人了。
“顾远山还没走?”回到华馨苑,徐璐正要换身衣裳就去晚香堂向武夫人请安的。就听丫鬟说,威国公顾远山被侯爷迎入射月厅的宴息处接待了。并还交代下人,若徐璐回来后,就让她赶紧去射月厅。
徐璐很是生气,问赵嬷嬷:“侯爷可知道顾家对洗砚做过的事?”
赵嬷嬷说:“侯府从外头回来,就瞧到在大门外徘徊的顾国公。很是生气,责骂廖大管事怠慢了贵客。差点把廖大管事拉下去打板子。廖大管事只好申辩说,他只是听从少夫人吩咐的。侯爷就问,少夫人为何要这么吩咐,廖大管事还来不及说话,顾国公爷就承认是他的不是,因内宅妇人无知,气性大,把凌家派到顾家送信的奴才打了,这就赶紧登门谢罪的。”
徐璐并不意外顾国公的来意,又问:“那侯爷怎么说?”
赵嬷嬷回答:“当时侯爷就说,居然还有这等事。你们顾家当真是威风。那咱们家小门小户,恐也招待不起国公爷了。”
凌宽虽然不知道俱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并不影响他精准的猜测。
凌峰去了保定府,凌家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妻子和儿媳妇两个主子。派人去顾家的,不是妻子就是儿媳妇。但派去的人却让顾家打了。但顾家前脚打了人,后脚堂堂国公爷就火烧屁股地来登门陪罪,必是凌家捏住了顾家极厉害的七寸,所以不得不来服软陪罪。
这时候,凌宽再不摆上架子,那就实在不配为浸淫官场几十年的老油条了。
但顾远山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凌宽在大门前就下逐客令了,仍然不肯走,厚着脸皮继续陪罪。
凌宽也不好大家面上闹得太过难堪,也就勉为其难地接待了顾远山。
虽然顾远山未曾明说真正来意,只一味地陪礼道歉,说妇人见识短,气性大,心眼儿小,心胸狭窄,为着针眼大的恩怨就把凌家派去的奴才打了,实在是过分,他这次前来,是特地向凌侯陪罪的,请求原谅,条件还任开。
凌宽不明白顾远山为何如此的低声下气,但也料定,凌家应该是掌握了主动,捏住了顾家的七寸,顾家不得不来服软求和。凌宽越发坐起了钓鱼台,后来得知家中的奴才是由儿媳妇派出去的,就让人请徐璐过来。
徐璐是女眷,倒是不好直接来见顾远山,只是来到后堂,隔着浮雕仙女散花大紫檀屏风,声音冷冷地传来:“不好意思,国公爷来晚了一步。”
顾远山不顾身份,豁地起身,向屏风疾走了两步,失声道:“少夫人这是何意?”
徐璐声音中还带着线浅的稚气,但声音却冰冷,“在洗砚全身血淋淋得被抬回来时,徐氏就痛定思痛,把原本要交给贵府的礼物送到了都察院。这时候,想必已摆上了都察院的案桌上了吧。”隔着不透明的屏风,依稀还能听到顾远山急促的呼吸,徐璐声音温文尔雅:“国公爷千万恕罪,徐氏胆子小,见不得血腥,一瞧到自家奴才被打得血淋淋的身子,手脚俱被折断,实在是惨不忍睹,一时激忿就冲动了。只是现在后悔也晚了,请国公爷恕罪,是徐氏鲁莽了。”
虽然顾远山看不见,但徐璐依然福了身子,优雅退下。
至于凌宽与顾远山说了什么,她也不想去听了。她当然知道,以顾远山的眼界,应该不至于明着与凌家撕破脸。但是,能设计出凌峰前脚刚离开京城,后脚就把向有为官令宸拉下水来以达到整治凌家的目的,会是顾夫人母女所为。
打死她都不相信。
顾远山才是幕后推手,顾夫人母女大概就是帮凶。
或许,杨家斐家也参与了此事,否则事情不会如此凑巧。
至于洗砚被打一事,或许不是顾远山干的,但那又如何?顾夫人干得出来,就要承受凌家接下来的报复才是。
凌家与顾家的仇怨,并不能因为顾远山来陪罪就可以化解。
她还没有那么仁慈,别人一句对不住就可以即往不咎。
再加上凌峰还在保定,杨康倒是无关紧要,但怕就怕这些人在暗中使绊子。
为了保证凌峰在保定的安全,不受人算计,她只好主动进攻了。
拿捏了顾家斐家的痛处,直接呈交皇后。就算帝后不治顾斐二人的罪,但冷落肯定是有的。
或许,大顾氏因为皇后的缘故,不会伤筋动骨,顾家也会因圣上的关系,伤不着汗毛,但即非皇亲又非国戚的斐家,绝对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钉死斐家,也算是砍了顾家一臂,就算顾家想反扑,恐短时日内也没法子了。
这样,就给了凌峰缓口气的机会。
只要凌峰从保定平安回来,成功处理了杨康的事,将来无论用阴谋还是当面鼓对面锣地与顾家对上,都是不怕了。
当晚,凌宽把徐璐叫去喝斥了一顿。说她简直胡来,如此重大的事,居然不与他商量一声就自作主张。
徐璐跪下来请罪,称:“侯爷恕罪。那顾家明明白白想钉死向有为来达到攀诬姐夫的目的。若是让他们得呈了,姐夫的仕途也就毁了。媳妇想的是,与其在向有为的事情上粘缠,还不如来个斧底抽薪,因为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凌宽平息了怒火,缓缓落坐,“好一个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你一介妇道人家,居然还知道这个。倒是出乎我的意外。”
徐璐说:“是世子爷平日里最擅长的一句话,媳妇愚顿,以前并未深切体会过。只是这次夫君远去保定,姐夫又出现这样的事来,媳妇一来担忧夫君受人算计,二来又怕顾家阴谋得逞,也就顾不得其他,来个先下手为强。媳妇也是鲁莽了,还请侯爷责罚。”
凌宽说:“罢了,你起来吧,虽然这次是鲁莽了些,但好在事情还算在控制范围内。对了,那样的情况,你为何还能把证据呈交皇后,而不是交由御史?”
若是交到御史手头,顾家斐家必定脱一层皮。
徐璐解释说:“大顾氏虽然死不足惜,可到底要顾惜皇后娘娘的颜面。更何况,媳妇听说斐浩然是圣上当年亲自定的吏部侍郎。”还得顾惜圣上的颜面。
凌宽再一次对这个媳妇刮目相看。他一直知道这个媳妇聪明,有主见,不会轻易受人拿捏。是个宗妇的好料子,但实在没有想到,她在政治方面也极有天赋,倒是真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凌宽说:“你做得很好。想来顾远山肯定会直奔都察院。”
徐璐恭敬地道:“侯爷,媳妇问句冒味的话,若您是顾远山,这时候会如何做呢?”
凌宽捋了胡子,在宴息厅里走了两圈,说:“若我是顾远山,肯定是去都察院,来个先下手为强,或是想尽办法贿赂都察院的人……糟了,赶紧的,派人去都察院,谨防顾远山斧底抽薪。”
徐璐面露迷惑,但这时候凌宽已顾不得与她解释,又急匆忽离去了,直奔都察院。
后来,还是凌宽身边的知客江帆给徐璐解了惑,“少夫人有所不知,如今都察院的两位都察御史一个外放出京,一个因病在家。如今,都察院几乎是谢永康当家。这谢永康可是刚正不阿又六亲不认油盐不进的主。顾远山无论是贿赂还是以强硬手段都无法逼之收手,那自然是斧底抽薪,一不做二不休,要么放一把火烧了那些证据,要么对谢永康……”江帆做了个砍杀的动作。
徐璐倒吸口气,这才知道凌宽前去都察院的目的。
……
晚上武夫人从方家回来,也听说了白日里徐璐做过的事,一方面震惊徐璐的胆大包天,另一方面又震惊于徐璐的胆大心思,娴熟的政治天赋,都不知是该斥责还是夸赞她。
最终,武夫人仍是把徐璐训了顿。
“……我知道你是为了峰儿好,可你这也太胆大妄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私自行动。误打误撞也好,还是你胆大心细也罢,你一介妇道人家,却干涉起朝堂大事,却是万万要不得的。传扬开去,与你与凌家可没半分好处。”
徐璐刚才已让凌宽斥责了一顿,也知道自己太过鲁莽,也在高估了自己的本领,只凭意气用事。从凌峰那儿学了点政治斗争的皮毛就自以为厉害,一个人真刀真枪地应付起复杂的朝堂争斗。虽说占了上风,但其中的隐窜却也是不容忽视的。
这其中每一个环节,稍微说了差错,那就是前功近尽弃的。加上徐璐只凭一股意气用事,难免不出差错的时候。
徐璐诚心检导了自己的错误。
武夫人也并非真要责怪她,不过是怕她年纪轻轻收不住性子,被初次的成功弄得轻狂起来,而故意敲打她罢了。不轻不重地说了她两句,又肯定了她这一回的战斗成果,既抄了顾家斐家的老巢,化被动为主动,又圆滑地把茅盾推给帝后,把自己摘了出来。顾斐两家不管是轻判还是重罚,但在帝后心目中,凌家识大体懂分寸的印子是烙下了。
总得来说,徐璐初次出手,战绩还是比较辉煌就是了。
……
威国公顾远山顾不得再在凌宽面前扮演请罪模样,徐璐的话让他暗道不好,知道事情坏了,急匆匆地离去。直接去了都察院的。只是去了都察院才知道,两位都察御史都不在都察院,却是遇到了让他又气又恨又无可耐何的谢永康,暗叫倒霉。但女儿和斐家的事儿实在不容小觑,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徐璐说把证据递交到都察院本来就是诓骗顾远山的,谢永康自然要实话实说的。加上谢永康一向瞧不起顾远山这类勋爵显贵,态度很是冷淡倨傲。但听在顾远山耳里,无异是谢永康要置自己于死地了,眼神冷厉,望了眼谢永康身后的案桌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顾远山回到国公府,顾夫人便埋怨他:“凌家的奴才,打了就是打了,你还登门做什么?也不怕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顾远山一股邪火直冲头顶,抡起巴掌就甩了顾夫人一巴掌,怒喝道:“无知妇人,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做了好事,咱们家就要大祸临头了。”他把洗硕丢到地上的那份文书掷到顾夫人脸上,声音冰冷厌烦:“蠢妇,你自己瞧瞧着吧。”然后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顾夫人嫁给顾远山,自恃自己宗室女的身份,加上顾家能够从伯府升为国公府,也是靠她的功劳,这些年一直活在浓厚优越感中。丈夫也一直让着她,敬着她。这回陡然挨巴掌,顾夫人被打蒙了,从未挨过打的脸很快就肿得发亮,在发了一会儿傻后,就要跳起来去撕顾远山,耐何顾远山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离去。顾夫人气得发晕,当下把那文书撕得稀烂,咬牙切齿地骂道:“老东西臭不要脸,若不是我哪有你的今日,不过是一时的失意就来我出气,你个没良心的……”
话说顾远山,带着一股子邪火及杀气去了外院,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召集知客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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