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思考

谢从原默不作声，反复品咂着那种莫名的酸意，拿出自己纳戒中的木匣子，那匣子里里外外被他设了好几层禁制，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天材地宝。

        匣子看上去小，但实际上空间极大，是谢从原第一次做任务时从一只普通灵兽的腹中所得。灵兽很普通，匣子却一点也不普通，很少能见到那么大的空间法器。

        匣子里确实装了不少好东西：织云锦、上品灵石、灵气丹、法器……

        如果姜明水在这儿大概会惊讶：这些都是她送给谢从原的东西。

        比如那个丑兮兮的簪子，是取东梧木，上好的火属性灵木雕刻而成的，外形虽丑，却有她拜托她大乘修为的爹在上面刻的法阵。

        正儿八经地以法器品阶——天地玄黄四阶，每阶上中下三品而论，也算得上是地阶上品法器，十分罕有。

        一般修士会选择佩戴在身上，这是一件很好的防身法宝，而不是放在盒子里收藏。

        但谢从原却直接收在了匣子里，此外还有一个精美的剑穗，正是谢从原告诉姜明水被他弄脱丝的那个。

        此时那个剑穗正完好无损躺在那。

        谢从原看到有些心虚，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骗女子说弄坏了其他男子赠予她的东西，然后自己偷偷藏起来。

        毁了吧，当然不至于，但看到她日日佩戴便觉得心烦意乱，所以一时做出了这样让他不屑的事情。

        看着这个粉色的剑穗，谢从原也会想：

        姜明水到底对渚师兄什么感情呢？真的只是朋友？

        无论如何，都是一种很亲密信赖的关系。

        想到此谢从原便觉得烦闷，拧着眉，自己怄气。

        他先把那个剑穗放到一旁，开始一件一件整理姜明水赠予他的东西，从刚来凌霄到现在的，他都留着。

        那柄最初的黄阶下品短剑，虽然已经断了，他仍照原样修复，好好放在里面。

        如果被姜起澜看到，一定会说他执着。但是这时姜起澜不在，只有谢从原自己。

        书灵老头在他旁边跟着一件一件地品鉴，忍不住撇嘴，哼，这些算什么好东西？但他不敢再表露出来，上次不过是嘲笑了那个丑簪子，就被谢从原这小子关在纳戒里三天。在内府时还要被崇明剑追着敲，实在是有辱斯文！

        整理过一遍后，谢从原的心情慢慢平复了。

        心中一个深藏的念头终于朦朦胧胧地要浮出水面：

        朋友，哪怕是最好的朋友都不会是“唯一”的，师弟是这样、哪怕是保护者、靠山，也是这样。

        从前他努力修行的动力之一，便是成为师姐的靠山，让她安安稳稳，不受伤害。

        但是久而久之便意识到，师姐性格开朗，朋友越来越多，知己也不少，加之师长宠爱，不缺靠山，哪怕他成为最厉害的，也还是不够。

        他想要唯一的、一辈子的、生死相守的……

        要成为什么才可以呢？

        谢从原久久陷入沉思。

        ……

        另一边，姜明水去练气期弟子居住的宿舍看望付云静、纪凌几人，几个小孩看到她都挺高兴，谷伊笑道：“师姐，我把此行经历和舍友讲了。他们竟然还纷纷羡慕我，大呼刺激。那么一想也没那么可怕了。”

        付云静：“你好幼稚。”

        这次下山经历拉近了他们几人距离，平日里嫌弃谷伊聒噪，纪凌冷冰冰，现在居然能友好交流。

        小姑娘脸红红看纪凌一眼，尤其是纪凌，无论是当着刘府仆人的果敢机智，还是活尸朝她扑来时的惊艳一剑，都在她心中留下深深的影子。

        姜明水颇感兴趣地看着小姑娘的表情，心里觉得很有意思，现场磕一些纯情的暗恋，很快乐。

        纪凌相对成熟，“多谢师姐向风雨堂言明情况，这次奖励十分丰厚。”

        姜明水笑道：“本是你们该得的。”

        她一拍脑袋：“啊。”

        几个小孩看温柔从容、舍身相护的姜师姐表情微怔：“只顾得给你们写申请，忘了领我自己的奖励了。”

        几个小孩“噗嗤”笑了，对姜师姐的印象再一次更新：

        这位师姐好像并不与他们想的一般完美，但并没有影响他们对她的好感，反而更觉得喜欢。

        “对了，李阳呢？”

        “啊……”付云静犹豫道：“师姐，他一直闷在屋子里，今天我未曾看到他。”

        姜明水沉吟一会道：“那让他先休息休息吧。”

        她想，反正已经问到了李阳的籍贯，一会帮李阳换一些银钱，在风雨堂发任务让同门给李阳母亲带过去。

        普通人经脉承受不住上品灵丹内蕴含的灵气，但仅仅是含有一丝灵力的丹药，也足以让他们恢复元气。

        姜明水没有品阶那么低的丹药，所以还需要去一趟外门兑换。

        索性心中郁闷，姜明水不介意多跑一跑，而且既然决定帮忙，自然自己做更放心。

        抬眼望去，付云静正偷瞄纪凌。

        而谷伊浑然不觉，乐呵呵地问付云静，

        “付云静，你也觉得此行对我们剑术提高不少吧？

        谢师兄真厉害啊，还未出手，只是剑招里的威压就令那些活尸冤鬼直接散去怨气。这也太厉害了，真是令人心潮澎湃，总有一天我也要如此厉害！

        哎，你平日里花在梳妆打扮的时间太多，这样下去可不行，对吧师姐？”

        他眼睛简直在发光。

        姜明水：“……”

        好吧，恭喜谢从原又喜提剑修崇拜者一枚。还有，热血少年容易单身，是真的。

        她叹口气，开口道：“云静，有没有空随我去一趟风雨堂，帮李阳领来他的奖励。”

        “嗯？”付云静收回偷望纪凌的视线，害羞又开心点头：“当然愿意，师姐。”

        她看着姜明水随手取下乌发上的玉簪，簪子化作光华内敛的长剑，付云静小心翼翼站上去抱住师姐的腰。

        手指微动掐诀，见微凌空而起，在谷伊和纪凌的视野中化作一道流光而去。

        御剑飞行的滋味付云静还没有体会过，此时在云海中穿行，穿云逐雾，美景尽收眼底，别有一番逍遥自在。

        不过一盏茶时间便到了临近外门的风雨堂，风雨堂取“风声雨声，声声入耳”之意，提醒凌霄弟子不只要闭关修炼，还要入世历练，体贴民情。

        走进风雨堂，首先入目的便是一个巨大的木架子，但走近就会发现，这架子只是表象，其实它更像一个独立的小空间。最上排是一排玉色的铃铛，这是金丹期、元婴期才可接的任务，离远看只有三五个铃铛，其实有踏入此方小空间就会发现有很多。

        再下层是玄金铃铛、玄银铃铛、玄铁铃铛，还有最底层的木牌……

        每一个铃铛、木牌就代表一个任务，但凡被接下的任务，铃铛或者木牌表面都会浮现一个与其同色的法阵：谁人接下、是否完成，都在上面。

        如果有任务多次未完成，这个任务的难度等级就会自动升级。

        “师姐。”

        身穿鸦青色服饰的外门弟子向姜明水行礼——姜明水不仅穿着内门弟子才可穿的白衣，还是绣有金线凌霄图纹的衣服，这说明这是一名内门亲传弟子。

        所以这名弟子很是尊敬。

        姜明水有礼貌地颔首：“刚才走得匆忙，忘记领我自己的奖励，多有麻烦。”

        那名弟子笑笑：“师姐莫要折煞我。还请师姐注入灵力，我为师姐取对应的奖励。”

        他拿出一卷竹简摊开，竹简也是十分神奇，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已经展开了很长但这卷竹简还是那么粗。

        随着姜明水注入灵力，竹简某个部分亮起，木架子上的一枚木牌微光闪烁。竹简浮现姜明水该领的奖励，除聚气丹、灵气丹外，还有一百块中品灵石。

        她道：“我帮一名弟子领了，可以记下我的名字。”她指指她名字下面的那个“李阳”。

        凌霄极其公平，严禁队员领取遭遇不测的同队成员奖励，即便都平安回来，也只能领队人帮忙领取。如果有不公平的事情发生，随时可以上报，自筑鼎期开始，便是领队也不允许帮忙领取了——

        因为练气、筑基期许多弟子未曾接触过奖励里的一些物品，需要领队指导。到了筑鼎期就不需要了。

        姜明水替李阳领了，算一算，大概够买李阳需要的东西。

        姜明水没打算替李阳出钱出灵石，毕竟可以他一片拳拳孝心，也靠自己能力挣到了，不需要所谓的可怜同情。

        姜明水前世是普通家庭，亲人只有一个柔弱的奶奶，她知晓李阳的难处，也不想伤害他的自尊。

        而李阳无力支付的任务费，她可以代为承担，也不打算让李阳知道。

        如此，他们一队人的奖励都领了，那个木牌上很快浮现一道墨痕，暗淡下去。

        姜明水颇感兴趣地看着，留意到旁边一个系着红缨的木牌，居然已经在这儿放了三个月。

        系红缨就代表是不是官方，即凌霄发放的，而是个人发放。

        那弟子看她感兴趣，开口道：“师姐，那任务倒是个烫手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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