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遇

这个时间的京都是及其热闹的，很多学子从涼国各地赶赴而来，欲在今年春闱崭露头角，使十年寒窗终成正果。

        能够登上仕途是一件多么光宗耀祖的事，若是在春闱取得好名次，自此便是青云直上了。

        当朝若想做官，有两个方法：一个就是在两年一次的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另一个便是被当朝有名望、有能力的王公大臣举荐，这样也有机会入仕。

        当然了，最能得掌权者重用的还是在科举考试崭露头角的人。

        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京都总是格外热闹，天下有才华的学子全都涌入城内，想要得来机会，施展自己的抱负。

        再不然京都贵人云集，乃是天子脚下，若是有机会碰见个王公大臣，又恰巧得了这些大人的赏识，这些寒窗苦读的读书人也有机会被举荐，走上从政的道路。

        各路商人嗅到商机，皆带着自己的货物齐聚京都，街道两排随处可见商摊，或有人挑着担子在那里吆喝，十分热闹。

        萧萧端坐在马车，见到这繁杂景象有些兴奋，马车两侧开着小窗，她拨动帘子瞧着外面。

        “平常没什么机会出来，这次倒是赶上了热闹。”

        街道上有来来往往的装扮得体的女子，有的还在那里拿着货物叫卖，当今世道对女子的态度比较前朝要宽容的多。

        不过还是免不了有些酸腐儒生看不顺眼，萧萧听着传来的议论声，只觉得聒噪：

        【他们但凡敢去傅清将军面前说出这番话，我还要夸赞一句勇气可嘉，偏偏揪着平凡妇人在这里大放厥词，丑态频出。】

        涼国有一员猛将傅清，虽为女子之身，但能以一敌百，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也不见这些人敢在她面前嚼舌根，把恶意倾灌在市井，这倒成了常态。

        【你们这个小世界男女之别一直看得很重，现在已经算好的了，至少女子也能为将。】

        珠珠不以为意的说到。

        萧萧自幼便不受家里重视，萧父萧母也没有仔细教导她，全是珠珠绞尽脑汁的教小孩儿，便没有像萧家那般抱着旧一套。

        珠珠也是刚生出灵识不久的，哪里会教导孩子，刚开始还能教一些，等萧萧再大一些，遇到事情就是两个商量的来。

        这么长时间跌跌撞撞的过去了，萧萧首先学会的就是设计保全自己，所以她也没有替人出面的兴致，只是把帘子放下，双眸阖起。

        天下不平之事太多，而她只是个连自己都无法保全的人，拿什么去管别人的闲事呢？

        今日街上熙熙攘攘，马车也走不快，车夫烦躁的用鞭子抽打马车的木辕，就这速度还真不如下去走路来得利索。

        萧萧倒是很满意这个速度，她能出门的机会并不算多，平常倒是有珠珠给她讲故事，但亲眼看过总是好于听他人阐述。

        人世百态，皆有其风情。

        京都最热闹的大街当属安荣道，是京都的主道，由涼国开国皇帝亲自命名，寓意在君王的统治下国家繁荣安定。

        盛缕阁是神武道最大的酒楼，也是整个京都最大的酒楼。

        金尖绢灯高挂楼阁之上，红木盘旋成猎鹰的样貌立在阁楼两侧，到处雕梁画栋，繁美至极。

        单从其外观来看，也该知道此处是个金窟隆了。

        “快看，又一个被赶出去的。”李玉琪瞧着一楼的乱象，杯中的酒笑的都要撒出去了。

        盛缕阁的消费可实在不算低，有些远道而来的学子们却恨不得天天呆在这里，吃饭住宿全在盛缕阁解决。

        明明付钱的时候强颜欢笑，还要假装大方的挥金如土，着实让人看了个热闹。

        李玉琪的声音不低，一楼也听的清清楚楚，刘耀祖只感觉脸上犹如火烧，羞耻翻腾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出去。

        其实盛缕阁的侍者态度并不恶劣，甚至算得上温和了，只是配上楼上不知道哪来的碎嘴子，让刘耀祖感到十分难堪。

        他家里靠耕种为生，也没什么闲钱供他读书，但他在同乡也是个出了名的有天分，都夸他是文曲星转世，家里人也不舍得他劳作。

        有个远房叔伯是做生意的，觉得这孩子指不定是个有出息的，从小资助他读书，他也争气，在这些孩子里一直名列前茅，在院试中成绩极好。

        这次他要来参加春闱，叔伯更是直接给了他10两银子做盘缠。

        刘耀祖这辈子没有见过那么多钱，当即喜笑颜开，不过心里却看不起这远房叔伯。

        他的才学在他们那里可是出了名的，之后必定要高中做大官，一个小小商人现在能资助他，那也算他的运气了。

        来京都之前，他信心满满，只觉得大好前程，泼天富贵触手可得。

        可是等来到了京城，天下英才齐聚，他才发现原来这天底下“文曲星转世”的人竟然有那么多，原来他并没有那么优秀。

        在文酒会上有的人十步成诗，有的人能结合局势侃侃而谈，引得满堂叫好。

        唯有他在众人的注视下一个字都憋不出来，最终假借出恭落荒而逃。

        从那一刻，他便丧失了信心，只觉得这春闱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后来听说盛缕阁总有贵人在这里约酒聚会，便干脆吃住都在这里，说不定哪天哪时哪刻，碰上了赏识他的，也有飞黄腾达的机会。

        可是盛缕阁的花销却着实恐怖了些，饭菜昂贵，分量极少，再加上他在路上无节制的花费，住了不过几天，就已经付不出房费了。

        但是他在此期间还没有机会与那些贵人商谈。

        刘耀祖听着楼上食客的话，连忙掩面匆匆离去，也不敢抬头去看是谁说的话。

        他住的这几天时常能看见这些锦衣华服的京城公子们，可是他也没有胆子过去自荐，只觉得这些人高高在上，都拿鼻孔看人，唯恐被他们嘲笑。

        如今还是被嘲讽了，不禁心里暗恨叔伯给的钱太少，若是再给个几十两，他一定能等到真正赏识他的人！

        李玉琪看那人急匆匆离开的身影，只觉好笑，每年想要混水摸鱼的痴人罢了。

        “行了，这有什么好看的，我看李公子怕是想要逃酒！”旁边一人歪歪扭扭的坐在椅子上，笑嘻嘻的说到。

        “这有什么不好看的，那人一面想要攀权附贵，一面却连抬头看我一眼都不敢，多好笑。”

        他昂起头颇为不屑，连一步都不敢踏出的人偏偏心比天高。

        “我怎么会逃酒，今天让你看看什么叫海量。”

        李玉琪看着这借“酒“装疯的泼皮，痛快的饮了一大杯。

        “这？海量？有本事你把那一壶都喝完。”

        “泼皮”见他喝完，勉强坐端，满意的嘬了一嘴手中的炖奶，酒有什么好喝的，不香不甜，哪比得上自己杯中的佳品。

        李玉琪：……

        其他人：……

        这世子爷多少是带些无理取闹的，若不是家世摆在那里，早有人上去打他一顿了。

        李玉琪见林崝装模做样的用酒杯装着奶，偷偷翻了个白眼，真的是造了孽了，有什么办法能让这厮滚蛋！

        这讨人厌的！听不懂玩笑话的！还惹不起的！熊孩子！

        就算心里骂骂咧咧，但能交友众多的李玉琪还是可以保持住自己的微笑，把林崝专用酒壶（奶壶），“失手”一胳膊怼到地上。

        林崝：……

        “李玉琪，你一定是有什么毛病，得亏本世子品性良善，慈悲大度，还愿意与你一同吃饭饮酒。”

        说完还重新把身体坐正，非常大度的拍了拍李玉琪的肩膀。

        李玉琪：……

        我惹不起他我惹不起他我惹不起他！

        “行了，我今天也出门时间够久的了，我先走了，你们继续吃好玩好。”

        李玉琪心里高兴，面上还是出言挽留：“时间还早，林世子再多留一会儿吧。”

        林崝一听：“也是，那再叨扰你一会儿。”

        李玉琪：……

        其他人：……

        不不不，世子爷您还是快走吧！有您在今天的酒都喝得不香了！

        林崝见他们当真了，笑的无比欠揍，他心里显然是明白自己在此处是不怎么受欢迎的。

        “逗你们玩的，看一个个小气的，不过这家糖水炖奶着实好喝，我打包一壶就走。”

        说完起身就走，果真没有一点留恋。

        酒桌上其他人见他果真打包完甜品就走了，皆松了一口气，重新热闹起来。

        “都说这南箖王世子性子张扬顽劣，今日一看，传闻还真不假。”一个蓝衣少年在那里嘟囔，还有不少人想要应和。

        李玉琪笑容古怪：“行了，这里可不是什么清净地方。“

        众人安静一瞬，立马跳过这个话题，都是酒肉朋友，万一其中有人向南箖王府嚼舌根，为家族引来祸患可不好。

        时间没过多久，马车就到了珍宝阁，这里有当下最时兴最华贵的首饰，有的珠花还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样式，很受京都贵女们的青睐。

        萧萧整顿了心情，被秋月扶下马车，这会太阳大了些，在街上已经看不到积雪了，主仆二人移步进了珍宝阁。

        一进来就有一妇人迎上来：“这位小姐来的巧了，我们今天新到了一批首饰，一定有让小姐你喜欢的。”

        妇人笑的喜庆，穿着也喜庆，笑眯眯的引着新来的客人进店。

        萧萧随着这布庄妇人，到了前厅的桌柜边，就见旁边又有一人麻利的摆出一列匣子，手镯，发簪，步摇，璎珞等常见首饰皆在其中。

        萧萧是第一次来，车夫听了夫人的命令直接将她送到此处，现在还在外面候着，等着萧萧出来就将她在送回萧府。

        萧萧一一看过去，挑了一只白玉素簪，一只蜻蜓步摇，她的衣服大多素净，便也挑了些简单的发饰。

        妇人观这位小姐神色，笑着说道：“小姐，您要是满意的话，我们这就给您包起来。”

        萧萧正要答应，就听见旁边突然有人推过来一支翡翠点缀的鎏金簪：“这簪子不适合姐姐，姐姐可以试一下这个。”

        萧萧转头一看，就见一少年拿着个水壶倚着货架，见人看过来了，丝毫不心虚的端起水壶喝了一大口。

        少年穿的厚实，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样子，玉质的发扣将黑发拢得整齐，一身青色的衣袍，领口围了一圈细绒，衬得小脸玉雪漂亮。

        他的眼睛极亮，像宝石一般晶莹，鼻子高挺，嘴边还糊着一层奶渍。

        萧萧闻着空气里弥漫的奶香味，顿时哭笑不得，还是个孩子呢，不知道哪家的小少爷逛到这里来了。

        林崝看着眼前小姐的笑容，也不知道怎么的，平时城墙似的脸皮就突然薄了，把水壶扣紧，还不忘拿袖子把嘴边一圈奶白擦干净。

        林崝本来出了醉花阁是想直接回府的，也没有想着坐马车，最近京城来自各地的商贩都有，有些新鲜玩意他都没有见过。

        他担心回家后母妃大发雷霆，毕竟是偷跑出来的嘛，他可不觉得这次偷偷出府能瞒住母妃。

        不如给母妃挑些首饰，再回去一番撒娇卖痴，也好少些责罚。

        结果首饰没挑到，倒是碰见了个好看的姐姐。

        他看见这位姐姐第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这个姐姐我好像曾经见过的！

        直觉告诉他跟过去，林崝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便凑过去，随便找了支簪子与她搭话。

        等这位姐姐转过身来轻轻一笑，便觉得更熟悉了，但他仔细回想，又确定从未与她见过面。

        “姐姐，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他不甘心的凑近，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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