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甜蜜蜜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还未亮，夜幕如墨般笼罩着大地。

张婶家的鸡尚未打鸣，顾启峰便轻手轻脚地起了床。

公共洗漱间空无一人，顾启峰拿着牙刷、肥皂和毛巾走了进去。

以往他早上洗漱时也常是独自一人，不过那是因起得晚才无人，今日却是特意起了个大早。

没了平日的拥挤，他尽情享受着这单人单间般的洗漱自由，哼着小曲：

“甜蜜蜜……

你笑的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不一会儿就洗刷完毕，心情愉悦地回了房间。

附近早餐铺子前，只有寥寥三五个食客。顾启峰来到铺子前停下，手伸进兜里摸索一阵，掏出五毛钱。

蜂窝煤炉上的钢精锅里，裂壳茶叶蛋正断断续续冒着热气。

“六个大包子，两根油条，两个茶叶蛋。”

顾启峰大声说道。

老板见顾启峰今日这般大方，不禁开口道：

“这豆腐脑热气腾腾的，不来一碗？”

以往顾启峰隔三差五就来这铺子吃饭，可赊账次数太多，一来二去老板也习惯了记账。

反正他赌博赢钱后偶尔会还钱。像今日这样大气地拿着五毛钱来买早餐，老板着实少见。

不过，这五毛钱远远不够抵消之前的欠账。

“我喝胡辣汤！不过，不是现在。你把我说的东西都打包，我带走！”顾启峰说道。

老板满脸堆笑：“好！你等下过来吗？过来的话，你拿着一个盆子走，等下再拿过来！”

顾启峰觉得这主意不错，点点头，刚把五毛钱装进口袋。

老板又说：

“你先把钱给我！你小子，不欠账，这还是头一遭！”

顾启峰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又把钱掏出来：

“那什么！这五毛钱不用找了！”

“还找呢！你之前的欠账都不够还的。不过你今天能拿过来钱，已经不错了！”

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把盆子递给顾启峰。

顾启峰接过盆子，带着打包好的早餐往家走。

一路上，他在心里不停地埋怨自己：

“顾启峰啊！你到底欠了多少债？”

回到家中，恰好苏小敏也起床了。

家里还剩半个烧鸡，本来苏小敏打算热一下烧鸡和芝麻饼给女儿吃，没想到顾启峰买了包子回来。

“顾启峰！你是不是又去赌博了！”

苏小敏瞪大了眼睛，满脸狐疑地问道。

此时女儿还没起床，屋里只有他们两人。

看着男人又是烧鸡又是包子的，苏小敏实在忍不住心中的疑虑。

“我做点生意。你别担心，我不会再赌博了，你相信我！”

顾启峰眼神坚定地看着苏小敏，诚恳地说道。

苏小敏懒得再跟他争辩，拿起一个包子就吃了起来。

“真香，还是肉包子！”

苏小敏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神情，一股久违的幸福感从心底升腾而起。

顾启峰没说话，默默拿了三个碗和一个盘子过来，把买来的包子、油条和茶叶蛋分别放好。

“我把盆子还了，然后不回来了，我出去了。”

顾启峰说道。

苏小敏早就习惯了顾启峰这样神出鬼没的行踪，今天他能跟自己说一声，已经算是不错了。

以往他出去鬼混，一两天不回家都是常事，苏小敏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也不愿再多想。

顾启峰又接着说：

“你吃完包子，用碗盖着一个鸡蛋和包子，别凉了，一会儿萌萌醒来了吃。”

说罢，顾启峰起身准备离开。

“你不吃吗？”苏小敏随口问道。

“我送盆子。然后，在摊位上喝完胡辣汤！”顾启峰回答道。

苏小敏一听顾启峰要去喝胡辣汤，顿时额头冒出一股黑线：“哦啊！”

门“吱咛”一声响，声音有些刺耳。

顾启峰站在门口，看了看合页：

“这门有点问题，估计是合页缺油了。我晚上回来修一下！”

“好！”苏小敏应道。

顾启峰抬脚正要离开，突然冒出一句：

“怎么，今天没听到张婶家的鸡打鸣！”

以往张婶家的鸡都会准时打鸣，可今天顾启峰却没听到，这让他心里十分纳闷。

难不成，张婶家的鸡出什么事了？

“你看现在，才几点？都还没到鸡打鸣的时候呢，张婶家的鸡是只懒蛋鸡，不到六点半不打鸣！”

苏小敏白了顾启峰一眼，说道。

顾启峰“哦……”了一声后，缓缓合上门。

那扇门发出轻微的“嘎吱”声，随后顾启峰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楼道里。

苏小敏独自坐在那张掉了漆的饭桌前，桌上摆放着简单却又难得的早餐——油条、包子和鸡蛋。

她拿起一根油条，轻轻咬了一口，眼神却有些空洞，思绪飘到了这几日顾启峰的种种改变上。

往昔那个游手好闲、对家不管不顾的男人，如今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先是拎回了烧鸡和大饼，昨晚又不知从哪弄来了这些油条、包子和鸡蛋。

这男人，最近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一会儿拎回烧鸡，一会儿又买了这么多早餐，还说自己在做生意，不再赌博了。

苏小敏心里既有些欣喜，又有些担忧。

欣喜的是，他似乎真的在努力改变，这个家也许能慢慢好起来；担忧的是，怕这只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过不了几天又会回到从前那副模样。

以前那些恩恩怨怨，就像窗外的寒风，时不时地吹进她的心里，让她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迷茫和不安。

吃完早餐，苏小敏抬手看了看腕上那块旧手表，时间差不多了。

这块手表是苏小敏的陪嫁物之一，那时家里没置办三大件，这手表还是苏小敏的局长父亲在她离家前含泪给的。

嫁闺女，就是嫁小棉袄。

苏小敏起身，拿着毛巾、香皂、牙刷来到公共洗漱间。

她在破旧的洗脸盆前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朝着里屋走去，准备喊女儿起床。

“萌萌，快醒醒，太阳晒屁股咯。”

苏小敏轻声唤着。

顾萌萌睡眼朦胧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小脸蛋红扑扑的，头发也有些凌乱。

等她坐到桌前，看到那热气腾腾的油条、包子和鸡蛋，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小嘴微张，满是惊讶和不敢相信。

“妈妈，这……这些真的是我们家的吗？”

顾萌萌小声问道。

她的小手忍不住想去摸，却又缩了回来，似乎生怕这是一场会消失的美梦。

苏小敏看着女儿可爱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温柔地说：

“是呀，宝贝，这是爸爸带回来的。”

顾萌萌一听，立刻兴奋地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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