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113章主持婚事

陆呦鸣对新后的抉择并无意外。

        左右太子早晚要大婚，摆出妻妾的位置做那钓鱼的饵食，皇后更能高高在上，只等那群妄图博富贵的家族们争相讨好便是。

        便是长公主与纯嫔想要在此间分上一杯羹，无名无分的侍妾还能少得了？何况东宫屋子那么多，哪里安不下一个女人？

        果不见得到了新后的暗示，在场几位诰命纷纷丢弃了先时的矜持与犹疑，在新后面前拍起了马屁，不着痕迹地将自家的女儿、侄女、孙女通通夸耀了一番。

        可惜何夫人早早被新后半撵半劝了回去，纵使有心，也没了推销自家小孙女的机会。

        她早先便与长公主交好，加上何家朝中势大，故而清流出身的纯嫔也肯为她家说话。只是新后不欲被何家掐住太子后院，只管将诱饵投到众家中去，由得各人争夺。

        左右，太子还小呢！

        陆呦鸣在凤宫听了一日的奉承话，只觉脑壳子两侧都在突突跳动。她近来常在新后身边走动，却也难寻两人独处的时机，也不知是否新后顺势而为。

        回到伊人阁，换下一身繁重的县主正装，取下花冠簪钗，散落满头乌黑的青丝，仿佛挂川瀑布一般倾泻于地。东乔上来用象牙梳子为她通经舒络，光滑的齿梳穿过发隙，在头皮摩擦出微热的触感，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放松了绷紧的身躯，只觉一口闷在心轮的浊气顺着呼吸倾吐了出去。

        南膳心疼她近日辛苦，又在小厨房倒腾出几样新菜式。只说娘子吃得新鲜，便设计到宫宴单子里去，包管贵族圈里嘴最刁的老饕也禁受不住此等美味。

        陆呦鸣用银筷夹了几口裹了虾仁馅的油炸豆腐皮果子，只觉鲜到极致的口感在唇舌间蔓延，果然美味。她想起幼时阿娘最爱豆腐制的菜肴，心中一动，拿笔在宫宴菜单上又加了几道豆腐素斋。

        “可能用豆腐，多制几道新菜？无论冷热，点心，酒水。”

        南膳只将天下菜谱在脑海中转了一圈，遂而点头应道：

        “冷菜热菜应有尽有，点心的话，加一道杏仁豆腐，一碟奶豆腐糕，再将黄豆打磨成浆汁，撒入白糖，只管给那群不善饮酒的娘子夫人充作饮品何如？”

        陆呦鸣抚掌赞道：

        “大善！明个我便奏请皇后，让南膳你去御膳房掌勺本次宫宴吧！”

        南膳连忙摆手拒绝：

        “娘子莫要冲动！御膳房里都是累世的厨子，有的几十年家中只传一道名菜，我有何等资历，敢在他们面前献丑？”

        陆呦鸣却道：

        “不说你的手艺不输那群御厨，只说太子册封当天，皇后在凤宫摆席，千头万绪，厨房没个自己人，我又哪里放心的下？万一再被贼人陷害一场，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冤屈了。”

        南膳自知新后当日中毒之事并非席氏所为，不过顺势借此废后。如今影狩卫那处，还在暗中调查此事。

        既是娘子所托，南膳自有其家世的傲气，便也一口应了下来。左右能不能在御膳厨房站稳脚跟，也得看她到底有没有那个真本事。

        翌日去了宫中，陆呦鸣便将此事回禀新后。这等小事，新后自然一口应下，只命身边女官给了腰牌，带领南膳去厨房熟悉环境。

        “本宫只信安姝县主，宫宴上的菜肴定能让各位诰命娘子耳目一新。”

        新后嘴角噙笑，众人也顺着她的话奉承陆呦鸣聪慧忠心，凤宫自来其乐融融，一片祥和。稍待晌午，已到新后休憩的时辰，众诰命都是极有眼色之人，立时有人带头告退。

        陆呦鸣正欲随大流出宫，倏而身后新后将她唤住：

        “安姝县主，且等一步。”

        诧异地定住了身，芙嫔从陆呦鸣身侧经过，不她近来常常侍奉新后，却是半点头绪也没摸到，禁向长姊投去一个不安的眼神。陆呦鸣无奈，只得用镇定无谓的笑容安抚住她，免得这位冲动的幺妹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

        人渐渐鱼贯而出，就连殿内伺候的宫人，也被女官随手打发了下去。陆呦鸣半垂着眼眸，静默地待在原地，如同一尊完美无瑕的仕女石像，旁人无法从她身上读取丝毫多余情绪。

        按说这样的沉默多多少少显得有些不大恭敬，新后仿佛浑然不觉的模样，笑语晏晏道：

        “听闻为安姝主婚的长辈不日便要来京，我也无甚好物可以为你添妆，不若赐下一座私宅，供你家长者暂且住着吧！”

        她这么大喇喇将赏赐说出，旁边的女官早已准备好地契身契，放在红漆雕花锁盒中，一并交到了陆呦鸣手中。

        “虽说只是个五进大小的粗糙宅子，打扫伺候的下人却也不能少了。左右身契都是实现预备好的，县主或是自留，或是交给长辈打理，皆是无碍的。”

        温润的盒身犹带着掌心的余热，新后的娓娓莺声连绵不绝，虽然说得都是厚重的赏赐，却如一座大山沉重地压在陆呦鸣心头。

        “听闻县主长辈也是于国有功的当代隐士，便是不愿在朝堂沉浮，朝廷也不能亏待了能人。且待本宫奏请陛下，赏他老人家一顶虚衔，只图在京都行走方便。”

        新后愈是面面俱到，陆呦鸣的心情愈发犹如暴雨倾盆前夕的沉闷，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只是尚未回应出只言片语，耳畔便传来新后关切的问语：

        “我的儿，你说，这般安排可好？”

        陆呦鸣浑身一颤，急促的呼吸让她的两靥迅速染上了红霜。她睁开一双黑黝明净的美目，与新后乍看截然不同却又风骨相似的五官仿佛凝结了冰块，带着失望的冷意问道：

        “娘娘这般为呦鸣着想，敢问呦鸣在娘娘心中，究竟何重？”

        新后连顿都没顿一下，犹自戴着虚假的面具，笑吟吟回道：

        “虽说你有个妹妹在宫中为嫔，但是在我心中，早已将你如同亲女那般看重。”

        如同亲女！

        一盆冷水直将陆呦鸣心口的那团火热浇熄，接下来的应答浑浑噩噩，陆呦鸣恍若一尊行尸走肉，连怎么走出宫门的都回想不起来了。

        直到躺在伊人阁的暖床之上，纷乱嘈杂的大脑好像才终于得到喘息之刻，勉强拉回一点清明。

        皇后……不打算认下自己这个女儿吧？

        故而反复加恩封赏，不过是想用金银财宝堵住自己这个“拖油瓶”的嘴巴。

        仔细想想，自己能得封这个县主之爵，怕也少不了新后的推波助澜。

        虽感心灰，陆呦鸣却也没有想象中那般难过。

        若是新后再心狠手辣一些，直接将她与陆家灭口便是。免得日后被长公主等敌人翻出把柄，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胡思乱想了一夜，直到鸡鸣破晓，东方鱼肚白微微亮起，陆呦鸣方才感到丝丝睡意。

        好在今日不必进宫，陆呦鸣正要阖上双眼小眯片刻，外院又是一阵喧闹，间或响起小丫头刺耳的尖叫音，几乎瞬间响彻云霄：

        “来人啊！有贼人闯入！”

        陆呦鸣掀开了半透不透帷帐，穿上牡丹绣花软鞋下了榻。透过雕栏花格，却见院内一片鸡飞狗跳，几名新入伊人阁的小女孩或是举着扫帚，或是拎着砖头，正奋力追赶在某位鹤发苍苍的老者身后。

        那老人似乎觉得被一群小娘子追赶甚是有趣，明明轻功了得，却是一步一停，生生把莲花瞬移走成了叠影重重。北武与西岐原本被叫声吸引过来，见到老者身影后，不由放松了精神，只在一边做壁上观，瞧着老人家溜娃娃瞧得满目盎然。

        直到徐女官被这一圈圈遛弯绕得头晕眼花，方才大吼一声，呵止住了这场闹剧。

        尽忠职守的小丫头们这才知晓，擅闯而入的老人为何不会惊动八卦阵法，因为他正是娘子的外祖，伊人阁各处机关的建造者。

        老庄主单名一个擎字，时人常称擎公。他见到款款走近的孙女儿，立时露出慈爱的笑容，如同每一位疼爱儿孙的长辈那般柔声道：

        “小鹿儿，近来可好？想外公没？”

        陆呦鸣原本还不觉什么，听到此话，禁不住红了眼圈。

        擎公哪里经得住这等阵势，登时慌了手脚，忙不迭地安慰道：

        “乖乖，外公的好乖乖，这是受什么委屈了？是不是姓居的臭小子欺负你了？亏我还去他府上勘察过，以为他是个不招惹女色的好郎君，若是你真恼了他，外公便帮你退了这门婚事！”

        无辜中了一枪的居烛尘此刻遥遥打了个寒颤，惹得一旁的杜宇朦嘘寒问暖了半晌，生怕顶头上峰在如此忙碌的关节点生病翘班。

        “说什么呢？外公？”

        陆呦鸣被擎公手舞足蹈的滑稽样逗得破涕为笑，小声斥道：

        “那可是圣上赐婚，哪里是你说退就退的！何况……”

        她的脸微微染绯，不好意思继续道：

        “何况，他才不会欺负我。”

        这般含羞带怯的模样，擎公哪里看不出外孙女的闺阁心思，不禁抚须大笑：

        “好好好！两情相悦乃是天下幸事，外公这就为你们这对小儿女主持婚事，定要京都百姓知晓我擎公的孙女儿嫁得一个好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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