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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镇国公主


玉笋般秀美白皙的柔荑灵巧地顺着脖颈的曲线来回揉搓,力道轻柔似主人抚摸爱宠的茸毛,却又时不时在致命部位掐按几下,那股瞬间窒息的错觉让席心玦禁不住背脊发凉,仿佛压制在她身上的小娘子不再是活生生的人类,而是那戏耍凡人取乐最后再生吞活剥的恐怖妖魔。

        “药、药效怎么、怎么会不起作用了?!那两个女官明、明说了,至少六个时辰内,你、你肯定动弹不得。”

        席心玦牙齿打着颤,满目的不可置信。

        “是啊,为什么会不起作用呢?”

        陆呦鸣笑意愈盛,红唇妖娆似仙似魔。她随意地抬起宽大如蝶翼的袖口,却见一小小的牡丹绣纹香囊置于其间,淡淡荡漾出一股清逸的草药清香。那香味不似花香浓郁,却又悠长芬芳,刹那间竟让人产生飘飘欲仙之感。

        席心玦正觉双眼惺忪,眼皮沉重,忽然全身一个剧烈的抽搐,竟是从恍然中直接抽身而出,只觉神清气爽,耳聪目明,若不是未曾修习过内力,怕是连被点住的穴道都能一冲而破,再不受制于人。

        陆呦鸣拿着香囊故意在席心玦头上晃悠了几圈,见她浑浊不堪的双目在药物影响下逐渐变得明亮灼热,两眼圆睁死死盯着那味灵丹妙药,眼眸深处尽是贪婪的渴望。她不由噗嗤一笑,半是讥讽半是调笑道:

        “席家娘子也是有趣,生死都不知的时候,居然还在想着昧下我手中的宝贝。”

        “你杀不了我,而有了你手上这枚香囊,我日后能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她是席皇后的嫡亲侄女,陆呦鸣绝对不敢在宫里杀她,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怎是这等狼子野心的娘子会做的。

        反之,若是能取得这枚具有奇效的香囊,不说可以帮姑姑稳定后位,便是在家中也能助阿娘一臂之力,将那些仗着阿爹宠爱便不分尊卑的低贱侍妾全都除掉!

        “这枚香囊里装了几丸可解迷药之毒的凝神药丹,佩在身侧,若是不幸中招,初时几息只会觉得昏昏欲睡,不过小半柱香的时辰神魂便可归位,四肢酥软之困自然迎刃而解。”

        陆呦鸣闲适地把玩了回东乔花了几日几夜功夫一针一线缝制的牡丹香囊,里面的药丸是西岐耗费了近一旬的时间反复试验炮制而出的。只因花王娘子游街莳花的时候,只准女官宫娥陪侍,而她们这些陆府的贴身侍女全都被困在宫门之外,无法护卫娘子安危。

        素来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这些小巧之道配合从北武处学会的点穴之法,好歹能保得娘子从宫中全身而退。只是如今尚未从席氏娘子口中挖出幕后之人的情报,陆呦鸣也未打算直接脱身,否则这般大喇喇地出了门,敌在暗我在明,也不能保证第二次不会中了圈套陷入囹圄。

        盘算着如何撬开席心玦的口,陆呦鸣将香囊系带解开,从囊中缓缓捏出一丸明珠大小的褐色药丹。那丸子圆润凝重,周身隐隐泛着夺目的珠光,望之竟似太上老君炼丹炉中天人合一的绝品仙丹。

        陆呦鸣一把攥住席心玦的下巴,作势便要将整颗药丹塞入对方的嘴巴。席心玦骤然遭逢变故,还未来得及反应硕大的丸子已然强硬地侵占了口腔,几乎要堵住喉管的通道,让她忍不住呜咽着发出了几声痛苦的悲鸣,剧烈的挣扎间更是钗横鬓乱,满腔狼狈。

        见她反抗得厉害,陆呦鸣倒是停了手,却是满目诧异地奇道:

        “席娘子不是想要这药丹吗?怎么我想给你服下,你倒是反不乐意了?”

        “咳、咳咳、咳咳,那、那东西、西,还、还能、口服?”

        席心玦气喘吁吁,肺部几乎没被折腾到咳出血来。她犹疑不定地望了望那枚略略沾染了涎水,表面有些融化的药丹,眼中有“欲”,更多的则是含着惧。

        她可不信陆呦鸣会那么好心。

        “自然可以。”

        陆呦鸣语若流莺,听久了竟似绕梁之音娓娓动听,不知不觉给人一种可信可亲的感觉。只是此刻她面对的不是闺阁交好的密友,也不是自家乖巧可人的小妹,而是意图置她于死地的敌人,她的软语悠扬中额外夹杂着一丝冷冽,所言所述皆是吓死人不偿命的威吓之词:

        “只是药方的本质是以毒攻毒,所以特别寻了一味断肠草加在其中。研制此方的药师特别提醒过我,若是外用自然无碍,若是不小心误食下肚,几日之内恐怕相安无事,只是不服解药的话待过了时限肠子便会自行体内断裂,人会活活痛死。”

        “席娘子既想要,我也不是小气之人,便送一粒当作回报席家这次对我的招待吧!”

        说完,陆呦鸣再次手腕用力,硬生生将药丸往喉管下方又塞了几分。好在那丹药入口即化,几息的对抗后到底还是在口中化作了汁水,一股脑顺着席心玦的食道滑向了肠道。

        席心玦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只是穴道压制了她的所有行动,此时就如放在砧板上的鱼肉,除了任人宰割毫无他法。强压着对方吞下不会即死的毒药后,陆呦鸣轻松惬意地将对方的穴道解开,随后施施然地翻身下榻,又随手将香炉里袅袅升起的暖情香掐灭。

        看着榻上环抱双肩,泫然欲泣的小娘子,陆呦鸣竟无端生出了错觉,仿佛自己才是欺负了人家良家妇女的纨绔恶徒。她干脆甩了甩头,将这些无聊的绮念扔出脑海,随后重新坐回榻边,对那已经完全失了精神气的席心玦问道:

        “这下,你可能告诉我幕后主使是谁了?”

        “我、我不敢说。”

        耷拉着脑袋,席心玦心内又怕又悔,她为啥心高气傲非要招惹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娘子,如今被人掐住了咽喉,真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陆呦鸣也不焦急,只是反问道:

        “那席娘子是打算断肠而亡喽?要知道,就算席皇后出面跟我讨要解药,只要他们没有我下毒害你的证据,也不能奈我何。”

        “不、不,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但、但是我、我要是说出那位贵人的名号,结果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席心玦扑到了陆呦鸣身侧,攥着她的衣袖苦苦哀求。她的愚蠢似乎把自己逼进了一条绝路,前有恶狼后有猛虎,哪个都不会让她好过。只是、只是她真的不想死得那么惨烈,活活痛死不说,连肠子恐怕都要流出一地……

        “竟是让你如此骇怕的贵人?不是席皇后,难道是明妃?又或者是晏帝?”

        见对方死活不说,陆呦鸣也懒怠为难这样的小喽啰,干脆将自己心中怀疑的对象一一列出,然后细细观察席心玦的脸色。却见她双唇紧抿,干瘪青白的两瓣几乎没咬出血丝,听到明妃和晏帝的名号眼神幽幽飘忽了几下,随后假模假样地垂下了头。

        不是?

        陆呦鸣眉心紧蹙,迅速将宫中掌权的贵人名单在脑海中罗列了一番,直到那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在识海中忽而蹦出,她才不可思议地喃喃道:

        “莫非,是那镇国长公主?”

        话一脱口,席心玦瞳孔便被惶恐占据,不受控制地急剧收缩,身子更是抖得如同漏风的筛子,整个人仿佛掉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冰池,刻苦铭心的绝望笼罩了素来自傲飞扬的眉宇,似乎原本光明无限的未来只剩下万念俱灰。

        陆呦鸣烟眉斜挑,能让皇后的侄女恐惧成如此的模样,的确只有威名赫赫的镇国长公主才能做到。

        说到这位原本封号昌寿,后入道观自封玄真娘子的大公主,不仅是先皇捧在手心里万般娇惯的嫡长女,更是在皇位更迭的动乱中坚定不移地扶持当今登基的最大功臣。彼时宫中先皇被戾太子暗中下毒,虽有神医药王倾力救治,拖了数月后还是薨然离世。长公主当机立断将先皇的死讯秘而不宣,协同无子的贵妃强势把持住整个后宫,暗中又与尚在逃难的当今取得了联系。

        待到被先皇贬废庶人的戾太子率领数万匪兵兵临城下,长公主更是临危不惧,先令护卫京都的御林军紧守城门,随后亲上城墙叱骂戾太子谋害亲父,乃不忠不孝大奸大恶之徒。中气十足地骂到敌军军心动摇,又令下属取来几石重的弯弓亲手射发几簇汹汹利箭,那股势不可挡的王霸之气险将戾太子吓到跌落马匹屁滚尿流,围观的守城官兵无不大受鼓舞。

        一个半月后,看似固若金汤实则内里败絮难堪的京都城在长公主的铁腕统治下堪堪撑到了晏帝率领的救援兵马,紧随而来的又是两军为角逐真龙所进行的疯狂厮杀。纵使血流成河,尸骸遍野,那座气势磅礴的王都大门依旧迎来了清晨熹微的光芒。城门从内侧缓缓打开,茫然无措的百姓们伏拜在血渍飞溅的天街两旁,再次迎来新一代的历史胜利者。

        宁肯错杀万人的晏帝,因得这份从龙之功,对待这位年长十来岁的长姐态度始终恭敬有加。不仅额外加封镇国长公主的尊号,偶尔朝政上碰到难题,圣上甚至会亲临公主府征询意见,故而镇国长公主的巾帼盛名京都内外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若只是皇帝敬奉,一位德高望重的长公主恐不至于将目无尘下的国舅千金吓成见了猫的胆小耗子。实则是这位镇国长公主因缘遁入道门数十载,却无半点慈悲爱世之心。

        只说数年前兰州青王举旗谋反,暴走狂怒的晏帝派遣精兵能将直接剿灭了青王府老巢,至于留质京中的女眷幼子皆下天牢大狱,饱受苦楚。待到青王兵败伏法,宗室们怜惜毫不知情的孤儿寡母无辜牵连,另一方面也是唇亡齿寒晏帝上位后对皇室宗亲毫不留情的铁血镇压,遂而合写下联名状着人递交后宫,叩请圣上慈悲为怀免了宗室骨血的死罪。

        不料那本薄薄的状书竟是被皇帝交至长公主之手,这位年过四旬却依旧风华绝代的玄真娘子彼时正在皇宫内苑特意为她修建的道观中翻阅老子的《道德经》。一目十行读完那张布满手印的纸册,见惯血雨腥风的英眉连扬都未扬,细长且墨黑浓重的暗瞳隐蕴犀利而又无情的嘲讽。

        待到晏帝询问长公主如何处理青王家眷,那双削薄又冷寂的唇瓣冷冷吐出几句令人心惊胆战的建言,瞬间绝杀了牢中母子的生路——

        “谋逆大罪,岂能容情?陛下不怕宗室皇亲亦步亦趋,日后再无卧龙酣榻之日!”

        不出数日,青王全家上下百十口人,包括那些姬妾怀中嗷嗷待哺的幼儿,悉数斩首,无一活口留下。只是顾惜皇室血裔的体面,未曾将谋逆罪人的头颅悬于午门示众,待到行刑完毕便由数名影狩卫草席一裹,丢至乱葬岗胡乱掩埋。

        镇国长公主一战成名!

        再无人记得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公主殿下如何凭借智慧和胆魄稳住风雨飘摇的皇室,也无人能忆起这位长公主如何倚靠城内有限的资源,带领几千御林军守住城池一月有余,为圣上登基立下汗马功劳。芸芸众生只能瑟瑟发抖地想到,这位封号镇国的贵人与晏帝不愧是亲生姐弟,杀伐决断,手起刀落绝不含糊,三言两语便可绝人活路,定人生死,眉眼间却无半分怜悯犹疑。

        只是这位镇国长公主素来深居简出,京都贵族圈之间迎来往送的宴席也几乎不曾参与,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由于什么原因得罪了这样一位凶神呢?

        陆呦鸣颇有些郁郁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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