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花名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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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上面一个个贵族的名字，开始回忆自己对这些人的印象。
“库博家的亚历克斯，祖上是造木桶的，我听说是造粪桶和啤酒桶的，鬼知道他为什么会同时造这两种桶子，也许是酒鬼们就该享受这种待遇。他的先祖因为人们并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分得清粪桶和酒桶而臭名远扬，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而发了财，从我们这儿买到了爵位。”
“库博家的话，要求我们帮助他们给那个叫亚历克斯的，也就是他们家下一任家主，谋取伯爵的爵位。”
“莎碧娜，唉。”莫诺尔不屑地嗤笑一声，然后说道
“要我说，那个科斯林家族起名真的难听，他们一家子的品味都丢到历史的长河里去了！乔尔，你还记得科林斯家族的条件是什么来着么？”
乔尔回忆了一下，复述道：
“科斯林家族要求我们为他们的莎碧娜和卡布迪恩家族的结姻牵线引媒，并且在未来的公证上，确保科斯林家族应得的权利。”
莫诺尔停止了翻看那个册子，但依旧没有回应乔治的报告，不过他总算是抬起头来，看向乔治，看着他那张长着雀斑的脸，以及迷茫不知所措的碧蓝色眼睛。
莫诺尔忽然用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对他说道：
“乔治，作为你的叔伯，我为你感到骄傲，虽然你做得并不是非常完美，但你已经做了莱特家族历史上许多公爵应该做的事情。
包括坐在那里，面对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的阿谀奉承，以及暗中刁难。
老实说，即使是你这个年纪，也算是个合格的公爵了，我相信你再成长些，绝对配得上格罗公爵这个位置。”
乔治虽然不大明白莫诺尔这番话的意思，更不知道莫诺尔的话中蕴含了怎样的秘密。
但是自己的叔叔听起来确实是一番良言，得到对方的夸奖，这不禁让乔尔感到自己是受到了长辈的认可和鼓励，也因此有些开心。
“不过，我想说的是除了这些贵族烦琐事务之外的事情”
莫诺尔话锋一转。
“乔治，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事，怎么样？”
乔治不知道怎么回答莫诺尔突然抛过来的问题，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莫诺尔用他那只没有指甲的手弹了一下手中的册子，纸张发出的清脆响声。
这样的举动让乔治不禁有些诡异，他看着自己的叔父的身影，突然他好像感到一阵子寒意爬上他的脊梁，使得他的身体有些发颤。
莫诺尔接着说：
“那些贵族，我指那些今天来的人，他们见到你，跟你说的话，提的要求。以及他们给你的印象。
你去仔细回忆，把他们结合起来，然后再想想，这些家伙，是否真的值得你去信任，或者是说，值得莱特家族信任。”
乔治一时间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他想了半天，看起来像是发呆。
他的思维无法处理莫诺尔跑出来的这个问题，于是他只能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还不错……我是说，一般般。”
乔治的话很含糊，他自己也说不明白，这几天下来，他都按部就班地坐在这里，接见一个又一个陌生的人。
几个月前他还被自己的父亲督促地去学习骑马，以及在家教的监督下研读各种晦涩的法律书籍。
无论如何，都和自己所做的事情不怎么沾边，或是说一切都为时尚早。
因此他只得听别人的话，听自己的叔叔，身边的老管家，按他们的话来做这一切。
只要他们说如何做，他便会遵守他们的要求。麻木地接见一个又一个人，听对于他来说一知半解的套话，以及背后的那些个大同小异的索要。
不过就连这些索要，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对于乔治来讲，这几个月，仅仅是一段令他恐惧的时光，自己古板慈祥的爷爷突然病故，自己的父亲也草草撒手人寰。
自己更是被推挤到这个他觉得陌生而恐惧的交椅上。
所以他并不知道谁可以相信，甚至他连自己都有些怀疑。但面对眼前的莫诺尔，自己父亲的哥哥，他多多少少能感到一丝的安心。
虽然自己的叔叔的确做了些令人怀疑的事情，但对于目前的自己，确实没有多少人可以为自己提供有用的意见了。
乔治又补充说道：
“我觉得，我们可以去考虑他们的要求，然后在合适的时候去和他们交易，直到他们会在帝都的面前为我们开脱……”
乔治话音未落，莫诺尔抬手一扬，那个册子就如同只断了翅膀的鸟扑棱棱地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一旁的茶桌上。
“告诉你，乔治，我根本不在意。”
乔治惊讶地抬起头，看着莫诺尔把那本名簿扔掉，一时间不明白莫诺尔叔伯为什么要这样做什么。
莫诺尔没了指甲的指头发痒，他张合揉搓着自己的指头，以此来缓解那股子来自身体的异况。
“无论是他们的名字，还是他们的身份地位，我都不在意。
你知道那是为什么么？乔治。
因为他们不是真正的尊贵，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有些人祖上血统不纯，或是近来家道中落，虽然这也是许多贵族的遭遇，不过……”
莫诺尔意味深长地看着乔治。
“格罗这些贵族，没有一个配得上尊贵，更配不上伟大。
要我说，就是放在整个玛丽瑞塔，甚至去帝都奥克托利斯你去找，也没哪个真正算得上高尚的。
这个国家到处都是些德薄位尊的人。你见的这些家伙，他们一个个都是莱特家族身上的水蛭，缠在我们腿上，吸我们的血，一直是这样。”
莫诺尔锤了一下桌子，恶狠狠地说道。
震动甚至让他放在旁边的手杖滑脱到一旁，莫诺尔手疾眼快地抄起那只手杖，然后拿到身前，又去看着它。
“乔治，你知道你的父亲，为什么死么？”
“我不知道。”乔治有些哽咽。
“因为有人盼着他死，他们就是那些贵族，他们等着莱特家死，埋进墓地里去，而他们就是穿着穿金戴银的食尸鬼，等着莱特家被帝都的调查，追责，定罪，然后被毁掉，然后留下整个格罗当做财富，让这群溺水猪大快朵颐。
你父亲，伊戈尔，我的弟弟，就是顺了他们的想法，在苦闷和绝望中自我了断。你的父亲，是被活活逼死的啊！我的乔治”
莫诺尔话音颤抖，叹了口气。
“莱特，这个家族，受伟大之人所托，治理格罗，至今已经六百年了，你认为是靠着这群家伙过活的么？
当然不可能！
我说过，他们是苍蝇蚊子，吸着我们的血，却抓着我们的命脉。所以，我们为什么能指望他们呢？”
“我之前，听过从赫里来的两个人的话，她们说了和你一样的话，这些贵族的确指望不上。”
“并且你对后来的话很感兴趣？”莫诺尔诡异地笑了笑。
乔治一听这话便惊出了一头冷汗，他从自己叔伯的笑容中看出了几分令人恐惧的神态，这是对方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的。
“并没有。”乔治的回答显得十分刻意。
“我没有责怪你，乔治，毕竟你还需要学习如何去鉴别谎言的能力。
的确，我去过赫里和那个学校，只是为了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只不过受到了他们的阻碍。
因为他们不想让我们得到史诗，我们莱特家族的史诗。
而他们也和你说到其他的史诗了么？”
“是的。”
乔治连忙点头。
“那就意味着，他们自己也想拥有史诗，拥有力量。
乔治，人都是贪婪的，坐到你面前，这个用来接待这个宾客位置上的，更是如此。
他们都在费尽心机地去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叔叔，我们叫他们这些贵族来秘密会见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让他们帮助我们莱特家族么？”
“乔治，这些贵族。”
莫诺尔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们，那些今天来的人不会拯救我们，当帝都的人来了后，等待我们只有灭亡，乔治，你应该知道该相信谁，一群想方设法从我们这里榨取利益的人，和你的叔叔，你知道该相信谁。”
莫诺尔的话让乔治的内心充满着不安。
不过，自己叔伯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所表现出的自信和斗志让他备受鼓舞。
他从未见过家族中的长辈在过去焕发过如此的活力。
自己叔伯的表态让这个年轻人顿时感受到了十足的希望，足以让他走出这些天来的压抑和痛苦。
只是，就连乔治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自己的叔伯拥有此等的信心与魄力。
夜里，独自一人待在卧室中的莫诺尔，看着自己光秃秃的右手，与之前刚看到自己长出新手臂时的那份惊恐不同。
现在的莫诺尔对于自己全新的肢体，已然在冥冥之中多了几分欣赏的心情。
莫诺尔从一旁拿起那个名簿。
他所要做的，是为了让他们参加葬礼。
他做这一切所需要的，只是为了知道那些参加葬礼的人都有些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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