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世上最难还的，是情债

岑佳雯正在一点点的崩溃，霍润涵是一个观察能力很敏感的男人，他在道上的地位绝非是虚传。原本正在和叶影说话的他猛然之间就停住了，那双黑漆犀利的眸倏然看向门口，他薄唇一抿，“按照原计划进行，有什么事发到我邮箱，先挂了。”

        扔下手机，他悄无声息的靠近门口，接着，蓦地开门。

        果然，站在他面前的，是满脸泪水的岑佳雯。

        他的心骤然一缩，那些泪水就像是一把利刃，狠狠的划在他身上。倒并非是嫉妒，只是觉得，他的女人应该是笑着的，应该是此生不会流泪的。

        他认识佳雯这么多年，见过她流泪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两年前那段绝望的日子中，再就是相识了。

        岑佳雯也觉得难堪，她是一个极其理智会伪装的人，无论她是什么样的心情也绝不会表示出来胆怯或者悲伤。所以她转身就要走，不，应该叫逃跑。

        霍润涵怎会让她走了，从身后飞快的拥她入怀，意外的，怀中人没有挣扎，只是安静的站着。

        他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第一次觉得，原来曾经伶牙俐齿善于黑手党外交谈判的他，也是一个不会安慰人的人。

        他突然有些惊慌，脑中闪过很多种可能，有些怕，佳雯会把弗朗西斯科的死怪罪在他的身上。

        但是，没有。

        两人沉默了很久，岑佳雯才黯然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知道霍润涵绝不是刚得到的消息。

        男人垂了眸，声音沙哑，“我没有想过要瞒着你，只是你最近……身体不合适。”

        他真的怕她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消息再出了什么事。

        “呵，怎么会，”岑佳雯反问，淡笑，“他和好孩子对我来说一样重要，我不会因为他的死就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

        霍润涵看着她，松了口气。

        她又问：“弗朗西斯科的尸体呢？”

        “我让人从麦德林带回了美国。”

        岑佳雯会心一笑，握住他的手。他能管弗朗西斯科的尸体，已经是个意外了。

        “你是打算把他和兰西儿家族的人葬在一起吗？”

        霍润涵点头，“难道你不想？”

        落叶归根，任是谁都会希望自己死后能够和家人常住，能够回到从小长大的地方。

        “不是我不想，而是他不想。润涵，你就你的人把他带来A市吧。”岑佳雯淡淡说，声音很冷静，情绪也比刚才平静了很多。

        霍润涵静默了半晌，连句为什么都没有问，直接说：“好。”

        岑小姐转过身吻了吻他的侧脸，靠在他的怀中，亲密无间，“你不要多想，也不用担心我，我一定会注意的，这两个孩子我会用我最大的能力生下他们。”

        男人温柔勾唇，“我知道。”

        ……

        次日清晨，叶影就打来电话说梁哲已经被带过来了。

        霍润涵陪着岑佳雯，选了A市南山上一处棕榈树最茂密的地方，将他火化，葬在了那个青山绿水的地方。

        整个葬礼，只有四个人。

        他们夫妻，叶影还有一个男子。

        那男子是随行一起来的，据说是梁哲最贴身的人，他当初有事在身没有跟随去麦德林所以幸运活了下来。他的命是梁哲救的，对他忠心耿耿说一不二。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岑佳雯。

        岑小姐看了一眼霍润涵，走到那男子身边，随他一起跪下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是黑道冷血的男子，而他，却流下了眼泪。

        岑佳雯心中感慨万千，百转千回，多少情绪全部化成了悲伤，看着墓碑上那张熟悉的脸，她只希望，愿他安息。

        她深呼吸口气，沉了沉心绪问：“我不让他葬在美国，你为什么不反对？”

        男人看了她一眼，礼貌的点头，谦卑的语气，“我没有反对的理由。”

        “嗯？”岑佳雯疑惑。

        男子解释：“老大曾无意间向我透露过，比起美国，他更喜欢A市。这几年我一直在他身边，也清楚他的心里一直有人，我曾试探着问过他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去争取，他说，因为他愧对他的天使，且，那个人也早就找到了幸福。”

        他顿了顿，“老大死的突然，没有留下一句遗言，但我从他的尸体上找到了他一直佩戴在身上的一块玉，或许，这是您的东西。”

        说着，他从口袋中拿出放在岑佳雯的手心中。

        那是一块和田玉，上好的成色和材质，岑佳雯一看见这个眼睛就不受控制的颤抖了好几下。这是……

        她刚认识弗朗西斯科不久，他随她第一次来A市她送给他的礼物。和田玉很贵重，一克一万五，别看这小小的一块玉，当年花了她十三万毛爷爷，也就幸好她那时候财大气粗，也不在乎。

        弗朗西斯科是美国人，并不懂这些东西，她还苦口婆心的说玉坐在国内是好东西，可以保平安，还能驱灾辟邪，他对她的话是深信不疑，于是很高兴。

        她以为，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后，他恨极了她就应该丢弃，没想到，他竟然留在身边放了这么多年。

        岑佳雯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她纤细的手指摩擦着那块玉，突然感觉到背面似乎不太光滑。她转过来，看见那上面，分明印着一个小小的岑字。

        她一愣，心间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拳。真心的，这世上最难还的，是情债。

        岑佳雯死死咬住了下唇，这才没有流泪。好久，她沙哑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男子突然坚定了眼神，“我的命是老大救来的，我要为他报仇。”

        岑佳雯摇了摇头，“这不是他所希望的。”

        “那又如何？”

        她一怔，是啊，她问了无解的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都有自己想去做的事情，她无权干涉，也无法阻拦。

        何况，黑道的人，和她所接触的这个世界是大相径庭的。

        谁都没有再说话，四周尽是平静。

        男子很快就离开了，离开之前让她淡淡的祝她幸福。岑佳雯有些恍惚，这句话，让她想起了最后一次见梁哲时的画面。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霍润涵一直在后面看着，纵使眉目间再心疼，他也没有说一个字。佳雯是一个重感情的人，且在她心中，一直都觉得对不起弗朗西斯科。

        岑佳雯走到墓碑前，像以前的很多次那样温和的亲吻了一下他的侧脸。只是，这次不再是淡淡的体温，而是彻骨般的冰凉。

        她将泪水，一滴一滴的洒在了这片土地上。

        希望下辈子，他能投到一个寻常人家，做一个平凡的人，不再为家族荣誉束缚和困顿，生命中再无血杀，而是普通快乐，如同她身边的人一样，体会人生中的酸甜苦辣，却又为活着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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