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接头

陵南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跟老嬷嬷讲着她请小姐遇到的难事，她说的轻描淡写，但一细想细节，就知道是怎样的胆战心惊，老嬷嬷又着急又感动，她目光不自觉撇向林孝玨的膝盖处，红裙挡着看不出伤痕，但是外面薄薄的白罩衫好像已经染了不少血迹，湿漉漉的感觉，又因为内里的红裙混在一起，不细看看不出。

        “这也就是亲人才会如此。”老嬷嬷看的心一蹦一蹦的，再忍不住，帕子低着鼻子，呜呜哭起来。

        当然除了陵南谁都没太注意她的哭声，大家都屏气凝神等着小姐的诊断呢。

        尤其是三老爷，现在老实的像孩子一样，就怕小姐说什么三长两短的。

        林孝玨这次什么都没解释，诊过脉，她侧头看向三老爷：“熬人参附子汤，还有鹿茸。”

        人参附子汤是回阳救逆的，这个方子略微懂点医术的人都知道，三老爷知道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好人参，忙让陵南去炖。

        不过这鹿茸就难找了，他站起来走向林孝玨，到其眼前停下来，然后低头看着半蹲的她：“鹿茸要去买，还不一定有卖的。”怎么办？他为难的说道。

        林孝玨思虑一息，想到鹿茸的珍贵，别的医馆肯定淘不到，少施医馆肯定是有的，但是他们都是林二夫人的人，大多数是不希望三太太好。

        再有丽姨娘通风报信，有也不会拿出来给三太太用。

        三太太体内阴气至盛，阳气完全不能制约阳气，一定要用纯阳的药物来抑制体内的阴气才行。

        要用热性大补的鹿茸。

        “我来想办法。”林孝玨说着就站了起来，还不等大家明白她要做什么。人已经出了院外了。

        走了？

        三老爷急了，追上去问道：“小姐这是要走了？那扇娘她……”

        “我去去就回，先用人参。”林孝玨头也不回扔下一句话，打断了三老爷的追赶。

        三老爷垂头丧气走回屋。

        除了京城管事不知道这小姐是怎么回事，其他人都非常期待的等着神医小姐的回来，丽姨娘目光偷偷追寻着坐立不安的三老爷，心中不解又忐忑。

        忐忑的是。她让人故意跟三太太的厨房说蘑菇能养胎。刚好三太太也想吃鲜蘑菇，就去外面采办了，而采办过来的蘑菇正是她让人在府宅后门买的。这蘑菇有毒她本来是不知道，也是她的一个婆子无意中说起，街坊有人吃了蘑菇死了。

        她这次真的没有下毒，而且蘑菇与普通蘑菇看起来无异。任谁都不会想到蘑菇有毒。

        既然想不到，小结巴也不会知道是中毒。那她为什么敢用药呢？

        通常解毒，许多大夫都要知道是中了什么毒才行，小结巴就是不管这些。

        还有那鹿茸活血，孕妇怎么可以用这么大阳的药呢？她其实是自己人。想要三太太的命吧？

        剩下的就是忐忑，因为她确定小结巴不是自己人，她医术了得。既然想到了办法救吴扇娘，那决定就不是吹嘘。

        难道自己辛苦的谋划又要成为泡影？这也太不公平了。

        死来想去。她对结果是非常的担心，最后她想到了鹿茸的难道，这县里出了少施医馆别家很难备那东西了，七老爷和三太太不和，根本就不会拿出来，即便是小结巴亲自登门求药，那就更甭指望拿出来了。

        所以她还是有希望的，此时她只能寄依托在小结巴找不到鹿茸上面了。

        林孝玨出了林府大门就飞身上马，要往主街方向奔，先去她带陵南来的时候在城门口摔了一跤，膝盖没有骨折但是垫到一颗小石子上了，一路上麻木没觉得怎么疼，方才一上马好像蹭到了伤口，这才反过劲来，真疼。

        林孝玨额头冒着汗珠，心想，这个样子去少施家偷鹿茸，怕没到手就被逮了，她不能亲自去，逮了她不要紧，耽误了三婶的病情那就毁了。

        应该找人帮忙。

        “小姐……”她正想着就听前方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林孝玨抬起头就见一蓝衣公子笼罩在街灯的光晕里骑马朝她而来，那人压低了肩膀抬着头，剑眉星目生的俊美，他眉眼带笑飞奔向她，马匹越来越近，她看的也越来越清晰，刚好是她能想到帮她的第一人。

        “兰公子……”与马上，林孝玨会心笑了，喊道。

        这喊声仿佛包涵了许多情愫，兰君垣这是第二次听见她很温柔的叫他，第一次是君垣，她癔病埋心并不知道自己喊得是什么意思，但是对于他却一直深刻心底，这一次虽然名称上不见亲昵，但是是在她清醒的情况下，就如她的丫鬟说的，他是她相信的人。

        “别傻笑了。”林孝玨调动前世所以的脑细胞，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那个冷漠无情被砍了头的男子会咧着嘴看她傻笑，待他马匹停到她的面前，她倏然收住喜悦的心情，有事要嘱托他。

        意想被打断，兰君垣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嘞着缰绳直了身子，虽然表面看不出他有任何尴尬，但是那是没有细看，如此时有人贴在他脸上，定能见到他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和眉梢的不自然。

        林孝玨这时候自然是没心情趴在他脸上看的，她有大事要嘱托，刚要说什么事……

        “还有我呢。”这时，风少羽的黑骑突然从兰君垣身后窜出来，好似要给她惊喜的样子，他用一种“你想不到吧”的表情跟她挥手。

        林孝玨不是没心情惊喜，是府里的那条命对她太重要了。

        不等风少羽放下手，她已对兰君垣道：“兰公子，务必帮我……找到鹿茸脚，越快越好。”

        啥？他们还有好多话要给她说呢，她还没问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怎么上来就要帮她去做事？风少羽大眼睛里闪着委屈。

        兰君垣知道小姐非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这么没礼数的，反过来说，她可以放下所有规矩对他们没礼数，也只有非常熟悉的人才会这样。

        他再次确认他们在她心中的地位，是极其要好的。

        他点点头：“鹿茸珍贵，皇家园囿才会赡养梅花鹿，要么就是东北之地。这里怕是只有角鹿茸。想必在此地也只有少施医馆有了。”他分析了一下此地存在鹿茸的可能性，少施每个医馆都有鹿茸，想到这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调转了马头：“给我半柱香的时间。去去就回。”

        马蹄卷着地上薄薄的尘埃，在夜灯下，踏得一路朦胧，风少羽见哥的身影已经远去。也没心思再跟小结巴斗嘴，扯着马缰也追了过去。

        林孝玨托着疼的发胀的腿慢慢下了快马。她站在街头望着两个黑点消失的方向顷刻，心里念着：“我等你们回来。”

        兰君垣和风少羽是历经怎么样的艰险才拿到鹿茸的不必提，事后少施岚云听说三太太服用了鹿茸挽回了命，而检查一下自家的鹿茸刚好丢了。就知道是小结巴偷得，但是没有证据，他在家可是发了一顿大火。那鹿茸是大哥给他用的，他都没舍得。一直摆在后堂供观赏，三叉砍茸，鹿茸中的特等品，怎么会被偷呢？他虽知道凶手但也无济于事，小结巴既然敢偷而且还知道他和林府的关系就敢不承认，可能还会说他诬告，惧怕小结巴的无赖人品，他只能忍气吞声暗骂那个三手贼，当然这都是后话。

        林孝玨拿到鹿茸匆匆返回三太太的屋子，屋里人都等着她，其实是等她拿药回来，目光自然被她手中漂亮的花鹿茸吸引，谁都没注意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吃力。

        管事的不知道鹿茸从何而来，丽姨娘一眼就瞧出来那是少施医馆的，她心想，七老爷是不会给这女子鹿茸的，那么它从何而来，怕是来路不正，得告诉七老爷去。

        想着她就像开溜派人去通风报信，那样药还没有加工好少施岚云就会赶到，人赃并获三太太也不好活命。

        小结巴也不知道是不是会神机妙算，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她拿着鹿茸走到三太太床前的刹那突然对三老爷吩咐：“此刻起，任何人不得，进出林府。门全部封起来。”

        三老爷听了一愣，想了想这小姐治病的时候向来有些奇怪习性，也就没多想，立刻安排人去通知各个门口，不得人进出。

        老嬷嬷见的事最多，也猜测个林孝玨心里差不多，她听了她的吩咐，怕三老爷靠不住，就偷偷派了人去盯着。

        丽姨娘就算再也有心也放不出消息去。

        京城来的管事只觉得这安排十分诡异，屋里的气氛也飘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剑拔弩张，他虽机经，但终不知道是什么大事，也就没办法应对。

        这些烦人的障碍算是安分一会，林孝玨可以安心的救治三太太了。

        人参附子汤也熬好了，她让陵南趁热给三太太灌下，药液喝下去过了一盏茶的时候，三太太刷白的脸好似软和了一些。

        这是阳药起效了，但是力道还不够，她又让陵南去将鹿茸打粉，这个时候别人的谁都信不过。

        陵南按照她说的炮制方法很快将鹿茸粉配置好，林孝玨准备一大包都给三太太灌下去。

        这时候一直安静静等待妻子醒来的三老爷有些坐不住了。

        他站起来来到床边，手一抬挡住女大夫的手，不安道：“女先生，我虽然学艺不精，但也知道这鹿茸是至阳之药，孕妇服用对胎儿有影响这里可以不顾了，因为扇娘的性命更要紧，但是这一下子用这么多，我在书中也看过，阳盛易动风，这么多会不会有别的危险。”

        若是平时，用鹿茸是要一点点用，怕阳能引风，风乃六淫之首，阳邪，其性开泄，易袭阳位，风邪善行而数病，是百病之长。

        这些医理林孝玨自小就背诵过百遍，对用鹿茸要谨慎也是知道，但是三太太这时候的情况当别论。

        她对三老爷解释道：“太太体内，阴气过重，用大量阳药，方能遏制。您担心的事，对于正常人，是要谨慎的，但是对于太太，此理不通。这阴气怪异，极盛却不隔阳，既不是实证，可也看不出，虚。不能用平时的，阴阳偏盛，损其有余，实则泄之，的原则，治疗。只能用阴阳抱负，相互克制来，制约。”

        三老爷听得连连点头，也不知道真懂了还是一知半解，总之他拿开手，让林孝玨给三太太服下了。

        本来就急，又被这护妻心切的男人耽误了功夫，林孝玨再给三太太灌药的时候就一点也不温柔了，扒开三太太的嘴，纸包中的药一倾而下，然后点着三太太耳后的穴道，让三太太硬生生的将粉末吞了下去。

        陵南怕三太太呛到，端来水要给三太太喝。

        林孝玨忙制止，这散剂药，越喝水，药粉就会漂浮在口中，堵在嗓子眼，吞不下吐不出，更难受。

        别说这屋里，就是整个县城，医术上她都是老大，她说怎么服药谁还能辩驳了，陵南乖乖的退下去，三太太的药粉也吃的差不多。

        大家就不踏实的等着她快快醒来。

        三更梆鼓敲响，三太太与挣扎中睁开眼，一睁眼第一个动作就是咳嗽。

        “扇娘，你醒了。”三老爷听见声音，一生之中从没有过的快，去扶住她的上身，让她可以顺畅的呼吸。

        三太太摇着头吐掉口中残渣：“什么东西？糊在我嗓子里，呛死我了。”她抬起头迷茫的问三老爷：“我这是怎么了？”

        三老爷看她气色，红润起来了，也没喊肚子疼……

        他激动的将媳妇搂在怀里：“什么事都没有，就是睡了一觉。”喜极而泣。

        呦呵，这时候还挺会关心人的，老嬷嬷对陵南撇撇嘴，陵南偷笑，大家都很高兴的样子，只丽姨娘看的眼热，心里的滋味就不必说了，明明是毒药，小结巴连什么毒都不知道就能把毒借了，还搭上七老爷的鹿茸，你说她这医术……再想这事的损失……不能想了，闹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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