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陆子思在后面吭哧吭哧地搬着轮椅，半夏横打抱着林兮儿，四人行。

        陆子思都不禁有些感慨，明明还是几天前的事，这次上去倒有些大不相同的心境了。

        但他没太多精力去伤春悲秋，手上扛着的这轮椅也太重了，没上山还好，推着林兮儿在路上走，这一上山，他这轮椅就只能由人力硬搬，陆子思细皮嫩肉的，没一会儿就累得喘不过气来了。

        林微雨转回头看了一眼陆子思，问，“你搬它做什么？”

        “我不搬它，到时候她坐什么？”

        半夏对陆子思的行为感到十分疑惑，“但是我们上山，然后下山，中途都用不到它啊。”

        陆子思瞪着大眼睛，傻了，“对啊，你说得好有道理。”

        “那我把它搬下去，这可是个稀罕东西，可别弄丢了。”陆子思扛起轮椅，一鼓作气往山下冲，一边跑还要一边招呼，“你们先走，我把它安置好了，立马能够追上你们！”

        林微雨点了点头，已然是习惯了他那莽莽撞撞想一套是一套的样子了。

        山路蜿蜒，杂草丛生，满路泥泞，三个人艰难地在路上走着。

        要不是虎头山寨是专门盘了一块地方，就昨天那火势，恐怕这座山，连着隔壁山头都能被烧个寸草不生，那他们现在也不至于走得这么艰难了。

        越往上走，以半夏和林兮儿的嗅觉，他们甚至还能闻到烧焦的气味，无比刺鼻，令人反胃。

        林兮儿有点不安。

        她想起了那个在她身后喊着林姐姐，总是傻乎乎地笑着的小孩。

        这场大火太突然了，比他们烧厨房还突然，简直像是一场无妄之灾。

        地方到了。

        横尸遍野。

        几具烧焦的尸体七零八落地倒在各地，面色狰狞，不知道为什么，以一种蜷缩着的姿势。

        林兮儿不明白，就算生了大火，也不至于全部都死啊，就不会跑吗？

        “放我下来。”

        林兮儿单脚蹦哒着，一手撑着半夏的肩膀，摇摇晃晃地往左安的房间里走去。

        屋子没塌，看起来火势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几条红绸可怜地垂了下来，看起来残破不堪。

        左安的尸体就倒在正中央，还保持着林兮儿走时的模样，被烧焦的半边脸配上瞪大的眼珠，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就好像他下一秒就能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扑到谁的身上，啖其血肉。

        走了好几个地方，几乎把整个寨子都逛了个遍，勉勉强强认出了所有的人，唯独没有看见小寨主的尸体。

        林兮儿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肯定是逃了。”

        又心有余悸地补了一句，“活着就好。”

        林微雨皱着眉，问，“是不是还少了一个？”

        林兮儿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两人异口同声说道，“婆婆。”

        “可能就是婆婆带着他跑路的。毕竟我觉得婆婆很精明。”

        林微雨对林兮儿的评价不置可否。

        打道回府往寨外走的时候，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张鹤年，张家那个病秧子。

        那人也把视线从地上尸体上挪开，看着他们，在林兮儿的脸上停留了好几秒，然后略过，朝着林微雨点了点头。

        匆匆一面别过。

        到底是不认识，也不适合去寒暄，他们不知道他过来做什么，但是也没立场询问。

        三人往山下走去。

        张鹤年站在原地，捂着嘴鼻，皱着眉去辨认每一具尸体，然后一路走到了左安的房间里，那里赫然躺着一个人，连身形都是那么熟悉，他快步上前，抬脚踩着他的脸，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终于可以确认他的身份。

        他笑了，脚下的力用得更大，甚至能够听见鼻骨碎裂的声音，张鹤年不解气，又连连踹了他好几脚，毫无风度可言。

        你甚至都无法想象，一个病秧子是怎么有这么大力气，一脚接着一脚，毫不留情，仿佛跟地上的人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他踢累了，收起了狰狞的表情，整理了一下衣摆。

        左安睁着的瞳孔中映衬出他离去的背影，从此，再无人问津，他腐烂在了肮脏的春土里。

        下山路，林微雨想着半夏一个女孩，大概是没有那么多的力气去抱林兮儿，便自告奋勇，背起了林兮儿。

        女孩趴在他的背上，走了好几里路突然想起来某个扛轮椅的冤大头，“陆子思怎么还不上来？”

        林微雨想着陆子思以前的行事作风，选择保持沉默。

        说不定他就是突然就懒得再走动了，所以在山脚下找了个地方歇息。

        虽然他确实是这种人，但这次他真的没这打算，他还想着去看看他小木老弟呢，虽然总是大大咧咧的，但其实还是很关心小寨主的死活的。

        所以他扛着轮椅跑得飞快，一眼就看见了山脚下那破庙，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越往后走就越有一种熟悉涌上心头，佛像处有一处凸起，仿佛吸引着他去触碰，但他才刚刚往前走了两步，脖颈处就不自觉地抽痛，好像提醒着他，那地方，不能去。

        但陆子思是个爱作死的人，把轮椅安置好，他壮着胆子走了过去，该怎么？脑子还没做出反应，手先摸了过去，用力一摁，哐当一声，是门开的声音。

        陆子思猛地一转头，看向地上多出来的一个洞，阶梯通向黑暗的未知处，充满着神秘。

        陆子思心痒了，即使脚都有些发软，他还是哆哆嗦嗦地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扶着墙壁，摸了一手的灰，陆子思走着走着，走到了一个藏书的地方，这个地下室一片漆黑，他勉勉强强才能看出这大概是收藏东西的地方。

        也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怎么，一走就走到了最机密的地方，那里面存放的，都是大人从各地搜罗到的秘书，去京城，路途遥远，他没办法带走太多的东西，但是可惜的是，全都不是上琴语，乱七八糟的字符，陆子思一个字都看不懂。

        还以为自己发现宝藏的陆子思有些垂头丧气，东瞅瞅西看看，看到有个密封的匣子，上了锁。

        陆子思是个没道德的，就犹豫了那么一两秒，开始倒腾着开锁，话本看多了，他还专门跟别人学过开锁的技术，所以没两下，这锁就开了。

        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沓又一沓的书信，还有一些小玩意，甚至还有一只火折子。

        陆子思拿起火折子，走到最近的油灯处，哗地一下，整个屋子都亮堂了。

        陆子思蹲在匣子附近，拿起书纸开始看，终于是他认识的字了，什么花啊草啊树啊虫啊蝶啊鱼啊肉啊的，看起来像是孩童在学写字一样。

        旁边还有两串看不懂的字符，一串比较流利，另一串就像是在画符了，东倒西歪的，那字看起来就跟喝了酒一样。

        陆子思也不知道就自己那狗爬字是有什么资格来嘲笑别人，笑了笑，又往下翻，这里已经开始是书信了。

        门外响起了声音，陆子思做贼心虚，连忙把东西复原，只来得及匆匆看了两眼，上面好像写着——

        见字如晤，我一切安好，不知你……

        陆子思一吹，整间屋子回到了黑暗的状态，他窝在墙角边，生怕那人会发现自己，好在那人只稍作停留，又转身离开。

        他还在屋子里转悠，陆子思的心砰砰跳，见他背对着自己，赶紧放轻步伐跑了出去。

        扛着轮椅连忙跑路。

        四人在医馆会面，陆子思气喘吁吁，就像有人在后面追杀他一样，三个人都齐刷刷地看着他，陆子思刚想说城东那庙的事，又觉得不大合适，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话头一转，问起了情况，“你们在山上看到了什么？”

        林兮儿想起那些被烧焦的人，泛着黑，那令人作呕的气味仿佛还能再次闻到，她摇了摇头，“都死绝了，但是没看到小木和婆婆。”

        “那就好，他们福大命大，肯定没事。”陆子思舒了口气，“就是，我那些银两还没有给他，他都心心念念这么久了。”

        “没关系，山水有相逢，总会有江湖再见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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