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在家中用完午饭，钟磬因心里念着事情，根本留不久。

        再次叮嘱了一番最近要注意安全，便走出了家门。

        她的小紫这时候已经送完人自己回到了庭院前，钟磬将反光镜上的头盔取下戴在头上。

        还未等盖上挡风盖，钟磬指尖稍顿。

        她的嗅觉告诉她，头盔里面还残留着几丝另一个人的气息。

        钟磬被这气息引得再次想起方虞，有些头疼——不是往常生理上的那种，就单纯是觉得摊上事儿了。

        现在方虞的事情，她不得不管了，即使他跟最近的失踪案没有关联。

        试想一个应当是虚拟的人物，现在却如此真实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让其他人知道了指不定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话说能把一个当年年仅十四岁的小女孩儿书写出来的人物具象化……

        到底是哪个疯批发明的这种离谱的系统？

        钟磬气不打一处来，指尖向下一个用力盖上了挡风盖，发动引擎上了路。

        回到刑侦处。

        钟磬才刚踏进办公区第一脚，就发现气氛不对。

        霍尔还没回来，她只好随意抓了个二组的队员询问情况。

        “钟队，道尔小姐……她来刑侦处了。”二组队员轻声老实交代道。

        说话的时候，他眼睛一瞥一瞥地看向刑远办公室坐在的方向，生怕那个活阎王突然端着茶杯走出来。

        刚才贝芙·道尔忽然被大楼接待处的人带到刑侦处，刑远的脸上仿佛结了一层冰渣子——也是，原本已经失踪的人忽然出现，看起来就像是耍着刑侦处在玩儿似的。

        “道尔？”钟磬听到这个名字，条件反射地看向陈霖的工作区。

        果然，他位置上一片空旷。

        “陈副呢？”

        “接待室呢。”

        钟磬点了点头，脚步调转方向，往接待室的方向走去。

        然而她才刚走到接待室的那条走廊上，陈霖正巧从里面走出来。

        钟磬快步走上前去，问：“问出来什么信息了吗？”

        陈霖摇了摇头，眉宇间难得带着疲惫，“她说她这几天只是出外勤去了。”

        这怎么可能？

        钟磬听完就作势要走进接待室，却被陈霖一把拦住。

        “你干什么？”钟磬看了眼拉住自己胳膊的手，蹙着眉头往后退了半步，甩开禁锢。

        抬眼看向陈霖，低喝道：“她这是在包庇！”

        “你再怎么问，她都不会说的。”陈霖道。

        “不说就不问了？就放任那个绑架的人在上城区为非作歹？罗斯福呢？她人呢？那些人手上还有其他人吗？藏身处到底在哪儿？”钟磬竖着眉一问接着一问。

        陈霖不答。

        因为深知现在不是任她肆意发火的时候，于是钟磬只好强自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呼出，尽量平心静气地问道：“好不容易回来一个活人，总得问出来一点东西吧？”

        “你觉得会有人平白无故绑架一个人，又莫名其妙放了她吗？”陈霖这次依旧没有回答，反而向钟磬提出了问题。

        这不是废话。

        大费周章，断不可能毫无目的。

        钟磬板着脸摇头。

        沉默几秒后，钟磬惊觉到陈霖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

        她缓了会儿才轻声询问：“你想直接放她走？”

        “如果想知道绑架者的目的，你觉得还有比这更简单的途径吗？”

        “我与道尔小姐有过几面之缘，她虽然胆子不大，但心思缜密，现在来刑侦处对她百害而无一利。按照她的性子，断然不会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情。”

        “她会很危险。”钟磬不赞同道。

        “她已经很危险了。不然你觉得她来刑侦处做什么？她本来可以不出现。”

        钟磬抿唇，贝芙·道尔此时出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罗斯福还在对方手上。

        贝芙·道尔这是在变相向警方求救。

        但因为某些原因导致她即便是来到了司法厅，也什么都不能说。

        “她身上是不是有监听设备？”钟磬心中的气消了七八分，猜测道。

        “可能性很大。”

        钟磬在原地定了一会儿，绕开了挡在前边的陈霖，“让我和她谈一谈。你想的事情，谈完之后再做决定。”

        陈霖听她这么说，叹了口气，让开了身体。

        刑侦处的接待室虽比不上司法厅内的总接待处，但至少比方虞之前待的审讯室条件要好上许多。

        钟磬走进去的时候，贝芙·道尔手里捧着陈霖给她倒的热水，正望着某个点发呆。

        是个金发碧眼的女士，肤色白皙——却也使得眼周泛红的地方显得十分惹眼。

        钟磬的脚步声并不重，但是贝芙·道尔看起来为此受惊不小。

        只见她仓惶抬起头，眼里充满了警惕。

        嗯，问可能是问不出来，但全写脸上了。

        “贝芙·道尔小姐是吗？”钟磬落坐到离她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语气和缓。

        贝芙·道尔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耳侧的发丝因此散落，她抬手将其捋到了耳后，头也顺势低了下去，看着手中的水杯。

        “据档案资料来看，你现任职位是市长秘书？”钟磬点开悬浮面板，上面显示着组内收集的关于贝芙·道尔的个人资料。

        语气听起来十分随意，就仿佛只是在和人闲话而已。

        贝芙·道尔好像没什么精力说话，再次点了点头。

        “市长秘书平时都要做些什么？”钟磬问。

        贝芙·道尔稍稍抬起头，眼皮抬起，藏着警惕，不明白对方问这个做什么。

        看懂了她眼中的防备，钟磬耸了耸肩，道：“我只是单纯有点好奇，你可以选择不说。”

        对方可能是觉得这件事聊起来并无所谓，沉默了一会儿也就开了口：“很……琐碎，会客接待，制定行程一类。”

        说话的时候，她又将头低了下去。

        还行，至少是愿意说话的状态。

        钟磬又问：“那——市长大人之后的行程，方便透露吗？作为他的秘书，你应该很清楚之后他要做些什么？”

        问完，钟磬的眼睛便一刻不离地盯着贝芙·道尔，只见她身子一抖，水杯里泛起了涟漪。

        “不方便透露吗？”钟磬缓声轻问。

        贝芙·道尔这才终于完全抬起头，而且这回她没再将头低下去，反倒是认真地回看向了钟磬。

        钟磬知道，她应该是听懂了自己话外的意思。

        过了几秒，贝芙·道尔摇了摇头。

        只见她嘴唇微颤，眼眶在一瞬间盈满了水汽。

        钟磬点了点头，手指抬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没关系，这的确也不是我一个警务人员应该过问的事情。”钟磬双手交叠于膝盖上，食指点了点关节处，又问：“道尔小姐这次出外勤有人陪同吗？”

        贝芙·道尔吞咽了一下口水，稳了稳心神，道：“有一个。”

        “那你是一个人回来的？另一个人呢？还在出外勤吗？”

        “她……”

        “咳——”钟磬抵唇咳嗽一声，“不好意思，嗓子不太舒服。你继续说。”

        贝芙·道尔的眼睛看起来又红了些。

        她咬着下唇，强行将险些溢出的哽咽收了回去。

        带情绪被压制下去，道尔抬起水杯喝了口水，这才继续稳着声音说道：“她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

        “哦，好，我了解了。”

        沉吟了一息，钟磬继续道：“可以冒昧询问一下，您这次出外勤去哪儿了？怎么会出去这么久？害得您的朋友都担心到报警了。”

        贝芙·道尔听出其中的责备，不好意思地道了声歉，说：“您也知道，九月市政通常都很忙。是我朋友大惊小怪，打扰到你们工作了。”

        “没事。但下次可不能这样了。”钟磬将悬浮面板收回，站起身，“你看起来很累，回去以后好好睡一觉，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贝芙·道尔看了钟磬好一会儿，才终于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接待室。

        陈霖这会儿还站在外边的走廊上，见人出来，便走了过来。

        因为贝芙·道尔看起来就是一副没有心力继续交流下去的样子，于是陈霖只是同她道了声再见就侧开身子让她离开了。

        等人被安保机器人引着路带离走廊，进入传送通道，陈霖看向钟磬问：“怎么样？”

        “她说，‘九月市政通常都很忙’。”钟磬眯着眼睛，像是闻到了鱼腥，“九月会让市政忙得不着地的事情——”

        “成人考察。”陈霖将话接了下去。

        钟磬点点头，“说起来康承杰的死亡地点，正是行政区内的考试院，你说——这两者之间会有关系吗？”

        陈霖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但这纯属都是因为恰好，所以才产生的猜测，不是吗？”

        虽然刑侦处的人或许都会站在钟磬这边，但外界以及高层都会产生陈霖所提出的疑问，这是不可避免的。

        “那就找证据，让猜测变成事实。”钟磬说完便抬步去了办公区。

        她边走边扶着通讯物交代着：“二组内部通信，除去深入c区调查凶杀案线索的同事，其余同事现立刻前往贝芙·道尔小姐于a区的居所进行布控，周密保护其人身安全，地址从局内共享信息库中自行调取，行动注意隐匿。”她顿了顿，又说：“再分出两人去调取道尔小姐在行政区内所拥有的具体权限，并暗中监控行政区内部是否存在异动。”

        “一组呢？”陈霖跟在后边问。

        “这不是还有个人没被找到？”

        她刚才一番指令，调查梅·罗斯福和费奇·路的人手就都被调派至贝芙·道尔的支线去了。

        五号当日，失踪名单交付于钟磬手上的时候，名单内一共有七人。

        蒋茗乘坐飞梭去往了城市空间站，金·马南以及克莱拉·莉莉则位于斐图市，此三人已划出失踪名单之列。

        康承杰如今已经确认死亡，死因不明，尸体如今仍然存放在停尸柜。

        贝芙·道尔和梅·罗斯福皆为同一团伙绑架。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人还未查明失踪原因——费奇·路，那个被朋友声称有抑郁倾向的男人。

        “你如果要自杀，还想要避开亲朋好友的话，会去哪儿？”钟磬回过头问。

        “偏远安静的地方。”陈霖不假思索地回复。

        钟磬挑眉看他一眼，难得有心情促狭道：“你回得还挺快？”

        “……真是过奖。”陈霖干笑了下。

        刑侦处一忙起来，办公区就反而会很冷清，出外勤的白天里都不会回来，其他留在这里的之间也不会交头接耳。

        钟磬坐在自己的办公区域，面前同时打开了两扇光屏。

        道尔的出现，让她不得不重新梳理目前的状况。

        将现在手上所有的线索串联，绑架并杀死康承杰的凶手和绑架贝芙·道尔以及梅·罗斯福的团伙的确并没有直接关系。

        诚如陈霖所说，一切都只是猜测。

        可是如果绑架贝芙·道尔的团伙打从开始就将目标锁定了考试院呢？

        钟磬不觉得这会是什么巧合。

        康承杰的失踪时间置于贝芙·道尔之后。

        倘若贝芙·道尔作为市长秘书的确拥有能自由出入考试院的权限，那么康承杰的尸体离奇出现在考试院内部忽然就有了一个说得通的解释。

        康承杰是整一系列失踪案引起大众关注的导火索，亟需给出一个交代。

        可是他的死亡，每一处都充满了蹊跷。

        首先，其父母是在笃定他被绑架的情况下来警局报案，却在他死亡之后并未允许痕检进入其居所进行侦查。

        其次，法医之前给出的尸检报告上说，康承杰身上虽有外伤，却无一致命，但是奇怪的是他的体内并无任何药物或毒品残留，可人偏就是死了。

        最后，为什么要费尽周折将人的尸体放在考试院如此惹人注目的地方？目的是什么？

        钟磬正在光屏上试图将那些由视频、图片、文字组成的零碎线索拼合起来，却听到耳骨夹处传出布雷的声音——

        “主人，霍尔·雷蒙德申请与您建立视频通讯。”

        将手环的屏幕朝外，指尖向上一抹，霍尔的全息影像便显示在了前方空地之上，一比一的成像让他看起来就像是本人站在这里。

        “钟！行车记录仪！当天有行车记录仪拍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可终于算是让我找到了。”霍尔神色激动道，“我已经把东西传给你了。”

        钟磬看了下邮箱，果然显示有个霍尔在刚刚发来的视频附件。

        ……

        钟磬看着霍尔因为笑容过大而露出来的洁白牙齿以及牙龈，指着光屏中邮箱里面的未读消息问：“那你都发过来了，为什么还要建立通讯？”

        “oh！钟，你不知道我实在太激动了，我恨不得立刻跟你分享我的喜悦！”

        “嗯，不错，挺好。”但是霍尔，请收敛一下你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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