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世道

过程十分惊心动魄，结局却是有惊无险，甚至有些无趣。当然那些少爷小姐恐怕不想在经历第二次，特别是某位裤子已经湿了的秦公子。

        赵狗剩放下了长弓，瞬间又变回那个人畜无害的模样，但是借那些公子哥们十个胆也不敢找赵狗剩的茬，想想昨日还想围殴赵狗剩，众人想想双脸发烫，是得多想不开去惹这个仿佛披着人皮的凶兽？

        事实上，放下了弓后的赵狗剩整个右手都是剧烈颤抖的，在短时间之内强行拉开三次弓，对身体的损伤非常大。

        一时间，宋茂勋等人都不太敢靠近赵狗剩身旁，属实是被那一系列的动作吓到了。虽然陈庆之最后的出手也是十分的惊艳，但不至于像赵狗剩那般给人留下恐怖的印象。

        “喝点水吧。”祁菊给赵狗剩递过水囊。

        “谢谢。”赵狗剩接过那个精致的水囊，开始狂饮起来，等到喝完了才意识到唐突了，刚准备还回去，却看到一双美目饶有兴趣的盯着自己。

        一项脸皮厚的赵狗剩都不禁脸红。

        看到赵狗剩脸红的样子，祁菊莞尔一笑，“狗剩，你不是药民嘛？看着架势可不像啊？”

        祁菊颇感好奇，有些人天生体弱多病，稍微吹个风，受个凉就能病上好一阵子。而有些人则是天赋异禀，生下来就与常人与众不同。就像赵狗剩，明明一副瘦弱的样子，体内竟有超越常人数倍的力量。

        两人坐在一块巨石上，两脚悬空着赵狗剩将祁菊的水囊放一旁，双手撑着身子，晃荡双脚，仰着头看着天上的云。

        “没有点真本事谁敢进山，进山那么多年怎么没点真本事？”

        赵狗剩的回答听起来有些拗口，但是以祁菊的智慧还是理解得了。

        再强的本领也是在努力的基础之上锻炼来的，哪怕再强的天赋也是如此。

        祁菊哪里知道，某个人才十岁出头的时候，就独自一人背着背篓进山，依靠着已经煮的烂透了药材，在山中四处寻找草药。孤寂且阴森的环境让少年惧怕，尽管如此，少年依旧硬着头皮找草药。

        年复一年的进山，那个十岁出头的少年就敢做出徒手抓狼的疯狂举动，在那以后赵狗剩每日在山中采药打磨出了不凡的身手，以及一身自创的武艺。

        “你这弓？”祁菊试探道。

        “不卖。”赵狗剩直截了当的拒绝。

        赵狗剩一句话直接将祁菊的想法堵死，坚决不卖，那怕再高的价钱。赵狗剩当然知道这把弓的值钱之处，别看这把弓有些年头，但是被保养极好，是一把十石弓，这种弓少见，因为很难有人能够拉得动，二来对这种弓的要求极多，制作的工艺繁琐至极，少有人会为了打造这么这么一张弓花上说好的时间。

        这张弓早年赵狗剩他爹去给人治病，那人无法支付诊费后，将弓抵债。赵狗剩他爹那个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哪敢要，只不过好被那人硬塞到手手里。

        在赵家吃了今年灰的弓，在赵狗剩进山后，才逐渐恢复它的用处，以及解锁新功能……那个十岁出头的孩子那里拉得动，直接将长弓当做棒槌使用。

        接近七百斤的大野猪，就这么死了。

        死状极其惨烈。

        这只足以称霸方圆百里的野猪王，很是屈辱的被三箭一枪了结了性命。

        至于屁股上那一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赵狗剩的这三箭极为重要，可以说是箭箭致命！

        第一箭，从肩胛骨贯穿，恐怖的力道将肩胛骨凿碎，导致野猪王身体失控，发出惨叫。这一箭不仅是射穿肩胛骨那么简单，它是先射穿松露汁与泥土凝固成的类似盔甲，然后整只箭贯穿肩胛骨，卡在肉中。

        第二箭则是贯穿脖子的一箭，整只箭从脖子最薄弱的地方穿过，带走一大片肉，足足有一个大拇指的窟窿，最终箭矢钉在后方的书上，入木三寸！

        第三箭是致命的一箭，也是让人叹为观止的一箭，那一箭精准的射入野猪的耳朵！

        左耳进右耳出！

        洞穿了野猪的脑袋，这本以了解了野猪的性命，但是这具具有强大力量的躯体用着最后的力气横冲直撞，才有了陈庆之更加凶狠的一枪！

        野猪的尸体异常惨烈，整个脖子几乎断掉，那蛮横凶狠的一枪，几乎将整个脊柱轰断，仅剩皮肉连接整个硕大的头颅。

        宋茂勋看着此番惨状，肚中有些翻滚，至于那些女子，已经被吓得脸色惨白，呕吐不已。

        他们看赵狗剩的眼神从不屑到惊恐。仿佛这是一只披着人皮的千年老妖，力大无穷。

        众人花了很长时间才缓过来，那几个仆人小心翼翼地处理野猪地尸体，拿着随身携带地刀将那颗原本摇摇欲坠的猪头割了下来。这些不差钱地公子哥，本就对于野猪这种野味不太感兴趣，但是这颗比磨盘还要大上数倍地猪头，却可以成为吹嘘地资本。

        特别是那一贯穿头颅的箭，拿出去吹嘘，足以惊叹所有人。

        几个女子怯生生的摸了几下仍有余温的猪头，然后回头看那个衣衫简陋，脚穿草鞋的年轻人，顿时没了那种嫌弃感，甚至心底处的心湖，隐约有了个模糊的影子。

        “狗剩，这次多亏了有你，大恩不言谢，这些就当是我的小小意思。”宋茂勋来到赵狗剩身边，递出的却不是银子，而是一张份额极大的银票。

        一百两。

        这张银票，足以让赵家村的人疯狂，也就是在山中，没有其他人看到，否则赵狗剩之后的日子别想安生。

        斗米恩升米仇，百两银子兄弟仇。

        对于宋茂勋这些人来说，一百两不过是几天喝酒的花销，对于赵狗剩乃至赵家村的人来说，那是可以直接半辈子无忧的东西，甚至赵狗剩凭借这一百两银子都可以去讨两三个媳妇！

        原本谈好的价钱，是五十两，如今宋茂勋的行为算是对赵狗剩三箭的感恩，他可不认为自己稀烂的射技以及那十几个狗腿子，能够从一头六百多斤的大野猪愤怒的蹄子下活命。

        赵狗剩干脆利落的接过一百两的银票，立马揣在怀中。

        谁会嫌钱多，傻子才会推辞。

        赵狗剩收钱的样子极为滑稽，像极了怕他人抢夺玩具的幼童。

        祁菊莞尔一笑，道：“这么好的身手为何甘愿窝在这里采药？你这么贪财，完全可以靠这一身武艺，去给他们这些富商贵族看家护院，一个月的俸禄，够你采一年药了。”

        赵狗剩摸了摸鼻子道：“这我可干不来，去给他们看家护院，还要看人家脸色，说的好听点是护院，说得难听的叫奴才。倘若我真去当了奴才，我爹娘能爬回来，把我打死。当了奴才的人，哪还有自由。”

        赵狗剩说完，目光望向那几个仆人，有人此刻被打骂，护驾不利，有人满头大汗，在收拾这些富家公子的行李。

        他们和躺在地上的野猪没啥两样，最大的区别是他们能够听话，而地上的野猪不会。

        所以他们活着，却只能跪着。

        野猪死了，但是至少它比他们有自由，如果没有这帮人闯入，它还会继续有着自己的自由。

        在这个世道，身不由己。

        赵狗剩曾见过，有奴仆因为太饿了，偷吃主人家的东西。在大街上活活被打死，围观者喝彩声不断，在他们眼中，为奴者就该这般，生死由人。

        赵狗剩不能左右一个世道，所以他只想做好自己，不偷不抢，好好活着。

        祁菊望着赵狗剩的眼睛，从那一双深邃的眼睛，看到淡淡地悲伤。

        同时，她很敏锐地抓到赵狗剩话中的重点，‘爹娘爬回来’，这几个字以为着什么。

        幼年丧父丧母。

        这个同龄人，好像从小就默默的承受着生活的重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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