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狗剩

秦岭西侧的连绵山脉下，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赵家村的村民世代在此生活。今天却有一行不速之客挟着彪悍且嚣张的气焰碾过，十数匹高头大马，如入无人止境，为首驰骋的三匹骏马，一看就是千里良驹，价格不菲。

        这一行人奔袭而来，马蹄声如雷震，速度极快，身后扬起尘埃长龙，好不壮观。

        来人只要看其衣着就知道身份悬殊，为首的六七个年轻人衣着华丽，身穿的都是来自南边庆国的蜀锦，这种蜀锦做工繁琐，用料昂贵，一匹下来得二三十两银子，不是普通家庭能够承担起的。

        他们身后，骑着劣等马的大汉则是衣着简单，看来是这些公子哥的仆从、家奴。当然这劣等马是指与这些公子哥的马匹相比，相较的差了些，至于与赵家村现有的五匹马相比，则就好上不知道多少个品次。

        人家的马是用来骑的，赵家村里的马则是用来拉货，比不了。

        那衣着华贵的年轻人里，有三女四男。端国民风彪悍，不似江南的康永等国，女子都是小家碧玉，讲究一个三从四德，未出嫁的女子大多少有抛头露面的机会，端国相比较下，则是没有太多的条条框框，甚至尚武风气盛行的端国，一些富家小姐擅长骑射，骑术了得。

        这一行人在赵家村的村口停下，那些仆人立刻取出携带的马刷为马匹清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含糊。

        赵家村这种穷乡僻壤，八百年都没个富贵人来，那里见过这场面，全村几百号人全都一窝蜂的在村口眺望，看热闹。叽叽喳喳的说着方言，讨论这些外来人。看那皮肤白皙的女子，衣着华丽，裁剪功夫了得，将女子们的身材勾勒出来，那些村里打光棍的汉子可就夹着荤腥话，唾沫四溅的侃侃而谈。村里的妇女们则是羡慕那些城里的姑娘，衣服好看，一套行头下来够自己十几年不吃不喝省吃俭用的钱了

        赵狗剩就是其中的一员。

        “我进城的时候见过他们。”赵狗剩指着其中几人说道。

        赵家村偏居一隅，离那最近的县城兴北城也要走上四五个时辰，路途遥远，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没进过城，除了一些猎户、采药人除外，很多人能少走动就少走动。

        赵狗剩采药为生，靠着小时候半桶水医术老爹教的一些草药知识，平日里就进山采药，晒干后过一段时间进城卖给药铺的人，往往这一来一回就是一整天。有时候赵狗剩就多在城里呆一夜，第二天才回来。

        眼前这些外来者其中有些就是城里的大户的少爷小姐，平日里没少在城里当街纵马驰骋，经常进城的赵狗剩对此印象深刻。

        “狗剩，你说那匹马那么高，比村里的大黑还要高，这得能卖多少钱啊。”赵狗剩身边的小孩问道。

        赵狗剩啐了他一口，道：“庸俗，这马一看就是良草料的，光是它一个月的草料，都够买你十匹大黑了。”

        “这么漂亮的娘们，要是能娶回家当媳妇，采一辈子草药都乐意！”赵狗剩看着其中一个女子低声说道。

        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被身旁的小孩听到。

        那小孩顺着赵狗剩的目光看向那个女子，身材高挑，在几个女子中各自最高，同时衣着不似其他女子那般抢眼，青色的劲装稍微绣上几道花纹点缀，看起来极为低调，但又有给人一种尊贵的气质。

        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眉如远山，面容俊秀，给人一种江南女子的温婉感。女子的姿容在三个女子算是最美的，与其他浓妆重彩的女子不同，这个女子略施粉黛，风华就已经盖过其他几人。

        小孩反啐了赵狗剩一口，骂道：“白日做梦，你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赵狗剩恼羞成怒，直接在其屁股蛋上来了一脚，两人就在人群中打闹起来，引得原本就不怎么安静的人群越发嘈杂。

        那些外来者看着这出闹剧，不禁露出厌恶之色，对这些乡下人嫌弃更上一层看。

        倒是方才被赵狗剩口出狂言的女子，看着打闹的两人，微微一笑，感了兴趣，看得津津有味。

        一个公子哥上前来，大声问道：“你们这谁是管事？”

        闻声，赵狗剩与那少年方才停下动作。

        “正是老朽。”赵家的老族长，或者说赵家村的村长从人群中走出。

        他是赵家村少有的读书人，年近古稀，身材瘦弱，拄着拐杖，走上前去。

        那人问道：“你们这有野猪不？”

        老人立即回答道：“有是有，不过得进山，进到秦岭中去。”

        赵家村倚靠秦岭，山中林密，多野兽，熊虎豹等都有可能见到，世代耕种的赵家村很少进山，一来仅凭自己耕种的粮食就足以满足日常的需求，二来林中危险遍布，那些黑瞎子、大虫可不是开玩笑的，是真的吃人的。

        除了偶尔打打牙祭，或者猎户，否则很少有人进山。

        赵家村里猎户不多，甚至已经快没有猎户了，曾经的猎户大多老去，子不承父业，那也就逐渐的没落了。

        老人有些犹豫，因为他也不敢保证此时进山能够见到野猪。

        而且，野猪比其他猎物难打的多。秦岭有流传猪一熊二虎三的俗语，当然，这不是说好的排名，恰恰相反，是山民最不愿意见到的排名。特别是体型越大的野猪，像那种六百斤左右的野猪，熊见到了都跑。

        莫要认为那是猪就小瞧，往往山里的野猪能够长到这种体积，速度、力量都不是开玩笑的。

        那人直接说道：“那就行，我们要进山狩猎，你们出个人给我们带路，钱什么的不是问题。”

        “这个老朽得问问”赵村长思量片刻，回答道，“狗剩。”

        赵狗剩半响后才从人群中走出，慢慢悠悠的来到赵村长身边。

        “这是我们村里的药民，经常进山采药，他应该见过。”赵村长介绍道。

        锦衣青年身后的几个年轻人也走了上来。

        赵狗剩的目光不自觉地在几人地身上扫过，在几个女子的沉甸甸地胸脯上稍微停留了片刻，才移开目光，赵狗剩地动作迅速，众人基本都没注意到，唯有那个青衣女子察觉到，并且给了赵狗剩一个眼神。

        有个女子问道：“你可曾见过野猪。”

        赵狗剩咧嘴笑道：“见过。”

        众人在此刻细细大量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乡下人，一身缝补过多但清晰干净的麻布衣，一双一看就是自己编织的草鞋，鞋帮子还断了。

        赵狗剩与众人站在一起，形成鲜明的对比，那是身家、气质的对比，然而这个乡下人并未感到自惭形秽，反而腰杆子挺直。

        最起初那个男子问道：“有多大？”

        赵狗剩回答道：“差不多四尺高，体长差不七尺多，体重嘛，怎么也得五百斤起步，算是野猪王了。”

        那是一口浓重的乡音，怎么听怎么别扭。

        “既然如此，你赶紧带路。”几个腰缠万贯的公子哥愣是思索了半天才才把这浓重口音的话消化完。

        此时，赵狗剩却摇了摇头。

        众人不解。

        赵狗剩这才缓缓说道：“你们说给钱，给多少？”

        脚踩草鞋的赵狗剩可一点都可真对得起他的名字，狗的很！

        赵狗剩露出了笑意：“带你们进山那得一进就好多天，耽误我干农活，所以呀，得给钱！”

        自十岁起就成孤家寡人的赵狗剩在没有约束的情况下，野蛮生长，在村里也是令人头疼的一号人物，这个十岁后就没人叫本名而叫贱名的年轻人，村里人对其评价一直不好拿捏，趴寡妇窗户这样的事情，他十三岁就干过。但村里有人头疼脑热啥的小病，他会进城卖草药的时候顺带带一份药回来。

        那位公子哥倒没想到，这个乡下人这么直接，上来就直接先要钱。

        “你打算要多少？”那个公子哥问道。

        赵狗剩摸了下巴，做出思考的样子。赵家村的人考到赵狗剩的这个动作，心里直接开始骂娘，那个赵家村的人不知道，这个狗东西做出这副动作就是开始坑人了。

        “五十两吧。”赵狗剩直接狮子大开口。

        那个公子哥倒也是不差钱的主，或许是为了在所有人面前摆阔，直接答应了。

        赵狗剩乐开了花，连忙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可不准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宋茂勋虽不是什么君子，但是说到做到。”说话间，陈锐之竟真的掏出一块份量十足的银锭，丢给了赵狗剩，“这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的赏。”

        抓住银锭后，仔细打量真伪的赵狗剩有了答案后，笑逐颜开，“自然自然。”说完银锭已经被他以极快的速度收好，生怕对方反悔。

        那青衣女子看着赵狗剩的行为，嘴边轻声自语道：“刁民。”

        那个名叫宋茂勋的公子哥仿佛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拿了钱的赵狗剩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道：“我叫赵狗剩。”

        【作者题外话】：收藏，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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