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追逐

子时三刻，夜色漆黑，只几颗碎星子寥落的亮在空中。

        城西大宅旁的槐树上斜躺着一个黑衣人，裹着面巾的脸上只能留有一双澄亮的大眼睛在外，白九卿一手枕着头，另一只手百无聊赖的捻着一根树枝旋转。

        身后有动静传来，竖耳一听来者有五人，应是严霄到了。

        “栢公子好兴致。”严霄停在了树下，抬头与白九卿打招呼。

        白九卿应声而落，从枝头跃了下来，打量着一身黑衣的严霄，当初夜里翻城墙都穿着华服的人现在居然穿了夜行衣，确实有些惊奇。

        严霄并不理会白九卿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神，抬脚往大宅走去。

        一行人趁着守卫轮值的空隙翻过院墙入了大宅，严霄留下随从防守望风，自己和白九卿上了中庭的房顶。白九卿揭开一匹瓦片橘黄色的烛光映在她脸上，房内的景象展露在眼前，乌木书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背后的博古架上放着一些书籍和古玩瓷瓶，这应该是一间书房。

        看不清屋内的全部景象，白九卿抬手准备再揭开一片瓦，手却被一旁的严霄按住制止了，白九卿纳闷瞪眼凝视严霄，问他什么意思。严霄并不答话，只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下一刻书架后面传来轻微的异响，一扇隐门打开，里面出来两个男人。走在前面的人四十来岁一身墨青色长袍，身形略有些肥胖，正是汉川刺史梁木。后面跟着的那人一身黑色披风捂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正脸，只能从身形判断出是个男子。

        汉川刺史梁木迎出男子到茶案前，态度很是恭谨，二人相对而坐低语密谈。白九卿放出全部内力也无法探听到内容，凝眉看向严霄，对方也轻轻摇头。

        密道通向何处里面有什么秘密，只能另寻无人的时机进入打探一番。

        沈星云一行人在后院搜寻一番同样无果，真是稀奇了。原本赈灾的粮食和十万白银进了昌州后不翼而飞，白九卿和严霄都怀疑是汉川刺史梁木贪污私吞了，可现在连一粒米的影子都没见着更别说银子了。

        严霄听着沈星云的回禀脸色越来越冷，粮食和白银既然不在城里那就只能是转移到城外了，为何要转移，又转移到何处去了呢？白九卿抬眸看向他，眼神交汇之间严霄知道这位栢公子也猜到了，看来情况很是糟糕。正如他们之前的猜测，汉川刺史梁木已经叛变了，想必那位黑衣披风男子应该是从荆江北面来的，他是传递信息的中间人。

        白九卿凝视着他，语气有些清冷的问道：“追吗？”

        不远处的书房里仍然亮着灯火，烛火一簇一簇的跳跃着，严霄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望着灯火没有立刻回答，似在思考又或者是在等待。

        沈星云迷惑的抬眼看着二人的背影，追什么？难道有什么自己没发现的线索？

        白九卿向前一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无论你如何选择有所得必有所失，这个考验，并不重生死，而在于决断。”

        “追。”严霄转身回头对白九卿和沈星云道。

        白九卿闻言眉间稍露欣慰，随即伸手拦住了抬步向书房走去的严霄，“人我去追，你现在还不是露面的时候。”

        严霄听到白九卿这话心里很是震动，他难道知晓自己在犹豫什么？莫非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严霄错神的片刻，白九卿已经悄然转身往书房走去。

        “秦风、岳阳你们随栢公子一同前去，务必保护好公子。”严霄回神后立刻点了两名随行的男子去协助白九卿。

        白九卿回首笑道：“放心吧，人我一定给你摁住了。”

        当晚从城南的别院里，五封密信连夜发出，沈星云带着兵符在破晓之际也出了城。

        天边亮起鱼肚白，严霄站在窗户前望向远处，栢九郎若是追上了黑衣披风男子破坏了荆川那位的计划，对方知晓计划败露定然不会再轻易行动，汉川的百姓便可免遭战火荼毒。可放黑衣男子回去，荆川那位的计划便会顺利进行，而自己也可以将计就计等到他兴兵汉川时，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彻底处理掉多年的心腹大患，代价就是这一城百姓。栢九郎说得没错，以这一城为饵诱徐立达出手，这才是自己的真正目的。

        可当栢九郎问严霄，是否要追黑衣披风男子时，那双眼里锐利的目光让严霄犹豫了，严霄想起了他们，他们是否也会质问：当初留出汉川诱敌出手时，可曾想过徐立达会提前动手，以致于会有今日的汉川乱象？他们会如何做？

        荆川对岸有座通华山，山高林密地势危险，连猎户都不去这山上打猎因此少有人至，若不是跟踪那披风男子，白九卿也不会想到五万昌州大军已在此悄然安营扎寨有月余。昌州军大营里，风尘仆仆的梁文修正向徐立达汇报着汉川的情况，几日来的奔波赶路总算回到了荆川。

        “汉川一切无误，只是还需要再等五日才可行事。”梁文修说完抬眼观察昌州王的脸色。

        昌州王徐立达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为何还要等五日？”

        梁文修抬手回禀：“小的夜观天象，五日后星主异位，此等天机可助王爷成大事。”

        昌州王果然同意五日后再发动叛变进军汉川，梁文修告辞出了帅帐，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通华山的一处背风坡，白九卿点了篝火，烤着秦风和岳阳打回来的野味。

        昌州王的大军都驻扎在荆江对岸了，白九卿还能悠闲自得地烤野兔，岳阳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栢公子，你跟梁修文说了什么？他怎么就乖乖听你的话了。”

        白日里在通华山下白九卿放走了披风男子，还让秦风传信给主子说：五日后是个好日子。岳阳功夫了得可头脑实在简单，说好的抓人最后却把人放了，他是真想不明白这里面卖的什么葫芦。可主子说一切行动听栢公子命令，既然公子说放人他便放了。

        白九卿笑了笑没说话，她转头看向一旁默默烤肉的秦风，“秦风，你觉得呢？”

        秦风停下了手中转动的棍子，恭敬道：“公子能让梁修文临阵倒戈是公子的本事，至于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子是在帮助我家主子。”

        白九卿闻言点头，戳了戳火堆里的燃烧的柴火，不错，是个聪明又忠心的下属。

        岳阳还想再问，被秦风拦住了，“五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话太多可不是个好事。”

        出发前，秦风收到的命令并不是岳阳听到的保护栢公子，严霄给他的真正任务是让传信的披风男子顺利回到荆川，让昌州王的行动顺利进行。只是秦风还没来得及出手，人就被白九卿放了，还让梁修文建言五日后发动进攻。

        在收到秦风飞鸽传书的时候，严霄留守在汉川城百里外的骁金卫和从附近也达到了汉川城。汉川刺史梁木已被控制，汉川城现在由骁金卫接管。

        五日，这个五日正是沈星云从冀州调援兵过来需要的时间。汉川的守备军是不能用了，最近的守备军从汉中和汉南赶来支援也要两天，就算赶来了数量也远远不够，最好的选择就是调动驻守冀州的七万冀州军。严霄看着来信不禁笑了，好一个栢九郎，连这一步都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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