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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结亲


白家这边可正殷切等待着,仆从每日一报迎亲队伍剩余的路程,生怕对方突然悔婚退了回去。听见队伍正安然向益州赶来,白家老爷欣慰地喝了口茶,白家小女儿可算能嫁出去了,白家上下老小都送了半口气。

        这另一半口气,只有等到白家小女儿安然进了谢家的门才能松,谁知道这婚事会不会再生变故。

        白府里,丫鬟们正忙着给九姑娘梳妆。

        梨木妆案嵌着铜镜,红衣女子端坐在旁,胭脂敷面,点绛红唇,一个丫鬟正凝目专注地为她画眉,另一个丫鬟忙着给她梳发。一支金色步摇插入发中,与戴上的金玉小耳坠相得益彰,镜金钗的衬托下镜中之人一下子亮丽起来,柳叶眉下一双俏丽的圆眼,流转之间黑白分明十分灵动,小巧挺拔的鼻尖下红唇轻染,真真一位明眸皓齿的清丽可人。青芜在一旁看得眼睛都愣住了,自家小姐打扮起来竟如此好看。

        白九卿透过铜镜看到青芜痴傻的样子,无奈摇头笑了笑,这丫头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久了竟也能看呆。

        这一笑,宛若阳光下的潋滟水光,把人的心神都照亮了,近身梳妆的丫鬟们看得呆住,连要落笔描眉都忘了。

        直到这一刻众人才惊觉平日里不爱打扮的九姑娘,这潦草的素面之下藏着一副多么动人心魄的美貌。

        门帘被人捞起,来人一身紫色绫罗群衫,头上梳着时下流行的花火髻,走动时头顶的捻金雪柳只微微晃动,言行举止尽显端庄仪态,正是五姑娘白娉婷。

        虽都是白夫人所出,五姑娘和九姑娘的性子却截然不同,白聘婷自小由白氏教导,温柔娴静处事端庄一言一行都堪称大家闺秀的典范,而白九卿却是个不省油的灯,骑马射箭、翻墙跳窗、当众斗殴,凡是女子该做的她一概不做,凡是女子不能做的她都做了。

        白聘婷未出嫁前两位姑娘同住在白夫人玉露轩的东偏院,白九卿幼时贪玩偷跑出去被罚,五姐总是帮忙遮掩求情。往往是白夫人拿着鞭子还没进东偏院,白九卿就被五姐姐拉着藏到了大哥的书柜下,等白夫人气消了才出来。

        “真是没想到,小九打扮起来这么好看,哪还有当年泼猴的影子!”白聘婷开口笑道。

        “那也比不上五姐姐,都快做二孩的娘了,竟然还这般娇俏可人。”白九卿起身迎上去扶着白聘婷往中间的茶桌走去。

        青芜瞧见立即上前把凳子放好,收走了桌上的茶水果盘换了新的茉莉茶来,便领着众人出去了。

        “你就知道打趣我”,白聘婷嗔了白九卿一眼,护着肚子缓缓坐下,“说说吧,怎么就轻易答应了这门婚事?”

        白聘婷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用杯盖轻轻拨着面上的茶叶,似在等白九卿的答案。

        自家兄弟姐妹的脾性白九卿一清二楚,个顶个的人精,看五姐的样子今天要是得不到满意的答案怕是不会离去。

        “五姐姐难道不清楚我的状况吗?莫说小小阆中城了,放眼整个益州又有谁愿意娶我?若不嫁到西京谢家去哪还有人愿意娶我。”

        白九卿小时候并未养在白府,传闻白夫人怀有白九卿时已满三十五岁,这个年龄生产是极危险的事,白九卿出生后体弱不堪,还在襁褓之中时就被送到庐山的医圣韩家,十岁时才接回阆中。接回来不久白家老夫人便病逝了,而后就有传言四起说白九卿命带克星,不但自身体弱还克死亲人,从此白九卿成了人人都避讳的克星。

        白娉婷放下茶杯看着白九卿缓缓道:“之前家中长辈为你说婚事,每到要紧关头便有人告知男方你‘克星’的传闻,小九,你猜这个人是谁?”

        “我这称号名震八方,知道的人不在少数,我哪知道是谁。”白九卿颇不在意。

        “啪”的一声,绢扇被白娉婷用力拍在了桌上。

        “别跟我装糊涂,我知道是你!”白娉婷有些气愤,“先前家里给你说的婚事你从不肯点头答应,怎么这次谢家的婚事就答应得这么快?你知不知道,嘉庆侯府就是一个大染缸,你一个人远嫁西京今后要怎么活,受委屈了怎么办?”

        白娉婷越说越难过眼眶也红了起来。

        眼见着五姐的眼泪掉了下来,白九卿连忙用手帕轻轻为她擦拭。

        “五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快别哭了,小心肚里的孩子。我想着离开益州去到西京,便没有人认识我了,不受流言干扰就能过好自己的日子了,你说是不是。”白九卿摸着五姐姐的手安慰道。

        如此折腾一番,白娉婷又送了两箱陪嫁妆奁,才收了泪。

        外头有人来禀吉时已到,青芜把妆案前的团扇递给白九卿,“小姐,咱们该去大厅了。”

        临出门前,白九卿回头环视四周,在这房里住了十年,如今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大厅里白云亭和秦氏坐在首位,白九卿跪在蒲垫上拜别父母。

        “女儿拜别父亲母亲,小九出嫁后便不能陪伴在侧,望父亲母亲保重身体。”

        额头与石砖相贴传来厚重而冰凉的触感,像那把红缨枪的寒气,令白九卿想起那梨花树下舞得一手好枪法的白衣少年,若他还在世,如今定是名动北梁了吧。

        白崇山眼眶微红缓缓扶起白九卿,“小九啊,到了谢家照顾好自己,时常写信回来。”

        “你虽成了谢家的媳妇,但白家依然是你的娘家。”秦氏一边以帕掩泪,一边拉过了身旁的蓝衣青年,“老二,你同我一起送送你小妹吧。”

        白瑾川面色冷峻并不理会秦氏的言语,挣脱秦氏的手往小妹另一侧走去。

        出了府门登入马车之际,白瑾川护着小妹上车,低头在白九卿耳旁清冷道:“嫁入嘉庆侯府你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别的一概不要管。功名之事我自会考取,不需要你一个女子去奔走斡旋。”

        冷面之下是真切的关心,二哥还是那个不善言语的高冷才子,白九卿闻言嘴角上扬,轻轻点头示意。二哥有此心性到值得母亲为他筹谋一番,罢了,自己与秦氏本就是相互利用,帮二哥挣个功名又如何。白家秦氏把九姑娘许给嘉庆侯府,侯府曲夫人应允举荐白家公子入朝为官,这事早在两家定亲之时白九卿就已打探清楚,只要不威胁到自己白九卿便不会插手此事,因为她现在更需要这个进京的机会。

        一个月前阆中城。

        竹林中白雾弥漫,一匹棕色劲马疾驰向前,马蹄腾空,一片箭雨射入泥地。身后的人闷哼一声,李无双感觉有暖热的液体溅到了自己脖子上,耳边传来聂苍虚弱的声音,“二小姐,穿过这片竹林再翻过前面的山头就是白家,我去拖住追兵,你往前跑,千万别回头!”聂苍用力拍了马尾一下,无双只觉身后一空等她回头时,聂苍已纵身跃下马背。身后箭雨再次袭来,耳边有风声掠过,一支箭羽更是擦过了右侧的脸颊,无双意识逐渐模糊,用尽全力挣扎着想要睁开眼。手上用力握紧缰绳,想要调转马头,可无论她如何努力棕马仍旧风驰电骋地往前奔去,无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呼喊:“聂大哥!”

        再次睁眼所见不是竹林,而是白家九小姐的闺房。青芜听见动静忙进内室来看,“小姐又梦魇了?”

        白九卿抬手用袖口随意擦掉了额头上的冷汗,喝了两口青芜递过来的热茶惨白的脸色才有所缓解。

        青芜有些担心,“小姐,要不先前大夫开的安神汤我再煎一副来。”

        白九卿摇头,“不用,我这是老毛病了,并无大碍,你下去休息吧。”

        青芜退下后,白九卿起身来到窗前,有夜风吹入,她心底的惊慌稍稍得到纾解。望着窗外皎洁的月亮,白九卿陷入沉思。

        风中隐约传来脚踏瓦檐的声音,白九卿转身准备会见此人,果然只一刹那房门便被敲响。

        来人银簪束青丝,白衣带月华,虽眉目清秀却气质卓然如松,好一个芝兰玉树风流倜傥的贵公子。

        迎进到访之人,白九卿不禁夸赞道“轻盈飘逸,矫捷凌空,云亭兄好功夫!”

        云亭不禁笑道,“看来我碧云山庄的凌空还是有些分量的,能得白姑娘谬赞。”

        出自青州碧云山庄的云亭曾与阆中刘家大小姐定下娃娃亲,可长大后的云亭不愿依附家族更不愿取家里订下的刘家小姐,在大婚前夕云亭出逃,让刘家小姐背下一个被抛弃的名声,自此以后刘云两家断交,脱离家族的云亭尚且稚嫩他在益州的势力也被刘家悉数斩断。落魄之际白九卿收留了他,并帮助他重建自己的势力接管了碧云山庄。

        二人坐于茶案两端,云亭汇报着情况,“已按照姑娘给的名单联系了陇州雷霆军的旧部,想必十来日就会有回信。”

        白九卿询问,“往来通信的渠道是否安全?”

        “姑娘尽可放心,前去送信的都是我碧云山庄各据点的信使,就算有人追查也只能查到碧云山庄,定不会牵扯出姑娘。”云亭知晓白九卿的担心,此事甚为隐秘不能有半分差池。

        云亭跟随自己已久,若非急事不会这么晚来打扰,白九卿给云亭添上茶水,“你特来寻我,可是有急事?”

        云亭点头,“不错”,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给白九卿,“这是刚收到的消息。”

        白九卿接过信笺看到了内容:圣上三日前微服到访益州,于落凤坡祭拜靖侯墓。

        信纸被白九卿握紧,他怎么还有脸来!

        他来益州有何目的,白九卿思考着,“陛下微服到访益州,难道仅仅是为了祭拜靖侯?”

        云亭摇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以往靖侯祭日陛下从未来祭拜,为何今年不辞千里路程要亲临益州。”

        “可还查到其他消息?”

        “骁金尉行事谨慎,暂未有其他线索。”

        “看来我们的计划得提前行动了。”

        白九卿得到消息后不久,有媒婆上门为白九卿说亲,对方便是今日来迎亲的西京嘉庆侯府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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