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八月,是闪着火的悲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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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傅冰倩与廖天磊两人在小树林里,经历了那么一场关于囚禁与自由的辩论后,两个人便没有再说一句话。
其实,那也算不上是辩论。
也就是杜冰倩提出来了,都被廖天磊轻松化解了而已。
虽然傅冰倩早对自己在廖天磊面前的语言组织能力,几近幼儿园水平,早就心中有数,不过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挫败的。
所以那天当廖天磊要回去之前,问了一句,“一起回去?”
傅冰倩披散着黑发,走到木窗前,阳光从外面散了进来,傅冰倩下意识抬起手臂,去挡阳光。伸手打开木窗,一排燕子欢叫着从她眼前舞过。她像是被感染了,痴痴地望着远去的燕子,知道它们变成了黑点,她才记起,刚才似乎有人问了她一个问题,正等待着她的答案,并没有回头,只是将散落在脸颊的发丝别到耳后,然后摇了摇头。
廖天磊已经抬至半空的手,手指一根根地收紧,最后无力地垂放至体侧。一口气自鼻腔内溢出,飘得无声无息。他心中了然,她的排斥自是不能避免的。
“陪你住段时间?”廖天磊问得声音很轻,透着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的不自信。
眼睛却在看到傅冰倩再度摇头后,顺着傅冰倩的视线,飘向远方的蓝天。
今天的天空真的很蓝,万里无云,干净得就像刚被洗过一般。偶有几缕暖风拂过,不远处的花儿树叶,随风摇摆,真是个美好的天气。廖天磊觉得这样的天气,适合找个干净的海滩,两个人十指相扣,赤足踏在软绵绵的细沙上,一直沿着海岸线走着,偶尔回头,看看沙滩上留下的脚印,两人相视而笑。
走得累了,还可以两个人躺在沙滩椅上,聊聊过去,谈谈现在,创想未来。
夏威夷怎么样?
听沐云说,那边是度假的圣地,既是圣地,那么应该是错不了的。
一个人去?不,不,他的所有人生规划里都不再是一个人了,一个人太孤单、太寂寞了。
两个人去?好像又显得这般遥遥无期,不过,他可以等,真的可以等,真的一点儿都不急。
身旁的身影动了一下,像是站得累了,她抬起一只脚,抖了抖,那动作很微小,像是怕被别人发现她的这个小秘密。这里还有别人吗?没有,只有他廖天磊。
“什么时候想回去了,打电话给我,我派车过来接你,嗯?”
最后一个嗯字吐出声,廖天磊看到傅冰倩的柳眉蹙了一下,将头偏向一边,表现出明显的不耐烦。
廖天磊没有再说下去,转身才走了两步,身后终于传来声音,声音很轻很飘渺,听得出她并没有转身,“所有人都带走,我一个人住。”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剧烈摩擦而过,连带着像是要被点燃一团小火苗,廖天磊知道她这是在躲避跟他有关的一切人和事。他站在原地压了压心绪,火是被压下来了,火燃后留下的烟却并没有消失,堵塞在胸口,回眸,赔上笑脸,“人就不要带走了,全带走了冰冰生活会很不方便。一会儿下去,我会跟他们说,叫他们不要出现在你的视线里,这样不会干扰到你的生活。”
“叫吴妈回去吧。”傅冰倩没有坚持。
“好,回去后,另外派个保姆给你。”胸口的那团烟持续膨胀,压得他的胸腔剧痛,他却不能表现出来。她知道,吴妈跟他之间的关系,虽不是母子却胜似母子。
她要赶走吴妈不就代表不想跟他沾染上任何关系吗?他能说什么?她这么厌弃他,难道他还能绑着她?
“不用了。”傅冰倩终于肯转头了,双眸从他脸上扫过,那么漠然,“我能照顾好自己。”
“冰冰,你现在身体还没好,我得对你的身体负责。”他现在不能生气,还得陪笑脸,他缓声细语道。
“你一定要这么伪善吗?”傅冰倩骤然吼出声,猛地意识到自己又再一次没有控制住脾气,便再度转身,像是解释,“可能你不知道,我很小就一个人生活在国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所以在这里我也能照顾好自己。”
中间停了停,像是做了心里斗争般,才说道,“你放心吧。”
她在国外生活过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其实只要她肯用心点,细心点,她就会发现其实廖宅的一切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包括早餐也是按照她平时的口味准备的,更衣室里的所有衣服都是按照她的风格配置的。
他可以知道得这么详细,她却说他不知道。
罢了,她认为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好,我会每天打电话过来,到时候有什么需要再跟我说也可以。”廖天磊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开了,他不能再在这个房间呆着了,不能再跟她面对面了。
廖天磊走下楼的时候,乐森等在楼下,吴妈一个人在收拾厨房。
“吴妈,一起回去吧。”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厨房的门口,看着里面苍老的身影忙上忙下。
她真的是老了,后脑勺已经是满头的霜发,干活也没有以前利索了,她怕自己视力没有这么好,同一个地方总是擦三次以上才肯罢休。
吴妈听到廖天磊的话,放下手里的布,转头看廖天磊的时候,眼里全都是不可置信。
廖天磊明白,当初也是他叫吴妈过来照顾的,他不放心别人,他最相信她。他知道傅冰倩醒来后,情感上一定会需要人抚慰,他也以为吴妈是那个人,却不曾想,连吴妈也会被他牵连。
“放心吧。”廖天磊嘴角带着笑,走过去,拿过吴妈手里的布,放到架子上,勾着吴妈的肩膀往外走,“这么大的人了,她懂得怎么照顾自己的。再说了,不是还有张昱跟高昊焱在的吗。”
“可是她病还没好全呢。”吴妈有些担心地朝楼上看了眼。
“嗯,我会每天打电话过来监督的。”
吴妈无奈,只好同廖天磊一同上了车。
傅冰倩住在观景别墅的起因比较复杂,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廖天磊没有带司机,进出都是乐森亲自开车,廖天磊坐上副驾驶座,仰头,正好可以看到傅冰倩卧室的窗口。
那里窗户紧闭,更不要说能看到人影。
虽说没有抱着希望,可心底还是划过了一丝失望,他忆起了她刚才的那般失控,怕是嫌他太过于啰嗦了。
当晚,廖天磊一通电话打到郊区别墅,是张昱接的,廖天磊让他叫傅冰倩来接电话,过了很久,张昱回话说,夫人已经躺下了,不想起床。
第二天,廖天磊叫乐森把手机送了过来。再拨手机,响了很久,直到电话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告知对方已关机。
第三天,廖天磊改发短信,短信内容是,身体好些了吗?有按时吃饭吗?想什么时候回来?
这些短信都如同前两天的电话,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第四天,张昱报告说,今天夫人顶着大太阳,一个人给那块儿空地松了土,并浇了水。中午一顿饭吃了两碗,好像心情很好,还吩咐我去这周边市场买了些蔬菜种子。
廖天磊听了,没有说一句话,将电话给挂了。
第五天,高昊焱报告说,夫人今天已经开始播种子了,她说也许过不久,这片土地上就开始冒绿芽了。
“跟夫人说,不要忙活了。就算发芽了,只怕也没有时间去照顾。”打这两通电话的时候,廖天磊都是在晚上十点钟左右的时间。
那么廖天磊白天都在干什么呢?
他像是一个旋转的陀螺,更像是一台只懂得工作的冰冷机器。每天有批阅不完的文件,开不完的会议,见不完的客户般,他将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极其紧密,恨不能将每一分钟当成小时来用。
作为廖天磊得力助手的乐森,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索性还有王琳能够从旁协助。
更遑论,整个顶层的所有人,已经一个星期都活在低气压中,每天被工作量压得抬不起头,却也只能敢怒不敢言,眼巴巴地盼着在周末的时间里,能够稍事放松,却在廖天磊的一句,“周末全员加班。”声中,希望破灭。
到了晚上,华灯初上,从108层往下望去,脚下繁星点点,点缀成一条流动的银河系,这个城市开始慢慢归于沉寂。廖天磊的心却像是有千军万马奔跑而过,扬起的尘埃像要将他的理智蒙没。他想她,疯了般的想,他想驾车冲到郊区别墅,摇醒睡梦中的她,告诉她他反悔了,不想让她一个人躲在这里享清闲了,不想再一个人忍受煎熬了。
待他转身,却看到了王琳,端着一份宵夜,“廖总,你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先吃点儿,再继续工作吧。”
恍惚间,他看懂的竟然是他的妻子,他岑薄的唇角勾起了笑,柔声说,“放着吧,我等会儿再吃。”
脚步向前,希望却在他眼前破灭,他猛转身,冷声道,“出去。”
他仰叹天空,只是五天,他已开始出现幻觉。
假如她这一转身,一辈子,那么他这一生将是怎样的悲惨度日。
所以,他是真的不能急了,他必须要耐下这份性子,要让她将这心中的火给泻了,然后再度走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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