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1 杀了我吧

有大胆的人率先动了，小心翼翼地朝着城门口逃去，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奔跑起来的人们都下意识地避开了翟小五。

        魔兽们看着他的目光灼亮非凡，而它们并没有动，似乎在等着什么。狼王舔了舔累极的翟小五的脸，将他驼在自己身上，往城门迈步。

        身后魔兽这才跟上，数千魔兽以翟小五为首，将他视为王般拱在前方，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血城。

        当出城刹那，众兽泪流满面。

        而翟小五闭着眼吹着风，唇角边勾起一个笑容，江雁雪在一旁照顾他，看着翟小五的目光带着若有所思。

        秦沁敛眸，托尔斯一直紧跟在她身旁，声音听不出喜怒，“他就是我亲生母亲的仇人之子吗？”

        秦沁攥紧了拳头，许久之后……慢慢地点了下头。

        托尔斯踩下的脚步一重，步伐间徒然快起来，杀意毫无掩饰地直袭向翟小五，此时的翟小五，可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小孩！

        只要杀了他，他母亲的大仇就报了！

        秦沁拉住了他的手，似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她笑了笑说，“其实不关秦素的事，害死你母亲的是我。”

        虽是笑，眼里却满是泪。

        托尔斯不敢相信地看向她，语气加重：“母亲？”

        秦沁扯了扯嘴角，勉力露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她干脆抿直了唇角，收敛了笑意，淡声说：“秦茜是自己燃烧本源之力只为与秦素争一个高低，一切只是她的不服输引起，不能牵扯到秦素。”

        托尔斯怔住。

        “之后她也放过你母亲一条命，以秦茜所做的一切，秦素如果想杀她完全有理由，可她没有，相反还救过她一命。”秦沁拉着托尔斯的手在用力，哑声说：“托尔斯……其实在我带着你母亲离开清云城时，我们……遇到过秦素。”托尔斯失神地看着她，“当时，她就在城门口等着我们。”

        一百年前的清云城，名丹大会初试过后的第二天，全城仍然热闹纷纷，皆在讨论大会上的药师们，一阵踏踏的马蹄声着急的响起在街道上，直奔向城门口。

        “四妹，坚持住！”

        秦茜靠在秦沁背上，被一件宽大的戴帽长袍罩着，看不清她的脸，被风扬起的一角只见花白的青丝，以及紧闭不醒的眼。

        秦沁带她在城内逗留了两天，可情况并没有好转，她只能选择回到邕风城，至少在那里还有大哥在。

        两人刚奔出城门没有多久，一道似等候已久的身影从一旁走出，清风拂来，在当时炎热的夏日给秦沁带来了一丝冰凉。

        她扬鞭的手顿住，马蹄声刹停，秦沁反手抓紧了秦茜身上的衣袍，目带戒备地盯着来人，如果有人仔细注意，会发现她的手在轻颤。

        本该在清云城的秦素，此时却出现在城门外的官道上，似乎等候她们已久。来往人流投来诧异的视线，对一高一低对视不动的两女子感到好奇。

        “秦素……”秦沁最终忍受不了她的凝视开了口，这是六年来，她又一次见到秦素，她长得更美了……

        也变得不一样了，当初在秦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似乎淡了许多，即便她的眼神依然带着淡淡的疏离。

        可秦沁知道，她变了。

        秦素越过她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即便秦沁知道她把秦茜遮得严严实实，可她就是知道秦素认出了她身后的人。

        “她是你姐姐……”秦沁艰难地开口，即便心虚她也仍昂着脑袋说，“就算你们有再大的仇，她也是你亲姐姐！你已经废了她，不能丧心病狂还要她的命！再怎么说，你身上也留着秦家的血……”未尽的话语被打断，一个瓷瓶从空中抛来，秦沁下意识地接住，怔怔地看着秦素，见她向前走来，秦沁拉住缰绳的一手更紧了些，却见她径直地越过她向城门口的方向过去。

        秦沁表情一僵，不敢相信地回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掠过脑海，她着急地打开了瓷瓶，几颗续灵丹倒在她手心！

        “秦素！”唤声脱口而出，下一刻秦沁就后悔了，她为什么要叫住她！秦素回头看了她一眼，似在思索，“别多想，我只是为自己的误会做一下弥补而已。”

        “什么误会？”

        “迷雾山谷的亚贝特不是她叫来，是我误会了她。我们之间的决斗继五年之前的打断也有了一个结果，这几颗丹药就算是对她几年误会的歉意，之后一笔勾销。”顿了一下，她平静地补充道：“当然，若她还不死心找我报仇，我也欢迎。”

        秦沁看着她清亮的眼眸，纯澈坦然，这一瓷瓶似乎真如她自己所说，为弥补自己误会的歉意。可……怎么会有这种人。

        既然废了她，又为什么要救她。

        似看出她所想，秦素挑了挑眉，“一码归一码，决斗是决斗，歉意是歉意，你别混淆，就算我早知道是误会，我也还是会再废她一次，可别以为我会手下留情。”

        秦沁脑筋转不过来，秦素也没给她时间反应，转身离开。

        当时秦沁为了赶路，并没多想就离开，而秦素送来的续灵丹也在这路途中保住了秦茜的命，让她们安全抵达了邕风城。

        而这所有的一切，秦沁自始至终都瞒着秦茜。

        可现在想来……秦沁低低地笑出了声，声音苦涩：“也许，一直以来，她也把你母亲当成对手，她们两人从邕风城斗到清云城，秦茜不服输一直紧追着她，想要超越她，把她当成强而有力的竞争对手。其实在秦素心中，应该也是一样吧，所以找了一个借口来送药，在她心目中，她也肯定尊重你的母亲。”

        “两人的决斗，秦茜输了也输的心服口服，你如果尊重她的选择，就不该插手她们之间的事，牵连到她儿子。”略顿了下，秦沁哑声说：“更何况，四妹是为了我去偷药才被奥雷所杀。”

        托尔斯闻言身躯一颤。

        “杀你母亲的是奥雷，不是秦素，也就是你爹。”秦沁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不敢再看托尔斯的脸色，只是看向高空上的奥雷，还有在他们身后逐渐远离的血城。

        阳光穿不透那沉重的城池，可透在了走出城门的他们的身上，今天，就让这一切秘密也一起摊开在阳光下吧。

        “当年为了活下去继续找秦素决斗的你母亲——秦茜，还有我一起来到了血城，遇到了奥雷马丁古斯，以成为马丁古斯家族试药人的条件，她进了马丁古斯家族，她的实力是恢复了，可活得生不如死，连生下你都是瞒着奥雷，最后为了救我，死在了奥雷手中，这就是所有的真相。”

        每一个字听起来都很简单，可组合出来的真相却是那么残酷，秦沁不顾一切的坦白，让托尔斯陷入了呆滞。

        “这也是我不让你去马丁古斯家族居住的原因，因为你身上流着的是奥雷的血，马丁古斯嫡系血脉。”

        秦沁收回了张望的视线，静静地看着托尔斯。

        天空中小恶与奥雷的厮杀声托尔斯没有听见，身旁死里逃生众人的欢呼声托尔斯也没有听见，前方魔兽们兴奋的嚎叫声他也没听见。

        一直以来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可这一刻他却希望自己不知道。

        “为什么？”托尔斯沙哑的开口，“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为什么在他被奥雷宣布追杀，而他自己反叛出马丁古斯家族的时候告诉他真相。

        很残酷不觉得吗？刚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可又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被他所杀，连自己也是奥雷的眼中钉。

        托尔斯不知道自己该做何种表情。

        秦沁垂眸，轻声道：“你现在还有机会……”托尔斯一怔，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机会？什么机会？

        “以你的实力加上奥雷，你们可以……”

        “够了！我说过我是奕东人，就永远不会改变！”托尔斯大声打断了秦沁的话，回荡开的声音引得前方的彭齐晖都回过头。

        “我是秦茜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从来不是什么奥雷的儿子，这种话我以后不想再听到！”托尔斯额角青筋毕露，握剑的手都在激烈的颤抖，提高的声音带着不容人反驳的坚定，可他越这样，只会越说明他自己的心虚。

        他一直以来努力修炼，为的就是替秦茜报仇跟去找秦素决斗，他知道杀死秦茜的人可能与马丁古斯有关，可从来没想过会是自己的父亲。

        “托尔斯……”秦沁痛心地唤住了他，“你别这样。”

        托尔斯红着眼睛别过头，从牙缝间挤出了一句话，“今天的事已经不要再提起。”他可以当什么都没听见。

        他宁愿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宁愿一辈子以挑战秦素为目标而活着！也不想知道这个真相！

        徒然高空上一声凄厉的凤吟声，惊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翟小五抬头向上面看去，凤凰之血从高空洒落，染血的凤羽从天空孤零零的飘落下来，奥雷抓住小六的爪子刺进了她的一边翅膀。

        那锋利犹如魔兽的爪子，似乎正要撕裂她！小凤凰痛苦的挣扎着，燃烧的火焰烧亮了半个天空！凄绝的凤吟刺痛了众人的心！

        冰元素打偏了奥雷的手，小凤凰挣扎得救，可失去平衡的身子从天空直落而下，似一头没有呼吸的大鸟。

        “小六！”

        翟小五面色大变。

        “翟小五！”江雁雪着急地喊道，可他已经乘在小四身上向直直掉落的凤凰飞去，一张小脸还有掩不住的苍白。他明明虚弱的没有一丝力气！逞能搭建结界让他连站起来都费力，可他不顾一切地冲向小凤凰。

        而小恶一人对上兽化的奥雷也现出了吃力。

        彭齐晖急追而上，在场的魔兽们着急的吼叫出声。可他们之中没有几个会飞……

        秦沁着急地召出了魔法杖，正要施展灵力之翼，托尔斯拉住了她的手，神色明暗不定……轻声吐出两字。

        “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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