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将军猫哭耗子 功臣身死族灭

贾充慌忙忙跑回大将军府，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司马昭面前，战战巍巍地说：“大将军，祸事了，祸事了！”  

司马昭不明就里，只知道贾充带人去抵御曹髦，如今这般样子回来，难不成兵将反叛、归了曹氏不成。看着匍匐在脚下的贾充，司马昭也懒得猜，应忙问道：“到底咋了？我等如何有了祸事？你快快道来！”

见司马昭着了急，贾充也不敢隐瞒，嘴角挤出几个字“皇上被杀了。”说着把头深深地埋在地里，似要找个地缝塞进去一般。

“什么！天子被杀？”司马昭也惊得一口。古往今来，权臣无数，可真正胆敢弑君者毕竟少数。远的不说，就说这曹魏的先祖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二十余年、跋扈异常，然而汉帝终无性命之忧。如今自己的手下竟杀了皇帝，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

一阵惊悚过后，司马昭冷静下来，问道：“怎么回事？”

贾充便把自己如何如何与皇帝接战、成济如何出手杀死曹髦等等，一五一十地讲给司马昭。

“谁死了？”未等司马昭再说话，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俊朗的中年男子。衣冠博带，俨然大儒一尊。

“三叔，是皇上驾崩了。”司马昭淡淡地说。

司马昭口中的三叔，正是太傅司马孚。当初明帝在位时，选齐王曹芳当储君，便任命司马孚做了太子太傅，让他负责教导曹芳，传授为君之道。曹芳继位后，对司马孚甚为尊崇。司马孚也尽心尽力地侍奉魏帝，并不像司马家其他兄弟那样有着代魏之心。曹芳被废，曹髦继位，司马孚仍作为太傅，尽心竭力辅佐曹氏，希望曹髦成长为一代雄主。如今突闻变故，不禁泪水出眶，带着怀疑的口吻问道：“陛下正值英年，又无疾病，况且昨夜还健壮如牛、熟睡时鼾声如雷，如今怎么突然就驾崩了呢？”

司马昭知道这个弟弟自诩为曹魏的忠臣，看自己始终是个奸佞，也不多说什么，给贾充使了一个眼色。

贾充心领神会，忙又把刚刚的情节又复述了一遍。

司马孚连鞋子都没有穿，慌忙往南宫方向跑去。远远地就看见许多人围在那里。待冲到近前，便看见曹髦已倒在血泊之中。司马昭也赶紧追将出去。

司马孚向前一扑，摔倒在地上，对着曹髦连连以头抢地，一步一步爬到曹髦跟前，抱着曹髦的尸首恸哭道：“陛下遭此祸患，都是我的罪过呀！就让上苍来惩罚我吧！”

司马昭这回看得真切，身子一软，摊在地上，左右赶忙来扶。刚刚站起，又软在地上，眼泪划过脸颊。

天子已死，善后之事不可不做，而且得赶紧做，不然一旦群臣激变，司马家族将死无葬身之地。

司马昭鼻涕眼泪一大把，爬到曹髦身边，放声恸哭：“陛下啊，由于你尚在冲龄，先帝才让我代掌国家。多少年来，我夙兴夜寐，不敢有丝毫疏忽，从没有一个时辰想过要取代你啊！如今，你受了奸人的挑唆，中了贼人的奸计，竟然来讨伐我。偏偏又遇上了一大帮愣头青，才让你丢掉了性命。就让我来给你陪葬吧。”说着，就要拔剑自刎。

左右赶紧架起司马昭。

“别拉我别拉我，陛下已然崩逝，我有何面目活在人间，就让我随陛下一起去吧。”

身边的司马炎拉了拉司马昭，轻声说道：“如今天子已然离去，父亲作为忠臣，应及早让天子入土为安。”

“必须要诛杀弑君的逆贼，不然天子何以安？”司马孚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说道。

司马昭走进太极殿，急召群臣议事。

司马昭坐在皇座右侧，对着群臣说：“如今天子突然被杀，诸位以为如何善后，方可保我大魏江山永固？”

群臣默然不应。

过了许久，群臣依旧没有回应。

司马昭按捺不住内心的不安，忙又问道：“到底怎样？”

钟会言道：“陈泰聪慧有大智，可请他来询问。”

司马昭这才发现陈泰未到，忙叫荀顗去叫。荀顗是前朝名臣荀彧的儿子，在朝中任尚书。陈泰做尚书左仆射，是他的外甥。让舅舅去请外甥，于情于理，陈泰当不好推脱。

陈泰入朝，司马昭赶忙问道：“如今之事，何如？”

陈泰经过曹髦尸身，已痛哭一阵，这时已缓过神来，脸颊上泪水还未干涸。见司马昭这样问，淡淡地说：“杀人偿命，古来如此，庶人尚且如此，何况天子被戮。”

贾充脚一软，瘫在地上。

司马昭当然舍不得杀掉忠心耿耿的贾充，忙又问道：“有没有其他的法子？”

陈泰哭着说：“此法不行，我也没有办法。”

“当杀成济以谢陛下！”尚书王经大声应道。

“对！对对！杀成济，杀成济！”贾充听有人提出不杀自己，顿时心中一喜，慌不择言，赶紧附和。

成济大骂道：“我杀陛下，是受了贾充的指使，哪有杀了人追究兵器责任的道理！”

司马昭可不这么想。

暗自低下头，思忖了一会儿，猛然抬起头，用手猛地一指成济，大声喝道：“来人，将弑君的逆贼成济推出斩首。”

成济大惊：“大将军，末将忠心耿耿啊！今日之事，当诛贾充，如何要杀我呀！”

司马昭铁了心，令武士将成济迅疾拿下。

成济大骂道：“司马昭，蛇蝎心肠，不得好死！”

司马昭一不做二不休，嘴里挤出几个字来：“诛-三-族。”

见成济被拉出大殿，贾充自知安全，连忙跪倒在地，对着司马昭一个劲地磕头：“谢大将军不杀之恩，某必抵死以报。”

成济全族被杀，算是给丢了命的曹髦一个交待，其实更是给朝臣和天下人一个交待。

曹髦丢了性命，来到幽冥地界。

鬼差因他是阳世的皇帝，对他也是颇为尊重。

沿途的索命的、冻死饿死溺死的小鬼们也没有打搅到他。曹髦顿然觉得，除了胸口依然隐隐的痛楚，这幽灵之道反倒比阳世要欢喜得多，就是想到自己杀贼不成反被杀，总觉得憋屈得很。

曹髦跟着鬼差，不知不觉来到一座殿门前。抬头看了看，“阎罗殿”三个大字极不标志地挂在门廊之下，口中轻笑几下。

“这乃是阎罗殿。你进了这里，就不再是皇上了，记得跪拜阎罗大王，下辈子投胎做个太平人吧。”鬼差讪讪地说。

曹髦也不言语，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没有想象中的富丽堂皇，到处黑乎乎的，没有一丝生气。

一个威严的男子正坐在正面宝座上，络腮胡须，腾腾的杀气从长满横肉的脸上不断透出，恶狠狠地倾洒在殿里，曹髦心里猛地一紧，双腿不自觉地打了咕噜，差点栽到地上。

那男子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乃阎罗，专门审视人间鬼界不平之事，你若有冤屈，可速速道来；如若没有，则顺着鬼差，赶紧投胎去吧。”

曹髦一听，赶忙上前作揖：“有冤屈有冤屈。”

阎罗冷哼一声，没有应。

曹髦猛地想起自己已成鬼魂，赶忙跪倒，大声哭诉道：“臣有冤屈有冤屈，有冤屈难伸啊！”

阎罗见他还算识相，随口一说：“说吧。”

曹髦哭哭啼啼地把自己如何被司马昭控制，如何被成济杀死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阎罗。

阎罗王听完，淡淡地说：“你想如何？”

曹髦道：“我有夙愿两件，一条都没有实现，甚为憋屈，如此即便投了太平胎，恐怕也做不了太平人。”

阎罗王也来了兴趣，问道：“哪两件夙愿？”

“一来荡蜀平吴，成就大帝伟业，彰显祖宗英明。二来杀掉司马昭，解我心头之恨！”曹髦大声说道，提到司马昭的时候，牙齿咬得嘎嘣响。“不杀司马昭，就是做鬼我也不安宁！”

阎罗王大喝道：“好一个血气的少年！寡人先许你实现第二桩夙愿，叫那司马昭失了性命。再找机会上奏天庭，请求天帝许你转生，成就一生功业。”

听阎罗王这么一说，曹髦连忙叩头：“大王若能成我这两桩夙愿，千秋万世愿听大王差遣。”

正道是：猫哭耗子狐拜鸡，荡蜀平吴业成空。将军苦恼天下事，天子玉碎在九重。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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